第18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有動靜。
慕雲深這是打算先下手為強,直接剪除達铖之內的異心之人。
馮清想,慕雲深在準備幫小劉的時候,大概已經想好結果了吧?
此事過後,小劉因為感激,必定對達铖盡心盡力,而技術部門是達铖至關重要的一個部門,有個心腹把持,必然固若金湯。
這個忙幫得互相受益,誰也沒有損失。
“你先出去吧。”慕雲深視線落到辦公桌上的電腦上,淡淡道:“告訴林筝,沈小姐的電話可以接進來了。”
……
高級法國餐廳內,沈歆瑤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當季新款洋裝修飾着她姣好的身材,精致的妝容卻掩飾不住她蒼白的臉色。
昨日,關于慕雲深已婚的新聞席卷所有社交媒體的頭版頭條,只要有慕雲深和陸初出現的地方必定也會伴随着沈歆瑤這個名字。
只不過,衆人再次提及她的名字,字裏行間已經不是原來的豔羨,而是同情、憐憫亦或是幸災樂禍。
網上有人說,她堂堂沈家大小姐熱臉去貼慕雲深的冷屁股,卻沒想到人家早有下堂妻,而且還寵愛地打緊。
也有人說,沈家仗勢欺人,脅迫慕雲深,逼得他只能金屋藏嬌,以免小妻子受到沈家的傷害。
還有人說,慕雲深不識好歹,放着好好的沈家大小姐不要,偏要娶一個女學生,也不知道那女學生有什麽過人的本事。
無論哪種言論,在沈歆瑤眼裏都格外不堪。她含着金鑰匙出生,從小養尊處優,要什麽有什麽,從來只有她憐憫別人的份,別人豔羨她還來不及,怎麽會想到被憐憫一詞?
如今,第一次置身這樣處境,沈歆瑤有些不是滋味,而偏偏将她推入這種境地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男人。
沈歆瑤記得,兩個多月前,也是在這家餐廳,慕雲深跟她解釋陸初是故人之女。
Advertisement
而今,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故人之女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慕太太。
那個她曾經夢寐以求的位置。
從展覽館的一見鐘情,到S市兩年的苦心經營、精心算計,她廢了這麽大的功夫都沒能得到的東西,陸初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想想,不免有些可笑。
這一刻,沈歆瑤心底百感交集。
憤怒,有之;
沮喪,有之;
但是更多的是無力,她不明白自己是在哪裏輸給陸初,所以她此刻坐在了這裏。
眼前的光線被一團陰影掩蓋住,沈歆瑤指甲掐了掐掌心,收起自己的所有心緒,嘴角如往常般挂上一抹淺淺的笑容看向姍姍來遲的男人,“來了?”
“等很久了?”慕雲深颔了颔首,拉開椅子在沈歆瑤對面落座。
“不會。”沈歆瑤吩咐侍應生拿過菜單,神色自若地問慕雲深:“今天吃什麽?”
慕雲深道:“随意。”
沈歆瑤聞言,熟練地點了幾個二人平常吃的菜。
侍應生拿着菜單打算離開的時候,慕雲深卻叫住了他,“上這位女士的菜就好,我的不需要。”
聞言,沈歆瑤的臉色微微一變,“你不吃飯?”
“嗯。”慕雲深道:“我來這裏并不是為了吃飯。”
他答應了陸初,會盡量回家陪她吃晚餐,便不會食言。
昨晚,他借口不陪陸初吃晚餐,後者興師問罪的模樣告訴他,陸初很看重這件事。
沈歆瑤想到什麽,臉上的笑容漸漸挂不住。她深深吸了口氣後,盯着面前的男人問道:“雲深,你和陸初真的結婚了?”
慕雲深點頭,“是真的。”
雖然已經得知真相,但聽到慕雲深親口承認的時候,沈歆瑤的心還是忍不住一縮,她問:“什麽時候的事?”
慕雲深聞言,挑了挑眉:“你想聽實話?”
他還未開口,沈歆瑤卻有種實話會讓她難以接受的感覺。
“你酒駕撞了阿初母親後,她認為你有罪,手握你酒駕的證據,想讓你承擔應有的責任,否則,她就會将證據公布于衆。我為了你的聲譽,找到了阿初和她的母親,希望能有個和平解決的方式,最終陸星願女士答應只要我娶阿初,她就讓阿初不再追究你的責任。”慕雲深說話間,将陸初當初給他的U盤推到沈歆瑤面前,“這就是阿初當初收集的證據。”
沈歆瑤望着那枚小小的U盤,銀牙咬緊:“你為何從沒跟我提過這件事?”
慕雲深嘆了口氣,反問:“瑤瑤,你出車禍,醫院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沈家而是通知我,難道不是你想讓我幫你解決這件事的意思?”
152章 堅持,情窦初開
對面的位置已經空了許久,S市分明進入了盛夏,沈歆瑤此刻卻覺渾身發涼。
桌子上,慕雲深留下的U盤在燈光輝映下,泛着幽幽的藍光。
冰涼的金屬物,就好像在嘲笑她此時的窘迫。
沈歆瑤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策劃一個局将慕雲深推給了陸初。
從當初在美國慕雲深表示對S市有興趣開始,她試探着邀他回國發展,将他介紹給自己的父親,拓寬他的人脈,為得不過是能将慕雲深留在S市。
她苦心維系二人關系足足兩年時間,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未婚妻的“頭銜”,卻因為一念之差而替他人做了嫁紗。
車禍?
沈歆瑤扯唇笑了笑,她已經快記不清那個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了……
似乎是她看到自己父母大吵了一架。
沈氏作為S市商界風向标般的存在,沈錦文和林清然更是圈內公認的模範夫妻。
在外人眼裏,沈錦文夫婦伉俪情深,只不過情深不過是在表面不及內裏。
少時,沈歆瑤也以為自己父母感情極好,因為她的父親從未當着她的面對母親說過一句重話,而母親臉上也總是挂着一抹淺淺的笑意。
沈歆瑤曾一度把父母的婚姻當成自己以後的模板,直到一日,她路過父母的房門口,無意聽見二人在争吵。
房門洞開了一條縫隙,沈歆瑤站在那條外,看着屋子裏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父母。
二人吵架的內容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叫做陸瀾星的女人。
在沈歆瑤的印象裏,沈錦文雖然嚴肅,但是待人處事和顏悅色,可那瞬間,她卻在自己的父親臉上看到類似猙獰的神色,而素來溫柔的母親像只硬刺全部張開的刺猬,與父親對峙着。
二人那天吵了很久,最終的結果是沈錦文摔門離去,而林清然一臉頹然地跌坐在地板上,滿臉疲憊。
父母恩愛的假象在她面前一下子崩盤,沈歆瑤不免有些懵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父親雖然從不曾對母親說過一句重話,卻也鮮少表現出關懷的姿态,而母親的笑容雖然溫柔,卻潛藏着那麽些蒼白。
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一旦有了缺口,那麽裏面潰爛的一切便會慢慢展現出來。
比如,沈歆瑤發現母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牽強了,而父親,在書房待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
她還發現,父母時不時都會吵架,只不過以前是關起門自己吵,沒讓她發現而已。
所謂恩愛夫妻,不過是裝給別人、裝給她看的。
沈歆瑤毫不懷疑,二人即便躺在同一張床上,也會同床異夢。
後來有一天,沈歆瑤送東西去沈錦文的書房,無意在一堆文件下看到了一張年輕女人的照片,照片已有些年份,泛着黃,邊緣磨起了毛邊,顯然是有人時常翻看。
只消一眼,沈歆瑤便猜到照片裏是那個叫做陸瀾星的女人,她父母吵架的源頭。
不算頂漂亮的女人,與林清然的美麗相比,陸瀾星用清麗二字就足夠形容,唯一特別的就是她的眼睛,淡淡的茶色,即使是在那時攝像技術還不甚發達的時代,也讓人無法忽略它們的美麗。
因為這雙眼睛,沈歆瑤記住這個叫做陸瀾星的女人,卻沒有想到多年會在S市的街頭看到真人,後者挽着一個與她差不多的女孩有說有笑,那女孩的眼睛像極了她的母親。
那一瞬,她想起父母感情不合的源頭,酒後的大腦一下子就失了控,趁着女孩暫離的片刻,不由自主地開車逼近陸瀾星,釀成了車禍。
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沈歆瑤阖了阖眸,捏起U盤起身,眼底卻是濃濃的不甘心。
……
初雲居
慕雲深大步邁進,目光習慣性往沙發處掠過,只見西西蜷成一團在軟墊上睡得正酣,不見陸初。
而據鄒成的彙報,陸初在半個小時前已經回了初雲居。
周芸從樓梯口走下,看到慕雲深,朝他欠了欠身,“先生,你回來了?”
慕雲深問:“太太呢?”
“在樓上。”周芸答,想起陸初剛才的狀态,又道:“太太今天回來似乎有點不開心。”
“不開心?”
“對。以往太太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西西喂食,但今天回來就直接上樓了,連看都沒看西西一眼。”
慕雲深聞言擰了擰眉,把外套遞給她:“先不着急開飯。”
卧室,陸初抱着一個小匣子坐在床頭,匣子裏是一沓疊得整整齊齊的書信還有蘇暮去美國之後給她寄的明信片。
書信并沒有郵戳,因為它們的由來是陸初的小任性。
陸初十四歲那年,網絡還不及現在普及,流行一種叫做筆友的聯系方式,兩個互不熟識的人通過一封小小的信紙傳遞聯系,信紙也能翻折出許多有趣的花樣。
陸初就對蘇暮:“蘇暮,你做我的筆友吧?”
蘇暮失笑:“我們經常都能見面,還寫什麽信?”
陸初:“那不一樣,有些話當面說不出來,卻可以通過筆寫出來。”
蘇暮問:“你和我能有什麽話說不出來?”
在他心裏,二人無話不談,并不需要這種委婉的方式。
十七八歲的男孩終究明白不了十三四歲情窦初開的少女情懷,但在陸初的堅持下,兩人還是成了另類的“筆友”。
本是陸初提起的建議,到最後卻是蘇暮寫得信多,因為陸初有學業奔波,而蘇暮終日躲在那棟孤寂的別墅裏,有太多的時間無處消磨,于是便成了陸初現在手中的一封封信。
這些信紙跟随她從C市輾轉到S市,紙張微微發黃,折痕卻依舊整潔。
陸初随意展開了一封,便有兩行隽秀的字體跳了出來:
【阿初,今天天氣晴,無風。午間在葡萄架下小睡片刻,被掉下來的葡萄砸了眼睛,你之前還嚷嚷着要吃葡萄,你看這才幾日,它就等不及熟透了……】
透過信紙,幾乎可以想得到蘇暮無奈的語氣,陸初撫摸着信紙上熟悉的字跡,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卻沒注意到,不知何時悄然站到她身後的慕雲深。
153章 底線,大抵如此
對于陸初手上的這只匣子,慕雲深是有些印象的。
半年多前,他把陸初帶到初雲居後,曾讓人去她的舊居将她的東西全部取來,這個匣子就在那一堆舊物之中。
那時,陸初精神狀态極差,東西搬來後,她并沒有心思去理會。慕雲深見狀,吩咐周芸将東西收好,也沒有過分注意匣子裏的東西。
卻沒想到,匣子裏裝的是一沓厚厚書信。
這些書信……都是陸初和蘇暮相識的證據。
慕雲深只覺喉嚨好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幹啞得有些難受。
突然就想來根煙。
他摸向口袋的時候想,最近自己的煙瘾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與此同時,陸初終于察覺到異常,扭頭看清身後的慕雲深時,嘴角的笑容緩緩凝結。
她收回視線,将信紙合上收進匣中,垂眸淡淡地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慕雲緩摸煙的動作一滞,想了想後,緩步走到陸初面前,将她手上的匣子合上放到床上,大掌順勢攏住她的手,再開口時聲線已與尋常毫無二致,“先吃飯,吃完飯再看也不遲。”
陸初手指很涼,慕雲深的掌心卻格外溫暖,二人皮膚相貼時,她手指不自覺地顫了顫。
頓了幾秒後,陸初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轉而去抱那只舊匣子,說:“稍等我一下。”
說罷,她起身抱着匣子進了衣帽間,将那個匣子小心地藏進了最深的那個角落。
就好像她把寫信的那個人,藏在心裏最深的那個角落一樣。
慕雲深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眼底浮現出一抹淡嘲。
他垂眸,不願再看。
摸出煙,打火機和煙盒在手裏翻轉了一個圈,慕雲深抖出一根煙剛打算點燃。
陸初走到他面前,蹙着眉心:“別抽,煙味不好聞。”
慕雲深打火的動作一滞,仍舊叼着煙,“我出去抽。”
“煙抽太兇,不益健康。”
慕雲深聞言瞳孔一縮,眯眸看向陸初,試圖從她臉上看到些許不一樣的信息,但是很遺憾,陸初顯然只是将喜惡随口一說,并不帶任何感**彩。
煙還沒點着,就突然就沒了抽的興致。
慕雲深取下煙丢進垃圾桶,将打火機和煙盒随意丢在桌上,率先轉了身,“下去吧。”
他走了幾步,發現身後的陸初沒跟上。
奇怪地回頭看了眼,就見後者按着自己的右手,臉色有些不好看。
慕雲深忍住了往回走的沖動。
他沒那麽大方,看着妻子翻看其他男人的書信,能裝作視若無睹已是極限,現在陸初的手因為珍藏書信而傷到,他還出聲詢問的話,那就是犯賤了。
慕雲深的底線大抵也就如此了。
好幾秒後,陸初才忍過疼痛,她放下手走向慕雲深,淡聲道:“走吧。”
語氣自然,就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陸初泰然自若,慕雲深胸腔裏卻莫名憋了團氣,不上不下得,哽得難受。
他眸色深了深,聲音亦是沉了些許:“明天就在家休息,畫廊等你手好了再去。”
這話,并不是商量的語氣。
慕雲深對陸初的縱容,是在她不傷害自己的前提下。
本已經做好陸初會反駁的準備,但意外地是她什麽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好。”
慕雲深蹙眉,杵在門口沒動。
陸初奇怪地看向他,“怎麽?”
慕雲深探究的目光在她上掃了一圈後,才緩緩開口:“今天在畫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陸初聞言,臉色略微一僵後,才答:“沒有。”
慕雲深的敏銳讓陸初心驚,她難道要告訴他畫廊裏有一個跟蘇暮神态舉止很像的男人,讓她幾乎錯認?
沒有必要。
又或許是她有私心,因為宴骞在某些方面像極了蘇暮,所以她并不想告訴慕雲深。
慕雲深抿唇打量了她許久,最終還是将手掌覆上她的腕間,一邊揉捏着一邊道:“下次手機記得充電。”
陸初愣了愣,“什麽?”
慕雲深沒有回答,在她的腕間捏了幾下後,放開陸初轉身打算下樓,卻感覺指尖被陸初幾不可察地勾住,不過轉瞬,後者又放開了他。
仿佛一團火光在腦中炸開,沒等那只手離開,慕雲深大掌一撈,不容拒絕地将女人削瘦的手指直接攏入掌心,以不容陸初拒絕的姿态。
慕雲深的手勁有些大,捏得陸初指尖有些發麻,她抿唇盯着二人交握的手盯了片刻,好似沒看到般移開了視線。
慕雲深原本陰郁的心情莫名好了些許,遷就着陸初的步伐,下樓的腳步放得很慢。
二人從二樓下到一樓,卻好像飯後的閑庭漫步,用了好幾分鐘。
一直吃飯前,慕雲深都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一點都沒有松手的意思。
将周芸看着二人時有些暧昧的目光,陸初終于忍不住了,她蹙眉看向慕雲深:“我說,你可以放開我嗎?”
下樓龜速她也就忍了,但是吃飯還牽手,什麽病?
雖然她是個左撇子,但也不意味着她的右手就沒有用。
況且這樣被牽着,實在是怪異至極。
“不急,等菜上齊。”慕雲深說着,幹脆将她右手的每個手指都捏了一遍過去。
陸初:“……”
索性慕雲深并沒有到“戀手癖”的程度,在廚房把最後的一道湯端上來時,他适時放開她的手。
男人的大掌移開,陸初這才覺得手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把手收回,手背不動聲色地往腿上蹭了蹭,想将慕雲深殘留的餘溫蹭走。
與此同時,慕雲深已經盛了碗湯放到她面前,“先喝點湯墊墊胃。”
陸初手上動作微滞,說了句:“謝謝。”
慕雲深眸光閃了閃,道:“梁生已經被警察控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免不了一頓牢獄之災。”
陸初聞言有些詫異,“坐牢?”
“嗯。”
聽着慕雲深将女學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後,陸初臉上就湧現極度厭惡的情緒,“我真後悔,那一刀沒有下狠一點!”
慕雲深眸色一深,沒說話。
154章 征詢,态度強勢
陸初的自我防衛手段,慕雲深早有體會。
他不否認,暴力固然是解決問題的最直接方式,但所有的情況并不能一概而論。
所以慕雲深沉默片刻後,還是道:“再狠一點就會危及性命,防衛過當屬于犯罪,不可取。”
但只要陸初從中脫身,他就會用梁生最不能接受的手段讓其萬劫不複。
這場無限期的牢獄之災,便是他送給梁生最大的禮物。
話落,陸初臉色微變,她垂眸喝了口湯後,問:“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空氣短暫停滞片刻,才聽到慕雲深淡淡“嗯”了一聲。
陸初突然就有些食不知味,舀起的湯又放下,推到了一旁。
一旦吃飯失了興致,過程未免囫囵吞棗。
接下的時間,陸初沉默地一語不發。
慕雲深似是意識到了她情緒不佳,亦不多言,一頓飯吃得像例行公事。
飯後,慕雲深提議散步,被陸初拒絕後,臨時接了個電話進了書房。
陸初抱着西西,在大廳裏一邊看着電視,一邊與周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二人聊了片刻,周芸說去廚房給她端水果,也就這盞茶時間,客廳裏的電話倏然響起。
有了上次慕母突然來電的經驗,陸初此次并沒有貿然去接電話,而是等周芸端了水果過來,才由她接起電話。
對方不知說了什麽,只見周芸的臉色瞬間有些沉肅。
周芸挂斷電話後,對陸初說:“阿初,先生讓你過去書房一趟。”
原來,打電話的是慕雲深。
陸初撸了一把西西脊背上的軟毛,只當沒聽見。
周芸見狀,又為難道:“先生還說,若十分鐘內,太太沒到書房,就是我辦事不利。”
她說話時臉色惶恐,陸初明白,這辦事不利的後果必然不輕。
這半年,周芸待她極好,陸初不願因己之故而讓周芸受到苛責,最終還是放下貓起身。
周芸适時地将剛端來的水果塞給了她。
陸初面無表情接過,端着水果來到慕雲深的書房門口,擡手敲門。
等了幾秒無人應答,陸初打算直接離去時,書房門被人從裏面直接拉開,慕雲深出現在門後。
慕雲深沒應答是因為他正在打電話,不方便。
見是陸初,慕雲深一邊與電話那端的人交談,視線落到她手上的水果盤時頓了片刻後,嘴角含笑地側身讓她進去。
陸初注意到他唇邊的笑容,只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周芸遞給她水果盤時,她不過是随手一接,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有點不妥。
慕雲深讓她來書房,她人不僅來了,還附加了一盤水果,看起來怎麽都有點獻殷勤的意味。
想至此,陸初的神情不免有些冷漠,心想,周芸不愧是個合格的管家。
但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解釋已有些矯情。
陸初端着水果走進書房,慕雲深下巴朝角落那組沙發的方向擡了擡,用口型無聲地對陸初說:“坐着等會。”
說罷,他便走到窗邊,繼續講電話。
陸初把水果放在茶幾上,坐在沙發上打量慕雲深的書房。
來到初雲居半年多,這是她第一次走進慕雲深的書房,不出所料,書房與初雲居整體裝修風格相同,簡潔大氣。
大體構造是:書架、書桌、還有一組沙發。
至于其他零碎的物件,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視覺所帶來的好奇感已經消失,陸初收回目光,慕雲深的聲音便不斷鑽入耳膜。
“這不是商量不商量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
“做生意講究長久合作,并不像臨時買賣,有一次就沒有第二次,既是合作,留有餘地為佳,您覺得呢?”
“既然您覺得還尚待考慮,那我也不勉強,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在你的要求裏,應該沒有人能提出比我更佳的方案。”
“明天公司見,可以,我會讓助理把行程排開……那麽預先祝我們合作愉快?”
……
慕雲深用了将近十分鐘才通完電話,挂斷電話後,他按了按眉心,拿着手機朝陸初走來。
他有些歉意看着陸初開口:“等久了吧?”
陸初掀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問:“你找我幹嘛?”
“有點事想征求你的意見。”慕雲深在陸初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才繼續道:“突然想起初雲居裏還有片空地,當時規劃的時候沒想好要用來做什麽,問問你有什麽好想法?”
陸初沒想到慕雲深讓她進來是問這個,蹙眉:“這種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需要問我。”
慕雲深視線鎖着她,緩緩道:“那種一片葡萄,搭個葡萄架如何?”
陸初聞言,呼吸微微一滞,“S市的氣候和土壤條件都不适合葡萄的種植。”
“土壤條件可以改良,氣候問題也可以人工控制,只要用心,興許還結出不錯的果實。”
話至此,陸初已有些心浮氣躁,她盯着慕雲深冷冷道:“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還問我意見做什麽?”
“我只是覺得葡萄架是個很不錯的選擇,S市夏天冗長,無論是在葡萄架子下、小憩都是件極惬意的事情。阿初,我找不到你反對的理由。”
陸初怎麽沒有反對的理由?
葡萄架,有着她和蘇暮的美好記憶,況且初雲居那片空地已經空出一年有餘,慕雲深今日才提出要種植東西,還是種植葡萄架,未免就顯得有些刻意。
陸初咬了咬唇,問:“慕雲深,你就非要這樣逼我嗎?”
“我在征求你的意見。”慕雲深視線與她平齊,“征求的意義在于你可以提出反對意見,即使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提議。”
慕雲深的語氣很平和,但就好如他剛才接的那通電話,字裏行間卻透露着一股強勢。
“随便你!”陸初阖了阖眸,無力再辯駁,幹脆直接起身往外走。
這樣的交談沒有意義,她不願意多浪費口舌。
剛走到門口,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陸初後背撞到門板,面前慕雲深捧住她的腦袋,狠狠地吻了下來。
155章 堵他,拿他的話
陸初被這個猝不及防的吻弄得有些懵,等她反應過來時,慕雲深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男人的吻将近掠奪,他銜住陸初的唇,沉沉的呼吸鋪灑在她的鼻畔,掙紮間二人的牙齒撞到一處,陸初只覺得牙根一陣麻麻的疼。
慕雲深大概是抽了煙,口腔裏有股淡淡的煙草味蔓延,這味道既刺激着陸初的神經又壓迫着她,反抗了片刻,她手腳開始慢慢無力下來。
男女力道懸殊,她掙不過慕雲深的。
感受到陸初的順從,慕雲深放緩了動作,一個深吻,從起初的狂風暴雨漸漸變成後面的微風細雨,輾轉碾磨間,道不清的纏綿悱恻。
良久,慕雲深終于結束這個吻,他低頭琢着陸初微腫的唇,氣息有些不穩地低低道:“你說我逼你,那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逼死了?”
男人的聲音裏裹着熟悉的**,暗啞異常,陸初從二人緊貼的身體上察覺到慕雲深身體的變化,渾身不由一僵。
後背還抵在門上,皮膚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被門板硌得有些疼,想必已經紅了一大片。
“我從未逼過你。”陸初開口,她的聲音亦有些啞,是那種被迫承受後的自然反應,語氣平靜得有些不近人情。
慕雲深的動作微微一窒,頭顱離了陸初,雙手撐在她的耳後,那雙沉邃的眼睛鎖着陸初數秒後,才略有些自嘲地開口:“你說得對,你沒有逼我,是我逼的你。”
他伸手将陸初散落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淡聲道:“你出去吧。”
說完,慕雲深放開陸初,轉身朝房間裏走去,走了幾步後,他頓住腳步偏頭:“謝謝太太送來水果,我會吃的。”
陸初望着他的背影,只覺得心間微堵,她胡亂吸了口氣後,打開書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周芸拿着逗貓棒正在逗西西,遵從陸初運動減肥的真理。
周芸眼角餘光瞥見陸初出來,眼神在她微腫的唇上定了定後,又飛快地移開視線。
她放下逗貓棒,直起身問陸初:“太太,是否要讓廚房一起準備夜宵?”
陸初腸胃不好,搬來初雲居後,一直維持少食多餐的習慣,但她素來早睡,夜宵并不常吃。但慕雲深卻有吃夜宵的習慣,周芸如此問,大概是以為她今天要陪慕雲深。
陸初搖頭:“不必,我這就睡了,準備先生的就好。”
周芸點頭,轉身就要去吩咐廚房,陸初忽然叫住她,“S市最近天氣熱,夜間飲食清淡為佳。”
周芸錯愕了半秒,含笑道:“是,我會交代下去。”
陸初淡淡地“嗯”了一聲,俯身揉了揉團到她腳邊的西西渾圓的腦袋,起身打算上樓。
西西晃着腦袋,把脖子上的鈴铛晃得叮當響後,倏地一下蹿到陸初的身前去。
陸初瞥見一團灰影閃過,連忙出聲喝住它,“西西!”
西西聞聲,已經跳上的樓梯的小胖腿頓住,扭頭有些迷茫地看着她,那雙與陸初顏色極為相近的豎眸裏,透露着幾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陸初的心沒來由一軟,她嘆了口氣,走過去将這只足有十幾斤的胖貓抱起,無奈道:“你爹最近似乎不是很待見你,你跟我上去也會被他挪窩,晚上你就乖乖睡自己的窩吧。”
陸初說着把西西放進貓籠裏的暖窩裏,西西蹲坐在自己的窩上,一臉不解地望着她。
陸初也沒指望一只貓能聽懂她的話,将貓籠門合上後,無視西西委屈的“喵喵”叫,轉身上樓。
S市梅雨過後,入夏特別快,夜晚的空氣裏蒸騰着一股暑氣,初雲居裏許是綠植頗多的緣故,陸初在陽臺上站久了,竟覺得有幾許涼意。
慕雲深口中的空地就在陸初的視野所及處,挨着那片草坪右側,黑魆魆的一片,确實有些難看。
也難怪,慕雲深會想着打理那塊空地,那裏要是放任不管,久而久之,必然影響初雲居整體的觀感。
陸初垂了垂眸,瞥了眼藤椅上擱置的平板上顯示着有關葡萄生長土壤的檢測值報告,略有些煩躁把屏幕切掉後,拿起平板走進卧室。
這一夜睡得難得安穩,因為慕雲深回房的時候陸初已經睡着,而他離開時,陸初還未醒。
知道他回來睡過,不過是陸初發現屬于他的枕頭上有細微的褶皺。
陸初坐在床上發了會呆後才起身,洗漱完在衣帽間前思索了片刻,換了一套清爽的運動裝後,又把齊肩的頭發紮成毛尾。
她今天不去畫廊,正好找點別的事做。
……
慕雲深傍晚時分回到初雲居,車子一滑進,就看到陸初背對她站在草坪中央的那棵椿樹前。
說來也怪,那棵椿樹移植的時機并不恰當,但長勢卻異常蓬勃,如今已漸漸與草坪融成一體,不再像起初的格格不入。
慕雲深停下車子看向陸初,陸初纖瘦高挑,平素最愛穿的是那幾身及踝長裙,但今日慕雲深發現她換了一套運動裝,淺粉的顏色,搭配紮在腦後的毛尾,就像不經世事的大學生。
不,慕雲深瞬間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陸初本身就是個大學生。
只是陸初的性子太沉,行為處事又過分地冷靜,才會讓他經常會忘記她還是學生這件事。
陸初在不知道在做什麽,背對他站在草坪上半晌沒動,慕雲深擰緊,幹脆熄了火,下車朝她走過去。
慕雲深的到來驚動了陸初,她回頭見是他,眉頭蹙了蹙後,開口:“我記得種這棵樹的時候,你說過就算我想拆了初雲居也沒關系這句話,可還算數?”
慕雲深不明她想幹什麽,抿唇将她盯了盯後,颔首:“算數。”
陸初聞言眸光閃了閃,擡手指向草坪右側的那片空地,“那片地種什麽由我來決定也行?”
慕雲深問:“你想種什麽?”
“紫藤蘿。”
終究不是葡萄架。
拿他的舊話來堵他,阿初,我是該說你聰明還是殘忍?
慕雲深的眸色沉了沉,轉身開口的聲音格外冷淡:“随你。”
156章 甜頭,得寸進尺
陸初望着慕雲深的背影,道:“紫蘿若成瀑也是庇蔭納涼的好去處,并不比葡萄架差。”
聞言,慕雲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陸初不明白,在他心中,初雲居裏種葡萄亦或種紫蘿都沒關系,他只是想讓陸初知道,她現在是他慕雲深的妻子,種東西不過是找借口,他最想把自己種進陸初的心裏。
人啊,果然不能嘗到甜頭,不然就容易得寸進尺。
就好像他,察覺到陸初心間有了些縫隙,就迫不及待擠入,想在她心中長成一棵茁壯的大樹,殊不知陸初把所有的養分都給予了那個在她心裏早就落地生根的人,連施舍一分給他都吝啬。
想至此,慕雲深離去的腳步不免又快了些,不然他怕自己一個沒忍住,會将她拆食入腹!
慕雲深已經走出很遠,陸初嘴唇動了動,咽下了原先要開口的話語。
她想說,她今天趁着空閑在家,檢測出初雲居那塊地的土壤呈酸性,并不是适合葡萄弱酸弱堿的沙質土壤種植條件,且那片土地有部分位于西面,光照亦也不足。
雖說土壤可以改良,關照也可以用人工補足,但是其間耗費的工程和財力是巨大的,并沒有必要去費這番心思,傷財勞力!
陸初還想說,她今天查了一天的資料,研究了不下十種藤爬植物,細細對比下,才從中選出的紫藤蘿。
一方面,S市的氣候條件非常适合紫蘿的培育,另一方面,一旦紫蘿長大成瀑,庇蔭效果自不必說,紫羅花盛開的淡紫顏色必然能給初雲居淺白的主調增色,在半空俯瞰肯定格外好看。
因而,她向慕雲深提出了這個建議。
但是慕雲深似乎并不太樂意。
陸初隐隐察覺到慕雲深執着于葡萄的緣由,只是初雲居裏的确不能種葡萄,若是執意強求,也不會得到好的結果。
就好像蘇暮是蘇暮,慕雲深是慕雲深,她從未強求自己把慕雲深當成蘇暮,因為她很明白,他們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陸初垂了垂眸,聽見耳邊車轍的聲音遠去,擰開澆花用的水龍頭,将自己手裏沾上的泥巴沖洗幹淨。
陸初走進初雲居,就見慕雲深坐上茶桌後正在泡茶,茶香從他削長的指尖漏過,氤氲在空氣間,淡淡好聞。
夕陽的光線漏了幾縷進來,鍍在慕雲深冷峻的側臉輪廓上,他薄唇緊抿,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猶如典籍上不近人情的神祗。
西西蹲在他身邊的軟墊上,安靜地看着他舉動,這只一見面就纏着陸初的胖貓,今天就好像轉了性一樣,淡茶色的眸子有些幽怨地看了陸初一眼後,便扭頭再也不理她,擡起前肢搭到慕雲深的腿上,搖着尾巴可憐兮兮地望着它爹。
事實證明,西西的搖尾乞憐格外有效,慕雲深抿了口茶,順手将它往懷裏一撈,然後一人一貓便這樣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陸初。
陸初:“……”
後腦袋有些發麻,不知為何,陸初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但此刻被着一人一貓盯着,卻有種罪孽深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