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趁着空閑好好休息一下,而不是陪在自己身邊。
即使,天臺上發生的事始終令她心有餘悸,乃至現在閉上眼睛,就好像踩在數十米懸空。
又或者,在睡夢中夢見孩子驚慌求救的聲音,然後被噩夢驚醒。
陸初視野中慕雲深的背影慢慢變得模糊,她晃了晃腦袋,再次定睛看去的時候,丈夫已經消失在病房門口。
……
醫院住院部頂樓,說要處理公司事務的慕雲深站在天臺邊,手指間煙霧袅袅,煙霧将他的面容籠得有些迷蒙不清。
“你不是戒煙了?”慕雲深擰眉看向身邊同樣吞雲吐霧的單銘。
單銘狠狠吸了口煙後,才看着天空道:“昨天于晴來找我了。”
“哦。”慕雲深的反應很平淡。
“你說蘇柏在犯什麽傻?事情都是蘇馨做的,他不過收藏了把槍而已,為什麽要替蘇馨擔罪?”單銘想起于晴昨天找他的用意,眼底不免一沉。
慕雲深眸色暗了暗,擡指彈了彈煙灰,“他可不傻。”
單銘一愣:“這話什麽意思?”
慕雲深:“他主動擔責,将槍械的事情攬到自己的頭上,便可以就此減輕蘇馨應該受到的刑法,畢竟蘇馨雖然有罪,但是最終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想來經蘇柏這麽一攪和,加上她如今也受傷的緣故,不會受到太嚴重的刑法。”
單銘聞言,不贊同地皺了皺眉,“蘇馨犯了罪,受到懲罰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這麽做的話……”
他說到此處,試探地看了慕雲深一眼,畢竟此事涉及了陸初,慕庭東更是還待在重症病房,對于這件事,想來慕雲深會更有話語權。
慕雲深冷笑了一聲:“蘇馨不僅參與了綁架還是七年前車禍的幕後主謀,他想铤而走險從我手下保人,未免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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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間的冷意讓單銘微微心驚,他道:“雲深,撇除你和蘇柏是表兄弟這一層關系,我們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此事蘇柏縱然做得不妥當,但也有他的難處。”
“他的難處我體諒了,那我的難處呢?”慕雲深撚滅煙頭,動作緩緩,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有些攝人:“一條人命,三顆子彈,豈是這麽簡單說算了就算了?”
他頓了頓,道:“單銘,與其在我身上下功夫,不如讓于晴去勸勸蘇柏,他若是再這麽執意下去,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單銘知道這件事已經觸碰到了慕雲深的底線,無論是當年蘇暮的死亡或是如今陸初的受傷。
更何況再加上一個生死不明的慕庭東。
陸初的底線,沉默了半響,改口問:“你去看過慕伯父了,他現在情況如何了?”
聽他提起慕庭東,慕雲深視線沉了沉,才道:“沒有。”3.7
296章 恨及,不是滋味
慕雲深走到重症病房的時候,蘇慧正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慕庭東,雙唇抿緊,神色晦暗不清。
蘇慧保養得宜,雖然年近半百,但是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她依舊梳着整齊的發髻,姿容端莊,但是顯然,這兩天的時間,她整個已經瘦了一圈,面容亦有些憔悴。
慕雲深看着這樣的母親,不由擰緊了眉心。
他心中是有些埋怨母親的,慕氏酒店的事務加之陸初未醒的緣故,這還是手術後二人第一次會面。
周芸站在蘇慧身後不遠處,手上提的食盒沒有動過的跡象,見到慕雲深過來,低低上前喚了聲:“先生。”
慕雲深颔首,睇了她手上的食盒,蹙眉問:“夫人沒吃?”
“夫人說沒胃口,讓我先放着。”周芸答,神色卻有些擔憂,兩天一夜不吃不喝,縱使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
“周姨呢?”
“回慕宅給慕董拿換洗衣服去了。”
慕雲深收回目光,緩步走到蘇慧身後,他看了眼病房裏的慕庭東,道:“他一時半會也醒不來,您這樣不吃不喝也無濟于事。”
身為人子,這話講出來未免有些沒有人情味,畢竟怎麽說,此刻重症病房裏躺的人都是他的父親。
但是蘇慧此刻卻無半分責備他的心思,她扯了扯唇角,“你說奇怪不?我心底明明恨及了他,可看到他這樣生死不明地躺在病房裏,我的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那是因為你覺得他替你擋了兩顆子彈,心有感激罷了。”慕雲深不語,看着病房裏那個他要稱為父親的男人,眼底很淡:“可就算他這次救了您,也不能在我心裏改變什麽。”
有些怨恨的種子,一旦種下了,便是根深蒂固。
慕雲深不會因為這次慕庭東救了蘇慧,就對他印象大改,在他心裏,保護妻兒本是天經地義,更何況,慕庭東和蘇慧可是三十年的夫妻,就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該有點良心。
蘇慧知道一時并不們改變慕庭東在慕雲深心中的形象,也不打算改變,只是看向他問:“你怎麽來這裏了,阿初怎麽樣了?”
慕雲深:“挺好,剛剛醒來一次,吃了點粥又睡下了。”
“那就好。”蘇慧松了口氣,道:“等她醒了我再去看看她,這些陳年舊事本不應該把阿初牽扯其中,幸好現在母子平安,否則媽怕是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慕雲深沒有吭聲,明顯表現出對此事蘇慧的處理方式心存芥蒂。
蘇慧又豈會不明白兒子的心思,在這件事上,終究是她理虧。
她垂了垂眸,道:“媽比你更不希望阿初出事,媽瞞着你,是想用自己把阿初還回來,只是沒有想到蘇馨會這麽瘋狂。”
聽到她提起蘇馨,慕雲深的眸色深了深,他看向蘇慧一字一頓道:“這并不能成為您欺瞞我的理由,阿初是我的妻子,她把自己交給我的那天,便是我的人,我有義務對她的生命安全負責。”
當初在S市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讓他心驚膽戰,他承諾不會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卻再一次失言。
蘇慧不再辯駁,“抱歉,這次是媽思慮不周。”
這是出事後,二人首次靜下心來交談的結果以蘇慧的低頭結束。
氣氛沉默了很久,慕雲深才道:“媽,我來這裏并不是為了追究您的過錯。”
蘇慧聞言微詫地看向他。
慕雲深睇了眼周芸手中的食盒。
蘇慧了然,兒子也是來勸她吃飯的。
她看了眼病房裏始終昏迷的慕庭東,嘆了口氣:“周芸,把東西拿過來吧。”
蘇慧沒有什麽食欲,但是礙于慕雲深在場,囹圄吞了些飯,也幸虧周芸帶來的吃食是給陸初準備的流質食物多出的,蘇慧倒也灌了一些進去。
喝了一小碗粥後,蘇慧讓周芸把碗筷收起,問慕雲深:“蘇馨醒了?”
牧雲社淡淡應了一聲。
蘇慧道:“蘇馨罪有應得,但是蘇柏卻沒有什麽錯,你舅舅去得早,他由蘇馨一手帶大,情誼自然比你我要深些。我雖與蘇馨水火不容,但是蘇家畢竟是由蘇柏在當家,更何況蘇瑾年紀還小,你不要過于為難他了。”
雖然這兩天她沒有出過醫院,但是還是有些消息流入她的耳朵。
蘇慧不是什麽良善之人,在蘇馨如此逼迫,還重傷慕庭東和陸初的情況下,還對她留有情誼。可她總歸還是蘇家人,對于兄長留下來的兩個孩子,她無法做到視若無睹,可偏偏蘇柏的性子跟慕雲深如出一轍,都是認定了一件事就絕不回頭的人。
而這次,慕雲深追究蘇馨,蘇柏則是要保自己的小姑,二人站在對立面,怕是要拼個頭破血流。
這兩個人之中,無論是誰收到傷害,都是蘇慧不樂意見到的。
慕雲深想起蘇柏執着的态度,冷聲:“不是我要為難他,是他在為難我。”
蘇慧沉默半晌,問:“蘇馨醒了?”
慕雲深:“嗯,警察正在問話。”
“我去看看她。”蘇慧道。
慕雲深不同意,“蘇馨那邊,自有警察問話,您去做什麽?”
蘇慧道:“我總不能看着蘇柏自毀前途。”
……
蘇馨并沒有傷及要害,雖然不能下床走動,但是意識卻很清楚。
她皺眉看着病床旁邊的警察,顯然不怎麽配合,礙于她受傷的緣故,警察也不好一直逼問,問了幾句沒有回答後,便暫時打消了念頭,離開病房,打算等蘇馨傷好後,再帶回警局進行審問。
慕雲深和蘇慧走到病房外的時候,兩名警察正從裏面走出來,看到二人颔了颔首:“夫人,慕少。”
慕雲深回禮,問:“劉警官,我媽想和蘇馨女士單獨說幾句話,可否行個方便?”
劉警官點了點頭後,側開了身子,對蘇慧說:“嫌疑人現在情緒有些不穩定。”
“多謝。”蘇慧朝他颔首,伸手推開了病房門。
蘇馨聽到動靜,以為是警察,看到進來的是蘇慧後,瞳孔一縮,掙紮地想從床上起來:“是你?庭東怎麽樣了?”
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的緣故,蘇馨痛呼了一聲,身子又重重砸回了病床上。
蘇慧緩緩地走到病床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掙紮,也沒有攙扶的意思,而是盯着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淡淡道:“一槍打中了小腹,一槍打穿了肺葉,差點就死了,好不容易搶回來一條命,靠着儀器吊着呢!”
她的言語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對慕庭東的傷情并不放在心上。
蘇馨咬牙恨恨道:“他可是替你擋得槍!”
“那又如何?”蘇慧反唇相譏,“槍可是開你,而且如果不是慕庭東,現在躺在重症病房的那個人或許就是我了。”
蘇馨手指握緊,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難看幾分,“所以,你現在是來跟我炫耀慕庭東替你擋槍了,來專門看我笑話的?”
蘇慧聞言,神色頓時冷了下來,“我沒有閑心來看你的笑話,你自己做了什麽事情自己應該清楚,別連累蘇柏。”
聽到她提到蘇柏,蘇馨瞳孔縮了縮:“你什麽意思?”
蘇慧:“蘇柏為了給你減刑,替你攬下不少罪,如果你拒不開口認罪,那麽這些罪名便會落到他頭上,就算你後面有心給他脫罪,那他也犯了欺瞞包庇罪。蘇馨,你我雖然恩怨頗深,但你扪心自問,哥哥少時待你如何,你忍心讓他的親生兒子為你遭受莫須有的牢獄之災?”
蘇馨臉色一變,“我從未讓他做這些事情!”
蘇慧:“你是從未讓他做這些事情,但是蘇柏卻有心給你擔罪,你從他的藏品把槍拿走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行為會牽連到他?”
蘇慧的聲音很冷,她和蘇柏雖然沒有那麽親,但是對哥哥留下的這個孩子,她也是發自真心地疼愛,蘇馨犯了錯,沒有必要牽連到一個無辜的人替她買單。
蘇馨臉色一變。
她知道蘇柏有收藏軍事用品的愛好,也知道他的藏品裏有一把槍,她拿槍的時候,并沒有考慮到那麽多,也沒有想到蘇柏這個傻孩子會替她擔罪。
蘇慧說得對,無論她們姐們恩怨多深,她所犯下的罪孽都不應該由蘇柏來承擔。
看着蘇馨的臉色,蘇慧便知此行的目的達到了,她本就為了蘇柏而來,此刻自然沒有什麽留下來的必要了,轉身打算離開病房。
蘇馨看着她的背影,譏嘲道:“姐姐,你現在想必很開心吧?”
蘇慧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看向她。
“當然開心了,因為慕庭東從頭到尾愛的那個人就是你……”
蘇慧扭頭看向她,眉心緊蹙:“你這話什麽意思?”
蘇馨看着她的表情,倏然一笑:“你竟不知道?”
蘇慧:“我應該知道什麽?”
蘇馨癡癡地笑,只覺得心口悶疼了厲害,恨意也不免更增了幾分。
慕庭東啊慕庭東,你說可不可笑,你為我姐姐做了這麽多,甚至不惜性命為她擋了兩槍,她卻還是一無所知,也不知是可憐或是可悲?
既然我姐姐不知道,我又何況替你們做嫁紗?
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不要想得到,這些事情我姐姐既然不知道,我也不會告訴她,就讓她如此怨恨你一輩子,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想至此,蘇馨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沒什麽,只是想讓你知道,庭東當初很愛我,就算他為了你擋了兩槍,可是也不能改變他曾經愛過我的事情,而且,我們曾經還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要是還在的話,也應該有雲深這麽大了吧?”
“蘇馨,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不應該讓蘇柏替你擔罪,我言盡于此,以後百年之後,若是哥哥要怪責,但求你問心無愧。”孩子的事終是讓蘇慧的臉色冷了下來,她不再留戀地扭頭走出病房。
蘇馨看着她的背影,癡癡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淚。
慕庭東,就算你那深情又如何?以我姐姐的性子,怕是這輩子都會有隔閡了。
我不痛快,我也不會讓你們痛快。
蘇馨又哭又笑,三十年的癡纏,誰也沒讨到好處,這樣挺好的。
傷口因為她的動作,牽動得疼痛難忍,蘇馨咬着牙忍着疼,想着蘇柏,笑聲慢慢停了下來。
……
蘇馨病房門口,慕雲深看着蘇慧臉色不佳地出來,又聽着病房裏裏傳來蘇馨癫狂的笑聲,不由蹙緊了眉心。
他剛要開口,蘇慧就擡手止住了他的話語,道:“走吧。”
慕雲深看了病房門口一眼,道:“我讓人送您回初園休息一下吧?”
蘇慧道:“不用。”
二人還在交談,周芸匆匆走了過來,道:“夫人,先生,慕董醒了。”
3.7.
297章 如此,一勞永逸
慕庭東雖然醒來,但情緒卻有些不穩定,直到看到蘇慧急步走進來,這才神色一松,停下掙紮的動作。
他的傷勢太重,此刻還戴着氧氣罩,胸口因為剛才的掙紮起伏着。
醫生正在給慕庭東做檢查,但是他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門口的蘇慧。
看到蘇馨舉起槍的時候,他潛意識地就擋在蘇慧的身前,如今看到她安然無恙,真好。
慕庭東确認蘇慧無礙後,陡然覺得眼皮很重,他本就是憑着一股意志力睜開眼睛,如今看到蘇慧并無大礙,唇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後,阖上眼皮又昏睡了過去。
蘇慧見慕庭東再次昏迷,心裏卻是一咯噔,但還是克制等到醫生給慕庭東做好檢查,這才急急問:“宋主任,怎麽樣了?”
“慕夫人不必擔心,病人能醒來就說明度過了危險期,但是他現在的身體機能并不允許他清醒太久,這才會重新昏睡過去。”醫生将聽診器挂在脖子上,解釋。
蘇慧這才松了口氣,想到慕庭東身患肝癌的事情,又問:“那癌細胞呢?”
“按目前檢查的指标來看,癌細胞并沒有大規模擴散。”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蘇慧朝醫生颔了颔首:“宋主任,有勞你了。”
原本站在蘇慧身後默不作聲的慕雲深上前一步,對宋主任道:“宋主任,關于我父親的病情,我想跟你詳細咨詢一下。”
蘇慧有些訝異,嘴唇動了動,但最終并沒有說什麽。
慕雲深想要知道慕庭東的病情,她并沒有什麽阻止的理由。
她站在原地,看着慕雲深和醫生走遠後,對周芸說:“你也回去吧,讓廚房給阿初做點補身體的湯水,東西送過來之前,你要細細檢查一遍可否有什麽忌諱,阿初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大意不得。”
周芸點了點頭,“我明白。”
這廂,慕雲深與宋主任走離重症病房一段距離後,才問:“宋主任,請您跟我實話實說,我父親的病情到底如何?”
宋主任道:“不太客觀,癌細胞只是暫時沒有開始大規模擴散而已,但并不能保證一直都想今天這種情況。”
他的言外之意,慕庭東體內的癌細胞随時都有可能擴散。
慕雲深沉眉問:“依你所見,他還有多少時間?”
“如果進行保守治療,或許還能拖個一年半載,但在這一年半載內,病人也不見得會多好受,發燒水腫這些暫且不談,單單疼痛怕也是難熬的。”
慕雲深問:“不能進行肝移植嗎?”
“這不失為一種辦法,但是卻有局限性。”宋主任頓了頓,才道:“且不說肝源難找,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能保證在等待合适肝源的這段時間內,癌細胞不會發生轉移。癌細胞一旦開始轉移,就算有了合适肝源,進行肝移植的意義也不大。”
聞言,慕雲深的臉色不由沉了下來,他沉默幾秒後,才對宋主任道:“我明白了,勞煩宋主任了。”
宋主任颔首:“應該的,如果慕先生沒有什麽事的,我就先告辭了。”
慕雲深回禮:“您請便。”
宋主任告辭後,慕雲深看了眼重症病房的方向,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調轉腳尖去了陸初所在的病房。
病房內,陸初已經再次睡了過去,慕雲深俯身替她掖好被子,低下頭,在她額頭印下輕柔的一個吻後,這才起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外,鄒成和另一個保镖守候着,見慕雲深出來,朝他低了低頭。
慕雲深看向鄒成道:“看好太太,有什麽情況馬上給我打電話。”
鄒成将他的外套遞過去,道:“是。”
慕雲深套上外套,大步朝醫院外走去,他也在想在醫院寸步不離地陪着陸初,但是眼前的情況分明不容許,這兩天,慕氏內部因為酒店的事情亂成一團,有些事情馮清可以直接代他處理,但是那些董事那邊,他怎麽說都得去露個臉。
畢竟,慕氏酒店怎麽說也占了慕氏年利潤的大頭,如今說停就停,怎麽說都得給董事一個合理的交待。
醫院門口,馮清早已驅車等候多時,見慕雲深從醫院門口出來,連忙下車拉開車門。
慕雲深矮身坐進車內,等馮清上了車後,問:“慕氏現在情況怎麽樣?”
馮清道:“如您所料,不少董事對您這次強硬的處理方式頗有微詞,慕庭海趁機在其中煽動,大致意思是說您太過年輕,處事過于沖動,酒店是慕氏的支柱産業,你這麽随随便便就舍掉了。”
慕雲深聞言冷笑:“他當然緊張,慕氏酒店現在可是大部分都掌握在他手中,我關閉酒店可是直接觸碰到他的利益,也可以說直接割了他的半壁江山,他此刻沒有急得跳腳就算是好的。”
馮清啓動車子駛離醫院,“要我說,慕庭海也還真沉得住氣,除了在董事那邊做做手腳外,倒也沒有做出什麽其他出格的事情。”不然,便可以趁機借題發揮一下。
只不過慕庭海此人太過滴水不漏,馮清竟沒能從他身上找到下手的地方。
慕雲深撿起後車座位上堆積的文件,一邊翻閱一邊道:“我這個大伯能夠在慕庭東眼皮底子下忍耐三十餘年,論耐力,這世上怕是沒有幾個人比得過他,但是再完美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缺陷,只要有了缺陷,攻破不過是時間問題。”
更何況,慕庭海并不完美,他對慕氏的渴望太過明顯,只要有所求,顯然就不會善罷甘休,否則又怎麽會暗中幫助蘇馨綁架陸初要挾他交出慕氏。
只要當時慕雲深把慕氏交出,那麽慕氏落入慕庭海手中便是遲早的事情。
只不過,他将如意算盤打得太好,知道蘇馨為慕庭東所騙後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有想蘇馨竟會想要毀掉慕氏。
而蘇馨的臨時變卦卻正好給了慕雲深一個契機對酒店下手,這顯然是無心插柳,本來慕雲深想要收回酒店還需要廢一番心思,但那那時候蘇馨逼得緊,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手段毀掉酒店,一是保障陸初安全,其次在慕庭東的提醒下,他明白只有徹底将酒店的根基毀掉,才能将慕庭海的勢力洗清,注入新鮮的血液。
這一方法雖然損失巨大,但是三五年後,慕氏酒店的掌控權卻是完完全全回到慕雲深手裏。
置之死地而後生,雖然損失慘重了一些,但卻是最一勞永逸的法子。
這一點,慕雲深父子無疑想到了一處。
慕庭東本來已經精心算計好了,卻沒有想到因為在蘇馨這裏出了差池,賠了夫人又折兵。他明裏暗裏籌謀了三十餘年想要慕氏還來不及,怎麽會舍得毀掉?
他如此謹慎的人,必然不會把全部的希望賭在蘇馨的身上,所以,他必然還有下一步計劃。
如果慕雲深猜得不錯的話,開槍打傷陸初的那個人并非蘇馨安排的,真是幕後之人是慕庭海。
慕庭海幫助蘇馨綁架陸初的同時,也在她身邊安插了自己的人,如果蘇馨這邊有什麽意外發生,那麽慕庭海安排的這個人便會對直接慕雲深下手。
畢竟只要慕雲深出了事情,那麽他想要慕氏就好如探囊取物一樣簡單。
而蘇馨這邊,對陸初動手後,恐怕就抱着孤注一擲的念頭,多一項罪名和少一項罪名對她來說,并沒有什麽差別,甚至會直接替慕庭海直接擔下罪責也說不定。
到時候無論怎麽算,慕庭海都是這件事裏最大的贏家。
只是卻意外出現了蘇柏。
蘇柏會給蘇馨擔罪,就連蘇馨都始料未及,自然更不會被慕庭東算計在內。
慕雲深雖然從來不把蘇馨當成自己的小姨,但是蘇柏和蘇馨之間的情意卻大不相同,在蘇柏心中,蘇馨是他尊敬的長輩,而蘇馨沒有生育,俨然把蘇柏當成親生兒子對待。
慕雲深篤定,經過蘇慧與蘇馨的那番交談,後者雖然恨透慕家,卻萬萬不會讓蘇柏擔下這些莫須有與的罪名。
只要蘇馨咬死不認,那麽循其根源,總會查到慕庭海頭上。
想至此,慕雲深合上文件,雙眸危險地眯了起來。
七年前的車禍,前幾日的綁架案,這兩筆大賬是需要好好清算清楚了。
慕雲深到達慕氏的時候,會議室裏面已經聚集了好幾位集團董事,慕庭海則是坐在領頭處,正與身邊的董事交頭接耳。
慕雲深掃了一眼過去,嘴角微微勾起,不得不說,他這位大伯真是潛藏不露,這回竟然連素日裏并不怎麽出門的董事都給請到了公司。
會議室裏董事本來在三三兩兩交談,見到慕雲深進來,都止了聲音。
原本喧鬧的會議室随着慕雲深的踏入,頓時變得寂然無聲。
慕雲深緩緩踱到主位後,他并不急着落座,視線淡淡地在在場董事的臉上掃過一圈後,道:“各位這次聚集在此,看來是想對我進行三堂會審了。”
他的聲音淡淡,但卻極具壓迫的氣息,是個明白人都聽得出來,慕雲深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慕庭海眉頭一皺,道:“慕董,今天各位董事聚集在此,是覺得你對酒店關閉的處理太過草率,有失妥當。”
“哦?”慕雲深故作不知般,視線移向慕庭海,“那按慕總所言,我應該處理為妥當?”
慕庭海就等着他這句話,但也不好表現得太過于急切,停頓了一會才道:“我聽說,慕氏已經私下賠償了那幾個明星的名譽損失,對方也同意撤訴了,只要将出事酒店的源頭找出來解決掉,再加以适當的公關,這件事自然而然就平息下來。”
慕庭海話落,不少董事出聲附和:“不錯。”
慕雲深道:“與明星進行私下和解只是下策,終究還是酒店管理出現了漏洞,您說的不錯,按這種處理方式,此時的事件的确可以盡快平息,但是這只是暫時的,只要以後酒店有什麽風吹草動,必然又一次将酒店置入風口浪尖,與其如此,倒不如一次解決幹淨,如此還能提高慕氏的信譽。”3.7.
298章 逗她,食色性也
從會議室出來,慕庭海的臉色就陰沉得不像話,原本叫來這些董事,是想借機追究慕雲深的過錯,卻怎麽也沒想到,會被後者順藤而上,罷免了幾位酒店重要負責人的職務。
他偏了偏頭,眼角餘光便瞧見慕雲深與一名董事熱切攀談,慕庭海蹙了蹙眉,有些詫異。
與慕雲深攀談的人叫做金宣,此人在慕庭海看來油鹽不進,從不拉幫結派,縱使慕庭東掌管慕氏期間,也沒給過他什麽好臉色,今日怎麽會對慕雲深另眼相待起來?
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剛才在會議桌上,金宣就處處維護着慕雲深。
慕庭海還未來得及深想,就看見自己助理急匆匆走過來,後者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慕庭海臉色一變,也顧不上慕雲深和金宣了,匆匆帶着助理離開了慕氏。
慕雲深視線從慕庭海身上收回,看着金宣客氣道:“方才多謝金總了。”
“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金宣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後生可畏呀!”
慕雲深笑了笑,“金總謬贊。”
金宣雖然不怎麽管事,但是在董事裏面說話極有分量,有他站在慕雲深這邊,如虎添翼。
金宣不知想到什麽,蹙了蹙眉,但卻沒有顧忌着什麽沒有開口。
慕雲深道:“金總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金宣嘆了口氣,道:“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內人喜愛花花草草,前陣子蘇女士送了幾盆花草給她,她很是喜歡,後來打聽才知,慕董的太太在這方面頗有研究,便就想有機會能夠見上一面,蘇女士卻跟我內人說那花是她順手拿的,說是兒媳婦嫁過來即為一家人,若兒媳不願,她身為長輩總不好與小輩為難。內人也覺得蘇女士言之有理,但架不住實在好奇,跟我提了好幾次,我這才想問下慕董,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安排兩個人見上一面,我這每天被叨念的,着實有些頭大。”
金宣話雖如此,但是語氣裏不乏寵溺之意,看來傳言是真的,金宣對他的糟糠之妻着實疼愛得打緊,這才拉下臉面跟慕雲深約見陸初。
至于蘇慧的推脫之詞,大概是想完全抽身事外,暗暗将陸初推到明面上,讓她直接與公司董事夫人打交道,一來鞏固身份,二來明裏暗裏也可以幫襯他一些。
蘇慧的一番心意,慕雲深自然不會讓她白費,他對金宣道:“金董客氣了,阿初能與金夫人有同樣的喜好,也算是一種緣分。見面的事情我會安排,但是估摸金夫人還要再等上一陣子。”
金宣略微詫異,“這是何意?”
慕雲深笑了笑,低聲道:“阿初剛剛檢查出有孕,她身子不好,醫生建議她頭幾月最好卧床靜養。”
金宣一愣後,哈哈大笑:“這真是件大喜事,恭喜啊!”
“多謝。”慕雲深道。
既然如此,金宣也不勉強,回家也有了交代,二人又聊了幾句後,他便心情極好地離開了慕氏。
馮清站在他身後道:“慕董,剛才警局來了消息,說是蘇馨開口否認朝太太開槍的事,警察抓住的那人也供出這件事的幕後指使人是慕庭海,他剛才急沖沖離開公司,十有**就是聽到風頭,去警局了。”
“盯着點,別讓他再有機會從中做什麽手腳。”
慕雲深說完,手機鈴聲恰好響起,是鄒成打來電話說陸初醒了。
慕雲深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看到蘇慧在陸初的病房裏喂她吃飯,二人偶有交談,氣氛還算和諧。
陸初擡頭,便看見慕雲深站在門口含笑看着她,看樣子,來了有一會兒了。
蘇慧注意到陸初的視線,扭頭也看到了慕雲深。
慕雲深見已然被發現,闊步走了進來,朝蘇慧颔了颔首:“媽。”
蘇慧問:“去公司了?”
“嗯,去處理了些急事。”
蘇慧點頭不再多問,将手裏的碗遞給慕雲深,起身:“你來喂阿初,我去看看你爸爸。”
慕雲深接過碗,“好。”
蘇慧想起什麽,又叮囑陸初:“媽剛才跟你說的那些注意事項記下來了沒?”
陸初笑道:“都記下了。”
蘇慧聞言,這才放心離開病房。
慕雲深在床頭坐了下來,舀了口雞湯喂到她唇邊:“媽都跟你說什麽了?”
“就一些懷孕的注意事項。”陸初偏頭往後躲了躲,眉頭擰緊:“不喝了。”
慕雲深就着姿勢,也不說話,就挑眉靜靜看着她。
陸初被他盯着洩了氣,悶悶道:“太油了,吃了胃裏不太舒服。”
慕雲深皺眉,把碗擱到一邊,“怎麽不早說?”
陸初道:“我知道媽因為這件事對我心存愧疚,我若跟她說不喝湯,必然會讓她覺得我埋怨了她。”
慕雲深又無奈又好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所以你就委屈自己?”
陸初輕輕“哼”了一聲。
慕雲深心疼極了,很想把妻子狠狠揉進懷中,但顧慮到陸初身上的傷,最終只是低頭在她唇邊吻了吻,抵着她的額頭道:“我該說你什麽好呢?”
陸初撇撇嘴:“那就什麽也不要說。”
“嗯。”慕雲深蹭着她的額頭,病房裏一時寂靜無聲,只餘二人的呼吸交纏。
“咳咳!”陸初打破了沉默,她輕輕推了推慕雲深,問:“你吃飯了嗎?”
“沒有。”慕雲深回答,鋪灑在陸初臉上的氣息莫名滾燙,惹得她的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周芸送了一大罐湯,我剛才喝了些,應該還有不少,你先喝點墊墊肚子。”
慕雲深看着妻兒通紅的耳根,唇角愉悅地揚起:“好。”
慕雲深又低頭吻了吻她,起身去盛雞湯,卻沒有取新碗,直接将陸初剛才喝完的半碗湯加滿,喝了一碗。
陸初見狀,忍不住嘀咕道:“那碗我喝過的。”
“所以?”慕雲深将湯喝完,笑着看向她,“難道我把它還給你?可是湯已經進了我的肚子,要還的話,恐怕只有一個方法。”
說完,也不等陸初反應,傾身便吻了下來。
慕雲深的索取并不熱烈,淺嘗辄止,他的自制力向來極好,自然不會在陸初還受傷的情況下胡來。
但縱使如此,二人分開的時候依舊微微喘着氣。
慕雲深啄了啄陸初的唇,突然道:“醫生建議頭三個月最好不要行房事。”
陸初體質差,再加上這次意外,胎兒有些不穩,就算沒有醫生建議,他也是萬萬不敢冒這個險的。
陸初聽罷,有些氣惱,“我還受着傷呢!”
禽獸啊,她這還有傷在身,他竟然已經在想這種事了。
慕雲深失笑,他本沒有這方面的心思,但卻忍不住逗逗她,“食色,性也!”
陸初聞言,頓時戒備地看着他。
“呵。”這次慕雲深沒有忍住,直接笑出聲,“想什麽呢,我只不過是跟你說說醫囑而已。”
陸初:“……”明明是你先引導人想入非非的好不好?
慕雲深笑得愈發開懷,這兩日慕庭東和陸初受傷,公司事務壓身,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陸初看着眼底的青色卻莫名有些心疼,她問:“阿深,你這兩日是不是都沒怎麽睡覺?”
慕雲深笑容微微一僵後,道:“公司事務多了些,不妨事。”
陸初擡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勸道:“讓周芸晚上過來陪我,你回家吃個飯,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慕雲深捉住她的手,貼在唇邊吻了吻,“我在醫院陪陪你。”
他沒有說,劫後餘生,只要一刻看不見陸初,他心中就始終忐忑,生怕她再有什麽三長兩短,那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陸初看着他,嘆了口氣道:“阿深,就算你的身體受得住,你的眼睛也會受不了。”
慕雲深的身體微微一僵。
他忘了,陸初已經從蘇馨口中得知當年車禍的真相了。
慕雲深放開她的手,道:“我會睡。”
陸初聽罷,以為慕雲深答應回家了,一口氣還沒有松下來,就聽見他又道:“就在這裏睡。”
“阿深……”
“放心吧,我會好好保護蘇暮留給我的這對眼睛。”慕雲深道。
陸初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別過眼睛看向窗外,但終究沒有再讓慕雲深回去。
她從蘇馨口中得知蘇暮真正死因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