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寧？”
“陽哥？”
兩人都皺着眉頭對視了好幾秒，一點看不出他鄉遇故知的喜興，或者說老友重逢的驚喜。
唐寧撐着身子爬起來，可他一站起身之前抱着的一大堆碟片就從口袋裏倒了出來，嘩啦啦的，之前被翻過的黃片就堆在了顯眼的地方。
朱陽陽低頭看了一眼，車裏似乎還有另外的人，唐寧看不見，只聽見隐約有人說什麽，朱陽陽彎腰沖車裏說了句什麽，然後就反手關上了車門。車嗖了一聲就開車走了，一下子就剩下唐寧跟朱陽陽二人，還好這個點車不是很多，為數不多的幾輛車都繞着這兩人過了。
唐寧被耳邊呼呼的聲音弄得十分緊張，可朱陽陽就站在那裏也不過來幫他一把，一直看着他把所有的碟片都收拾好，才擡起腳步，退回了馬路邊。
要說朱陽陽跟唐寧也不算是故交，他只是當初給唐寧當過補習老師而已。
唐寧從來不知道關于朱陽陽的事情，這個補習老師脾氣比他爸還差，瞪起那雙桃花眼來還是很可怕的。被朱陽陽折磨過半年的唐寧從骨子裏就很怕他。
當初唐寧也只覺得朱陽陽不過是上了個好大學的窮大學生，出來給高三的自己補課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對朱陽陽的事情也沒怎麽打聽過，後來他高考了，朱陽陽不用來給他補課了，他們就斷開了聯系，這麽多年楞是一次都沒遇見過。他還是以為朱陽陽一定是拿了研究生的獎學金出國了，像他那種聰明的人似乎就該那麽的生活。所以唐寧也很少去想過自己還會遇見朱陽陽。
他們兩好像是本來就不該有交集的抛物線，原來曾有過的交集也不過是個虛點。
其實朱陽陽也沒想到自己還能遇見唐寧，其實他連這人的名字都快記不起來，平時也從來沒想起來過，只是剛才那麽一瞬間，他就是叫出他的名字，還想起來過去無數的人和事，所以他皺起了眉頭。
“哥……真巧啊……在這兒遇見你了？車沒事吧？”
看着唐寧那副讨好中帶着猥瑣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朱陽陽一身涵養都掩不住他的戾氣，嫌惡的說了句：“好久不見。”
“哥的車？混得這麽好？”
朱陽陽很久沒遇見人跟他這麽說話了，半天适應不過來，臉上又浮現了高嶺之花的表情。
不過他腦子轉得快，一細想，自己跟唐寧認識那會兒正是為了周昭離家出走的時候，所以很是落魄，也難怪唐寧不知道自己的背景還以為自己是出人頭地了。朱陽陽沒覺得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贊美，像他這樣的人在意的不是這些。
Advertisement
他頓了頓，重頭打量一下這個曾經當了自己半年學生的小痞子，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想來也是過得不好，朱陽陽記憶力驚人，現在都還記得唐寧家的飯桌是什麽樣的，他以前就在那張桌子上給他一周補習三次，他知道唐寧家的情況所以刻薄的話也就不好出口了。
“你後來高考怎麽樣？”
對于他們來說這好像是合适的話題了，但也是唐寧最不想提的話題。
“沒考好……”他不好說自己考試頭一天跟人打架弄得在醫院住了四個月，差點把他媽急出心髒病了。
看他現在的境況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朱陽陽這會兒些有點後悔了，他跟唐寧是半句話也聊不到一塊的，他剛才怎麽就起了跟他聊幾句的念頭呢。就該扔幾百塊錢給他就坐車走。
唐寧也感覺出他們之間的尴尬了，于是主動找話題，“哥現在哪兒高就呢？！這會兒是才下班回家嗎？真夠忙的呢。其實我原來一直以為你出國了。”
朱陽陽拿出他的煙盒，銀制品很精致，他的手指也很精致，他遞給唐寧一顆，自己也叼一顆在嘴裏。唐寧看他要給自己點煙立刻受寵若驚得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
兩人抽着煙反倒沒那麽尴尬了，朱陽陽不鹹不淡的說，“我現在在Sit D，是出去了幾年，不過呆着還是不如國內好，就回來了。”
對于唐寧這樣的小市民來說很難理解什麽叫國內比國外好，他每天都只覺得自己水深火熱，不自覺的增加了崇洋媚外的屬性。不過他不太敢跟朱陽陽頂嘴，于是作罷了。一想起原來沒做好題朱陽陽往小了說罵他幾句，不高興了還抽過他。所以唐寧對于朱陽陽的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照辦，他的想法唐寧也全盤接受，不敢有半點争議。
快抽完一顆了，朱陽陽才問：“你現在撿攤兒呢？！”
“嗯……嗯……賣點碟子。”唐寧很是擡不起頭，他總有一種錯覺自己跟朱陽陽在一起說話都是不合理的，因為他們本來就從未在過一個世界。
朱陽陽一邊把煙蒂輾滅一邊回頭又瞧了唐寧一眼，這人除了感覺更俗氣了之外倒是一點不見老。缺心眼就是好，只長個子不長褶子。
“賣黃片兒呢？”
被這麽一問，唐寧覺得自己只想把臉塞進路上的地縫裏。要說平時他跟自己那些兄弟說起這個，還是很自豪的，因為誰都知道買盜版碟子賺錢，可是在朱陽陽面前那簡直跟阻擋人類發展的一個破絆腳石似的，他都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藏了。
朱陽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臉上雖然還是一副剛從格陵蘭島回來的表情，可他的手指還是鬼使神差的去撥動了一下唐寧背的旅行袋，然後手指靈巧的就夾出兩張碟片。
一看，嚯，歐美黃片兒，還是GV，他冷笑了一下，看着唐寧的眼神跟人民警察的拷問似的。
唐寧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幹笑。他本來想幽默一把，問“哥你也有興趣光顧我一下啊”，可看着朱陽陽他什麽幽默都跟掐死在搖籃裏的小火苗似的。
朱陽陽正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行為時，他的電話響了，是剛才的司機，說客人已經送回酒店了，現在就掉頭來接他。朱陽陽嗯了一聲就挂了電話，然後趁着放電話的空檔就給從包裏抽出一張粉紅色的票子給了唐寧，“我買了。”
唐寧嘴微微張開，嘴唇有些幹澀，但是能看見裏面紅豔的小舌頭，他已經無語了。
朱陽陽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這是怎麽了？
唐寧哪敢拿朱陽陽的錢，忙給人塞回去，擺着手說：“哥跟我開玩笑呢，哥想要哪還需要給我錢。哥平時也忙，就拿回去當休息的時候看着玩吧。”唐寧一邊說一邊跑，就跟城管盯着他做生意似的。
于是朱陽陽的司機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老板手裏拿着兩張盜版碟子，那封面他就自動忽略了，不過這樣子還真有些讓人忍俊不禁。只不過他的本分只是司機，所以就什麽都沒說，就安靜的發動了車。
朱陽陽回家的時候發現楊蘇已經起床了，這人是個日夜颠倒的，不過朱陽陽也管不了他，他總說自己要半夜起來才有靈感創作。鬧到最後朱陽陽也沒轍，他恐怕唯一降不住的情人就是楊蘇了。
“今天這麽早？沒應酬？”
“結束得早。”朱陽陽把手裏兩張燙手的山芋扔到茶幾上，随手接過楊蘇遞來的的咖啡，淺淺嘗了一口。他其實晚上不愛喝這個，無奈這是楊蘇的早上，所以他也将就了。
楊蘇靠着朱陽陽坐下來，一眼看到茶幾上的東西，眼角立刻彎成豆角了，“喲，今天這是怎麽了？給我帶的禮物？”
朱陽陽白了楊蘇一眼，雖然是很有氣質的一個白眼，可也是朱陽陽身上不多的表情之一，楊蘇樂得更歡了。
見他這樣，朱陽陽索性送佛送到西，“這是我以前一個學生送我的。”
“什麽？學生？你當過老師？”
“大學的時候兼職過，十年了。今天忽然碰到了，他就送了我這個。”
“賣碟兒的？你真行，朱陽陽。”
話說這麽說，可楊蘇的表情冷了下去，朱陽陽也不管他，只管說自己的：“要不晚上咱們把他看了吧，免得枉費了我學生的一片心意。”
“沒空，有事要做，您自己欣賞吧。”說完楊蘇就走了，偌大的客廳裏立刻什麽歡聲笑語都沒了。朱陽陽松了松領帶，閉上眼睛，腦中又浮現了唐寧的樣子。他就奇怪了，這會兒他應該多想起周昭才對啊，怎麽老想起這個俗不可耐的賣盜版碟兒的呢！
煩！暴躁的朱陽陽把自己關進了浴室，蒸個桑拿，也許出出汗就不那麽煩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