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是,慕雲深再次正襟危坐地……盯着她。

陸初集中精力寥寥畫了幾筆,終于被慕雲深盯着再次放下了筆,無奈笑道:“阿深,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一直盯着我看?”

“不能。”慕雲深回答得沒有半分遲疑。

這次輪到陸初發問:“為什麽?”

“因為太太好看,怎麽都看不夠。”

“……”

陸初直接撂了筆,道:“不畫了。”

而她的畫板上,不過才勾勒出一個面部輪廓而已。

一幅肖像畫了一周沒完成,也不知道到底是作畫者畫工欠缺還是模特太不配合。

當然,陸初更傾向于後者。

慕雲深倒是對此不以為然,起身走到她身後掃了畫一眼,“唔,畫得挺帥的。”

“單從一個輪廓裏,你也能看出帥不帥?”

“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輪廓。”慕雲深從背後擁住陸初,将下巴擱在她的肩頭,“畫完肯定更帥。”

陸初拍了下他的手沒拍掉,幹脆身子往後靠在他懷裏,“我倒是沒看出來帥不帥,只知道某人皮越來越厚了。”

“皮厚”的某人趁機低頭親吻了下她的臉頰,“聽林筝說,設計師送來的婚紗設計圖你都不滿意?”

陸初:“也不是不滿意,婚紗設計都很漂亮,卻總覺得華貴有餘,但又少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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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深低頭思忖了片刻,“我讓設計師繼續畫,好幾個設計師,總能畫出你喜歡的。”

“嗯。”陸初在其他事情都格外好說話,唯獨在婚紗這件事上,她有些挑剔。

她越挑剔,慕雲深就越高興,因為這說明,陸初對二人的婚禮很重視。

“對了,下周就是媽的忌日了,我已經讓馮清訂好機票了,我陪你回S市一趟,安安還小,等他再大些,再帶給媽媽瞧瞧,行不行?”

“讓馮清把票取消吧。”

“怎麽?”慕雲深狐疑地看向她。

陸初:“等明年清明再去,下周會有人去看媽媽。”

慕雲深知道她說的是沈錦文,以為陸初是不想見到他,掌心貼住她的手背,攏住:“好,都聽你的。”

陸初道:“阿深,其實鬼門關走過一趟後,很多事情我已經不那麽糾結了,包括……沈家。”

“嗯?”

“就讓他好好跟媽媽忏悔吧,當年發生那樣的事後,媽媽放手幹脆,她一生坦坦蕩蕩,無愧于心。相反,沈錦文如今心中必然悔恨異常,我不會就此原諒他,但也不會因此再憎恨他,所以,就這樣吧!”

慕雲深試探地問:“那婚禮要邀請他嗎?”

陸初思忖片刻,點了點頭:“請,就當是個普通長輩。”

“好。”

二人沒有在玻璃房溫存多久,便見周芸頂着寒風一路小跑過來,開門的時候,掀進了一陣寒風。

陸初從慕雲深懷裏退出來,問:“周姐,怎麽了?”

“安安突然哭鬧不止,夫人都哄不住,她讓我來請太太回去。”

陸初聽是寶貝兒子的事,二話不說,就要回去。

慕雲深無奈地扯住她,将大衣圍巾給她結實圍好,才牽過她的手:“一起回去。”

說來也怪,在蘇慧手中哭鬧不止的安安,一到陸初手上就安靜下來。

“一餓就哭!”慕雲深嫌棄地批評着兒子抽抽噎噎的樣子,拿紙巾給安安擦鼻涕的動作卻分外輕柔。

“半個小時才喝了牛奶,不可能是餓,我看單純就是要媽媽了。”蘇慧略有些吃味,語氣酸酸道:“到底還是媽媽親,一抱就不哭,我怎麽哄都不見效。”

陸初撐開安安的嘴唇看了一會後,了然道:“媽,安安是長乳牙了。”

“是嗎?”蘇慧眼睛一亮,臉上郁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快讓我看看,我說怎麽這幾天鬧得這麽厲害,雲深當初七個月才長乳牙呢!”

陸初和慕雲深相視一笑,将安安遞給了蘇慧。

……

時間在孩子身上總是體現得比較明顯,安安開始長一顆牙後,成長就慢慢步上正軌,長牙,坐立,爬行,行走,等安安終于顫顫巍巍地可以不扶着東西走路時,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春夏秋冬。

慕雲深和陸初的婚期也到了。

安安在父母婚期這天被打扮成一個帥氣的小紳士,和吳清河的女兒寧寧一起充當父母的花童。

這場婚禮排場十分浩大,慕雲深精心準備了一年,婚禮的每一樣細節都妥帖到位,賓客更是芸集了C市所有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至于陸初的婚紗……她垂頭看了眼身上的婚紗,看起來簡單,但是長達三米的曳地裙尾上綻開了無數繁複的刺繡花紋,聽說是兩百個繡工花費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趕制出來的。

“真別致,我以後結婚也要這個設計師給我設計婚紗。”蘇瑾幫陸初整理婚紗,一邊感慨。

她和林筝今天是陸初的伴娘。

陸初撫摸着婚紗的紋路,道:“恐怕不行。”

蘇瑾奇怪地看着她:“為什麽?”

陸初:“這是我媽媽當年親手設計的婚紗。”

蘇瑾:“……”

年初的時候,沈錦文得知陸初和慕雲深要大婚的消息,讓人送來這件婚紗的手稿,手稿的主人是陸瀾星。

當年陸瀾星已經做好嫁給沈錦文的準備,悄悄畫好了自己期望的婚紗,卻沒有機會自己穿上,這手稿被沈錦文珍藏了二十幾年,終于得以重見天日。

陸初看到手稿的時候,便已經有了決定,只是陸瀾星畢竟只是個畫家,畫家的手稿過于浪漫,慕雲深交給設計師細化細節後,才打造出陸初今天這一身的婚紗。

乍看內斂沉穩,細看才知張揚肆意,一行一步間風華無雙。

蘇瑾有些遺憾。

陸初問:“你和單先生還是老樣子?”

蘇瑾臉色微變,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嗯,還能怎麽樣?”

陸初還想再問,林筝推門走進來,催促道:“快快,新娘子該出場了。”

一個紳士的小肉團從她身後跑過來,撲到陸初腿上,含糊地喊:“媽媽……漂亮。”

陸初笑着抱起小肉團:“安安,我們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

安安脆生生應道:“好。”

沈錦文當年沒能讓陸瀾星穿上自己的婚紗,今日卻順利地将穿上心愛之人親手設計婚紗的女兒親手交到了她丈夫手裏。

他沒有對慕雲深說一句叮囑的話,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他被允許以父親的身份參加這個婚禮,不過是慕雲深不願意陸初的身份被人置喙,陸初從來沒有光明正大地當過一天沈家千金,但慕雲深卻要她嫁進慕家時勢均力敵。

因為王子和公主,才能更順理成章地被人祝福。

“我會好好阿初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沈錦文看過去,便見慕雲深在以陸初丈夫的名義在誠摯地跟他保證:“我說到做到。”

“好。”沈錦文眼眶有些熱,他點了點頭,将陸初的手交給慕雲深。

慕雲深穩穩地托住陸初的手,凝向她的視線好似含了千山萬水。

陸初的曳地婚紗在燈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曳地裙尾繡着陸瀾星最喜歡的花。

桔梗。

只是陸瀾星心中無望的愛在陸初身上變成了永恒。

——正文完——

341章 正文番外1 照片

美國,洛杉矶。

十二月份的洛杉矶,溫度不算太低,但氣候相當幹燥,陸初不習慣,到了住處後,連灌幾杯水下去,還是覺得鼻子發癢。

慕雲深來洛杉矶有個合作項目要談,合作談完後,有十天的空檔期,是他專門空出來給二人度蜜月的時間,只是陸初聽說後,不忍讓他飛來飛去,幹脆将蜜月地點直接選在了洛杉矶。

“冬季是旱季,LA氣候會比C市幹燥許多,你不習慣很正常,來,擡頭。”慕雲深擡起陸初的下巴,拿着一支不知從哪來的鼻子噴霧對着她的鼻子噴了兩下,“舒服些了嗎?”

陸初揉了揉鼻子,确實覺得鼻子舒服了很多,她拿過慕雲深手裏的噴霧看了下,美國生産,頓時詫異地問:“你什麽時候去買的?”

“馮清買的,他鼻粘膜薄,一幹燥就容易流鼻血,每次來LA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藥店買鼻子噴霧。”

陸初很同情馮助理,但是不得不說,馮助理經驗豐富,買的噴霧十分好用。

陸初道:“幸好沒有把安安帶過來,不然兒子體質那麽差,只怕會水土不服。

二人原本的計劃是将安安一起帶來,但是婚禮過後,安安患上輕微感冒,陸初本想取消蜜月打算,被蘇慧知道後,後者果斷把照顧安安的活包攬下來,讓周芸把她的行李和慕雲深打包好,按原計劃趕來美國。

“等他大點再帶出來也不遲。”慕雲深随手撈過她的水杯喝了口水後,抱起一旁的筆記本電腦,“你先睡一覺倒下時差,我去找馮清他們談點事情。”

陸初點頭:“你去吧。”

慕雲深這次來美國,除了陸初外,還帶了馮清和慕氏的一個副總裁和市場部負責人,一行五個人全住在慕雲深在洛杉矶的私人別墅裏,慕雲深對這次的合作項目十分重視,給陸初送了藥後,幾人連時差都沒有倒,就關進書房開會。

這場會開得很久,陸初一覺醒來已近黃昏,書房的門還緊閉着,隐約有争論聲從裏面傳來。

她看了眼時間,國內已是次日早晨,于是給蘇慧打了通電話,報平安,順便看看兒子。

打完電話,天已經半黑,陸初看了眼仍然緊閉的書房,在別墅內四處走着。

別墅與初園是完全不同的建築風格,整體構造都很符合現代的審美,簡單粗暴。

車庫和主樓分開,自帶一個開party十分适宜的大游泳池,院子裏有不少花壇,但由于主人疏于打理的緣故,只剩下一堆腐爛的根系還有稀稀拉拉的灌木叢。

陸初電話響起的時候,她在拾灌木上的枯葉。

“在哪?”慕雲深問。

“花園。”

慕雲深聞言,走出二樓陽臺,視線便與正好回頭的陸初在半空中交彙。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慕雲深眉目頓時溫柔下來,他道:“在那等我,我馬上下去。”

陸初收好手機,把手洗幹淨,還沒得急擦幹,慕雲深就到了,他蹙了蹙眉,一邊掏出手帕擦開她的手,一邊不悅責備:“怎麽洗涼水?”

“又不冷。”陸初嘴上說着不冷,手卻下意識地往他大掌裏鑽,“會開完了,你怎麽出來了?”

“現在都幾點了?”慕雲深掃了掃陸初收拾出來的花壇,道:“先進去吃飯,明天我請人來将這裏收拾一下。”

“不用,我來就好,明天你們去談合作,我一個人呆在家裏也無聊,等你的時候找點事情做。”

慕雲深思忖片刻,道:“也好,記得戴手套。”

晚餐已有人送來,陸初和慕雲深進去的時候,馮清和另外兩位同事已經擺好了刀叉等着了。

十分地道的西餐,時差還沒來得及倒的幾個大男人嚼着牛肉沙拉,十分懷念中國熱騰騰的飯菜。

“嫂子,你會做飯嗎?”

坐在馮清旁邊的那個男人突然開口,那是如今慕氏的市場部總負責人,也是慕雲深當初從美國帶回去的團隊負責人之一,是慕雲深美國留學的學弟,二人私下交情也好,以兄弟相稱。

陸初點頭:“會一點。”

學弟眼睛一亮,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慕雲深涼涼一眼掃了回去,“別多想了,你嫂子只做飯給我吃,吃完了趕緊滾回去把我們剛才商量的結果寫進企劃書裏。”

學弟神情頗為哀怨。

馮清意料之中地摸了摸他的頭表示安慰。

晚餐在一片其樂融融中結束,慕雲深雖然口裏說着讓學弟去寫企劃書,但也沒真的讓他一個人去完成,他結束工作回到房間,已經是美國時間十點鐘。

“抱歉。”慕雲深擁住陸初,吻了吻她的發頂,“是不是很無聊?”

“還行。”陸初伸手推了推他,道:“去洗澡,你今天時差都沒倒,明天還要談一天的合作,洗完早點睡覺。”

“不想去。”慕雲深非但沒有松開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緊一些,“一天沒有好好抱你了,讓我抱會好不好?”

陸初聞言,靜靜靠在他懷裏,“這裏是你和蘇暮住的地方嗎?”

慕雲深:“嗯,發現了?”

陸初點頭:“我今天去院子裏的時候,便發現該有臺階的地方都沒有,被斜坡替代,美感不住,但是看起來都像是為了輪椅滑動方便專門設計的。”

“是我後來讓人改造的。”慕雲深道:“蘇暮過世後,我沒有再改過臺階,一切保留原樣,你來美國,不是想看看這裏嗎?”

“我想看的,不止這些。”陸初擡頭,看向他溫溫一笑:“還有你生活過的城市,你住過的地方,你留下的氣息,還有和你走過的路。”

“那你看到什麽了?”

“看到你從美國走到我身邊,走了很久。”陸初道:“慕先生,你讓人偷拍我的那些照片,是不是該還我了?”

慕雲深驚愕片刻,眼底亦是氤氲起淡淡笑意:“不還。”

陸初曾經為了一個承諾,千萬百計想要來到這個城市,而今真的來了,心态卻早截然不同。

342章正文番外2 爸爸是壞蛋

安安兩周歲的時候,聽說家裏要來兩個重要的客人,生日宴前半個月,蘇慧就開始張羅,還每隔兩天就叮囑慕雲深在安安生日那天,無論如何也要推掉公事先回家。

蘇慧鮮少如此興師動衆,就算是當初安安當初的周歲宴,也大多交由酒店去操辦,來人的身份不免讓人好奇起來,這天臨睡前,陸初忍不住問丈夫:“到底是誰要來,怎麽你和媽都神秘兮兮的?”

慕雲深伸手将妻子按進懷裏,眼底有笑意一閃而過:“去年安安周歲收到的那對金鎖還記得嗎?”

“記得,純金打造的,樣式很別致。但是我記得你說過那是媽的好朋友送的。”

“嗯,是姜叔和蔣姨送的。他們去年原本是要來參加安安的周歲宴,但由于姜叔臨時有事沒有來成,只托人把金鎖送了過來。蔣姨和媽是手帕交,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蔣姨結婚後,随着姜叔調動,二人見面的次數就少了,媽很久沒見好朋友,自然就很重視。”

“原來如此。”陸初了然,“既然是媽的好友,人家又特地趕在安安生日這天過來,理應好好招待。”

“是這個道理,蔣姨待我和蘇暮也是極好的,小時候,逢年過節她就算不親自來看望,也不會忘記托人帶來禮物,算起來,我也有好些年沒有見過蔣姨了,至于姜叔……”

慕雲深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陸初擡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姜叔怎麽了?”

慕雲深抿唇一笑,“沒什麽。”

陸初總覺得他的笑容有幾分意味深長。

“到底怎麽了?”她伸手捅了下丈夫的腰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是有一些事。”

“什麽?”

慕雲深按住她的手,陡然翻身将她壓住,銜住她的唇,拖着她要了一個輕柔而不失纏綿的吻後,才啞聲道:“想你了。阿初,例假完了嗎?”

炎熱夏日,二人衣裳輕薄,隔着衣服相貼的地方仿佛起了火,讓兩人都有些口幹舌燥。

陸初道:“過是過了,只是……”

後面的話語被慕雲深的深吻直接吞入喉間,他粗暴的入侵,讓陸初突然就忘了原本想說的話,二人熱切纏綿,近乎忘我。

然而,這場原本應該旖旎下去的情事很快就被一陣細碎的敲門聲打斷,正欲火燒身的兩人,本來并不想理會這個小插曲,奈何敲門聲過後,門外就響起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媽媽。”

陸初的欲火瞬間被澆熄了一大半,想起了剛才想跟慕雲深說的事,一臉無奈看着他說道:“我剛才就想跟你說,最近兒子要聽我講故事才肯睡,今天下午他玩累了先睡了一會,現在肯定是醒了,要我給他講故事。”

“在這種關鍵時候你還惦記着給兒子講什麽故事,阿初,你是想要我的命嗎?”慕雲深額頭滾下一滴汗,他沒有放開陸初,而是拿起床頭的手機。

“你幹嘛?”

“打電話給周芸,讓她上來把安安抱下去。”

“別打,安安沒有見到我,會哭鬧的。”陸初連忙按住他的手,安安會不會哭鬧暫且不論,就說這通電話打下去,鬼都知道他們此刻在幹什麽好事,慕雲深皮糙肉厚可以不要臉皮,她可不想今後沒臉見人。

“不打就不打,”慕雲深眼睛被**熏染,紅得乎要滴血,他啞聲道:“可兒子現在不也沒哭,他叫兩聲我們沒搭理他,只會當我們都睡了,自己在門外站會就走了。”

陸初想,你真不了解你的兒子。

她想法剛落,門外的慕南北就“哇”地一聲哭起來。

慕雲深:“……”

再大的**也被兒子驚天動地的哭聲給哭軟了,他面如菜色地從陸初身上爬起,套了件衣服,咬牙切齒道:“這小混蛋,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陸初剛套好衣服,慕雲深就抱着他口中的“小混蛋”進來了,小混蛋分明不睬他,在他懷裏抽抽噎噎的,看見陸初,頓時一陣手舞足蹈要媽媽。

“怎麽哭成這樣,你是不是打兒子了?”陸初連忙上前把兒子接了過來,慕雲深剛才怒氣沖沖要去收拾兒子的樣子,讓她很合理地産生了這個推測。

慕雲深臉色一黑:“巴掌都沒落下,眼淚就先掉了,哪還打得下去?”

陸初看着兒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她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溫聲問:“安安,怎麽了?”

安安趴在她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媽媽……安安……不要了……”

陸初聽得一頭霧水:“不要什麽?”

安安小手緊緊揪着她的衣襟,含糊道:“媽媽……不要……安安了,媽媽……爸爸是……大壞蛋!”

什麽都沒做,還被打斷了好事的慕雲深眼睛危險地眯起,手背青筋隐隐浮動。

安安瞥見,抽噎得更加厲害,他害怕地往陸初身上一縮,幾乎将整個小腦袋瓜子都鑽進她懷中,“媽媽……”

“媽媽怎麽會不要安安,剛才媽媽只是沒聽見安安敲門而已。”陸初一邊哄着兒子,一邊朝慕雲深睇了個眼色,目光毫不掩飾地表達着:你別站在這裏,會吓着兒子。

“我下去倒杯水。”慕雲深涼涼地掃了慕南北一眼,轉身便下了樓。

“爸爸走了,寶貝,不哭了哈,哭得媽媽心都疼了。”陸初拭幹兒子眼底的淚水,語氣越發溫柔:“安安為什麽說爸爸是壞蛋,爸爸很喜歡安安呢?”

慕南北哭得一抽一抽,含糊不清道:“爸爸……跟安安……搶媽媽,媽媽……要爸爸……不要安安……”

陸初聞言不免失笑:“媽媽怎麽會不要安安,你是媽媽的心肝寶貝,我和爸爸都很喜歡安安,不會不要你的。”

“爸爸還是大壞蛋!”

“爸爸不是壞蛋,爸爸是好人。”

“壞蛋!”

“好人。”

“壞……好人?”

“嗯,爸爸是很好的人,他很愛安安,也很愛媽媽和奶奶,同樣地,安安也要愛爸爸,以後不準說他是壞蛋,知道了嗎?”

卧室外,慕雲深聽着妻兒的對話,唇角微揚。

蘇慧還沒睡,見慕雲深下來,問:“安安剛才醒了,說要上去找媽媽講故事,我就讓他自己上去了,怎麽哭得那麽大聲?”

“沒什麽,他敲門我們沒聽見,以為我們不要他了,阿初正哄着。”

蘇慧失笑:“這點大的孩子,就是會比較黏媽媽,沒什麽安全感。”

“嗯。”慕雲深取了只杯子,倒了杯水,“媽還不睡嗎?”

“在跟你蔣姨聊天,過會再睡。”

“行,那我先上去了,安安晚上應該會纏着阿初在我們屋裏睡。您和蔣姨別聊忘了時間,早點休息,晚安。”

“知道了,快去吧!”蘇慧叮囑:“不準打我的乖孫哈。”

慕雲深無奈:“我什麽時候打過您的乖孫?”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反正不準打。”

“好,我保證不打。”

慕雲深心力交瘁地端着水上樓時,慕南北已經不哭了,他閉着眼睛安靜地伏在陸初懷裏,像是睡着了。

慕雲深輕輕放下杯子,問:“睡了?”

“噓,剛閉上眼睛,你別吵醒他了。”陸初壓低聲音道。

慕雲深攤攤手:“已經醒了。”

陸初低頭,果然看見慕南北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和他爸大眼瞪小眼。

“看什麽?”慕雲深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慕南北還是瞪着他,一雙跟陸初如出一轍的眼睛愣是把慕雲深瞪得沒了脾氣。

陸初有意緩和父子二人的氣氛,道:“安安,晚上讓爸爸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慕南北往陸初懷裏縮了縮,看向慕雲深眼睛裏分明有幾分嫌棄。

“……”

“那媽媽和爸爸一起給你講故事,爸爸就當匹諾曹好不好?”

慕南北眼睛一亮,奶聲奶氣道:“好。”

“為什麽我是皮諾曹?”慕雲深對角色分配十分嫌棄,“這和我的氣質一點都不符合。”

陸初懶得理他,拿過一旁的故事書直接給兒子講故事。

慕雲深摸了摸鼻頭,認命地去給母子兩個做角色扮演了。

……

慕南北生日那天早上,陸初終于見到了慕雲深口中的姜叔和蔣姨,但二人的打扮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跟往日陸初見得精心打扮的客人不一樣,夫妻倆身上皆是穿着一套很普通的運動服,腳上踩着雙白色運動鞋,不像是特地來做客,而像是晨跑路過一樣。

二人穿着簡單,但卻隐藏不住身上由內到外的氣質,特別是姜博明,莫名讓陸初生出幾分熟悉之感。

她還發現夫妻兩個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同款,想來感情極好,另外,敢穿着這麽随意來做客,只能說明他們與慕家極熟,不用講究那些體面。

二人裝扮不講究,帶來的禮物卻很講究,四手拎得滿滿的。

蘇慧将二人迎進去,道:“我說你們來就來,還帶那麽多東西幹嘛?”

蔣麗把東西交給周芸,道:“看侄媳婦和我的侄孫,哪能空着手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點心意……這是阿初吧,還是一樣漂亮,還有安安我的乖孫,讓蔣奶奶抱抱好不好?”

蔣麗看到粉雕玉琢的安安,頓時移不開眼睛。

慕南北小朋友并不認生,而且蔣麗身上有股和蘇慧很相近的氣息,小家夥猶豫兩秒鐘後,就朝後者伸開了雙手。

蔣麗從陸初手上把南北接了過來,一團心就要被他軟化了,抱得簡直愛不釋手,陸初見她和姜博明看南北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帶回去藏起來。

“蔣姨喜歡孩子,若不是姜叔這兩年工作一直在調動,怕是早就過來看安安了。”慕雲深捏着陸初的手指解釋着。

陸初問:“蔣叔和蔣姨有孩子嗎?”

“有的,比我小兩歲,工作性質跟姜叔一樣,跑來跑去的,還沒有成家。”

“一直沒有問你,姜叔是做什麽工作的?”

慕雲深沉吟片刻,道:“軍職,具體不便多說。”

“怪不得,總感覺姜叔有些熟悉。”陸初心想難怪她一見姜博明會覺得他熟悉,原來是他身上有和宋哲宣如出一轍的軍人氣質,這種氣質,是無論穿什麽衣服也無法掩蓋的。

慕雲深抿唇笑笑,沒說話。

陸初狐疑:“你笑什麽?”

“沒什麽,姜叔他們已經進去,我們也進去吧。”慕雲深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牽着她進門。

姜博明這趟是特意休了假過來給南北慶生,蘇慧早就讓人給二人收拾了客房,有意留兩人幾天,夫妻沒有拒絕,在初園住了三日才離開。

離開前,蔣麗悄悄拉過陸初說了幾句話,不知她說了什麽,慕雲深只見妻子驚愕地站在原地,就連二人車子走遠,還沒回過神來。

他抱着南北走過去,問:“蔣姨跟你說什麽了?”

陸初扭頭神色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道:“慕雲深,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什麽?”這句劈頭蓋臉的責問讓慕雲深有些莫名奇妙,他低頭看了懷裏乖巧的兒子,心想難不成他脅迫兒子不準纏着媽媽講故事的事情被發現了?

“呵呵,自己想。”陸初冷笑一聲,從他手裏搶過兒子,留給慕雲深一個決絕的背影。

慕雲深愣了幾秒鐘,拿出手機撥通了蔣麗的電話,“蔣姨,你剛才跟阿初講什麽了?”

蔣麗愣了一會才道:“我跟阿初說,三年前的夏天,你姜叔跟我提了她之後,我偷偷去學校看過她一次,怎麽了?”

“你三年前去看過阿初?”

“對啊,我偷偷去學校看得,連你媽都不知道,當初看第一眼就覺得這孩子很合我眼緣,就是覺得太瘦了,現在生了孩子後,比之前好多了。”

慕雲深:“……您和姜叔路上小心。”

他按了按額頭,思忖着晚上大概又要睡書房了。

陸初本來覺得姜博明熟悉是氣質的緣故,經過蔣麗提醒,她陡然想起自己是見過姜博明的,因為他就是三年前,陸初在沈家攔到的那輛車的主人,也是宋哲宣的上級。

當初宋哲宣告訴她,姜博明和沈錦文是好友,跑到後院是為了看二人幼年一起種下的樹,碰巧就遇上了她,現在想想,姜博明去後院究竟是為了看樹還是受人所托?

這個所托之人是誰,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媽媽,你笑什麽?”陸初懷裏,慕南北嗡聲問。

陸初道:“笑你爸爸是個大傻瓜。”

慕南北堅持不懈糾正:“唔……是大壞蛋。”

陸初難得沒有反駁兒子,“嗯,安安說得對,爸爸就是大壞蛋!”

243章 正文番外3 畫像

初夏,剛下過一場雨露,青草葉越發郁郁蔥蔥。

慕雲深一邊踏入別墅一邊偏頭問保姆:“阿暮呢?”

保姆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溫和的聲音先響起:“哥,你來了。”

慕雲深冷漠的神色在看到親弟弟後瞬間軟和下來,卻還是忍不住責備:“剛剛下過雨,地面這麽濕,你跑出來幹嘛?”

“雨後空氣好,出來透透氣,順便看看哥今天有沒有給我帶什麽好東西。”蘇暮坐在輪椅上朝他擠眉弄眼。

“喏。”慕雲深也沒了脾氣,把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紙盒子遞給他。

蘇暮端着盒子嗅了嗅:“茶?”

“嗯,朋友送的,據說是新品種,就幾棵樹,成茶只烘焙不到三斤,有價無市。知道你喜歡喝茶,給你讨了一斤來嘗嘗鮮。”

蘇暮把茶交給保姆,看起來有些興致缺缺。

慕雲深問:“怎麽,茶不好?”

“茶是好茶,但卻不是我喜歡的。”

慕雲深不解,他對茶道研究不深,只覺入口不澀,回甘清甜便是好茶,“你說不好就不好,下次我再讓人找些你喜歡的。”

蘇暮笑了笑,低聲吩咐保姆收拾葡萄架下的石桌,擺上茶具。

慕雲深奇怪地問:“不是說不喜歡?”

蘇暮一邊動作熟稔地清洗茶具,一邊:“喜不喜歡是一回事,喝不喝哥送來的茶葉是另一回事。”

慕雲深嘴角微揚。

兄弟倆在葡萄架下喝了一下午的茶,慕雲深聽蘇暮講了一下午的茶道。

傍晚時分,他起身準備回慕家。

蘇暮問:“不留下一起吃晚飯?”

慕雲深搖搖頭:“今天不行,下次。”

“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麽?”

蘇暮垂眸,眼底有異樣之色一閃而過:“我跟你去美國治療腿。”

慕雲深凝向他:“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蘇暮扶着輪椅,眉梢的那顆痣在夕陽下暈染出別樣的光芒:“我長這麽大,依賴你依賴別人,可最近我才發現,這世上原來還有一個人唯我馬首是瞻,我想……保護她。”

腦中閃過一雙漂亮的茶眸,慕雲深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攏緊,又不動聲色地松開,“你真的這麽喜歡那個女孩?”

“嗯,這世上除了哥之外,我沒有這麽喜歡的人了。”蘇暮朝他哥眨了眨眼,“不過我對阿初的喜歡,跟對哥的喜歡不一樣。”

阿初。

慕雲深阖了阖眸道:“好,我晚上回去後就讓媽安排,應該近期就會啓程,好好跟人家告別。”

“謝謝哥。”

“謝什麽,我是你哥,起風了,我推你進去。”慕雲深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腦袋,繞到他的身後,積蓄一下午沒來得及的蒸發的雨水從葡萄藤上滾落,滾入慕雲深的發間。

透心涼。

慕雲深從夢中驚醒,陽光從葡萄架的縫隙裏穿過,在地上落下一片斑影婆娑。

臉頰上有片濕意。

天空出着太陽下着小雨。

慕雲深一邊走出院子,一邊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鄒成打電話:“太太從墓園下來了嗎?”

“到初園有一會了,正在跟小少爺玩游戲。”

“回去了?”慕雲深詫異地看了眼時間,今天怎麽這麽快?

“我知道了,你跟太太說一聲,我中午回去吃飯。”

慕雲深挂斷電話,回頭看了眼蘇暮曾經住過的院子,拉門落鎖,塵封了曾經的記憶。

又是一年六月四號,慕雲深帶着陸初和南北一起去祭拜蘇暮,為了給陸初留出和蘇暮單獨相處的時間,中途他借口有急會要開,在蘇暮居住過的院子裏做了一個真實卻又遙遠的夢後,被一場雨澆醒。

……

初園。

三歲的慕南北走路已經很穩當了,男孩子該有的調皮搗蛋一樣不少。

這天從墓園下來後,陸初回房洗澡,把他扔在卧室裏自己玩耍,慕南北玩膩了自己的玩具,便開始翻箱倒櫃起來,他在屋子裏刨了一會,還真給他刨出一樣好玩的東西。

陸初洗完澡出來,便看見兒子背對着她正費力地拖着什麽東西從衣帽間出來。

她奇怪地問:“安安,你在幹嘛?”

慕南北後背一僵,回身看向陸初,做賊心虛地擋住後面的東西:“媽媽,沒……沒什麽。”

深知兒子調皮搗蛋習性的陸初挑了挑眉:“真的?”

慕南北與她對視片刻後,頓時沒底氣地聾拉着腦袋,“媽媽,我錯了。”

“你又幹什麽壞事了?”

慕南北支支吾吾:“媽媽要保證不生氣,安安才能說。”

陸初微詫,她不過才進去洗了個澡,這搗蛋鬼又闖什麽禍了?

看他從衣帽間出來,陸初試探地問:“你又把爸爸領帶綁成球給西西玩了?”

“沒有!西西已經不喜歡爸爸的領帶了!”慕南北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知從哪把胖貓拖了出來,由于西西體重太喜人,小南北抱不住,直接拉起它的前肢,順利把胖貓拉成了雙下巴。

雙下巴貓為了配合小主人,前肢扒拉在他臉上,盡心盡力地朝陸初“喵”了一聲。

陸初忍俊不禁,“說吧,你到底做了什麽,媽媽保證不生氣行了吧?”

慕南北猶豫了兩秒,這才松開西西,讓開身子露出身後的東西,道:“我剛才不小心把潘多拉寶盒給打開了,裏面的壞東西都跑出來了。”

陸初視線下移,便看到她的那只書信匣,挂在匣上的鎖已經不知去向。

她看着兒子戰戰兢兢的神色,不免失笑,這陣子她一直在跟兒子講希臘神話,沒想到他将“潘多拉寶盒”這個典故記得這麽清楚,陸初走過去,俯身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道:“這不是潘多拉寶盒,這是媽媽的寶盒。”

“媽媽的寶盒?”慕南北似懂非懂,“那寶盒裏是不是裝着媽媽最喜歡的東西。”

“對,裝着媽媽最重要的東西。”

慕南北沉吟片刻:“安安可以看嗎?”

陸初笑:“當然。”

她也不顧剛洗完澡,席地而坐,拿過木匣子,緩緩掀開了蓋子。

慕南北伸長了脖子,嘴裏一邊念叨着:“芝麻——開門!”

慕南北想象中的亮

引婚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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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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