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唐寧三兩步走過去,就奪了他媽剛遞給他爸的一個信封。

信封裏是差不多一萬塊錢,這對唐寧這樣的家庭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了。這些年他雖然存了一點錢,可是每次見他爸回來跟他媽要錢他就火冒三丈。有時候他也恨鐵不成鋼,他媽窩囊了一輩子,都到這個歲數還給錢給自己男人出去鬼混。要說唐寧他爸也是有不少收入的,退休金也不少,但是後來找的那個女人看錢看得很緊,他爸就時不時不要臉的回來跟這娘倆要錢。

唐寧看他爸一臉理直氣壯要搶回信封的樣子他就生氣,幹脆一把将錢從信封裏抽出來,嘩啦啦灑了一地。

“你想要錢是不是?!拿走滾!”

唐寧他爸瞪了他媽一眼,一臉看你教的好兒子的表情,這下唐寧更是肝火嗤嗤的冒出火星子。

“你一輩子給了我媽什麽,現在我掙錢養我媽,你就伸手來要錢!你怎麽不回去跟那女的要啊?!”

老頭被這麽一刺激,立刻擡起手要削唐寧,唐寧也就條件反射的一躲,他雖然嘴上跟他爸一點不讓,可是真讓他跟他爸動手,而且當着他媽的面,他還是做不出來。他媽這會兒眼淚又躺下來了,唐寧煩躁的退了一步,不再說什麽難聽的了。

他爸愣了幾秒,也不能真的彎腰去撿兒子灑的錢,于是氣呼呼的扭頭就走,大門被砰地一聲摔上。

唐寧一屁股坐進沙發裏,把了把頭發,見他媽彎腰去收拾地上的錢,他嘆口氣,站起來把他媽拉開,默默的收拾起來,有些錢飄到茶幾底下他就跪在地上,弓着腰去拾起來。眼睛幹澀,小時候的記憶一股腦的湧上心頭,又很快被他純爺們兒地鎮壓下去了。有些事,能不想起了就別他媽去想!

等唐寧收拾好錢,回頭遞給他媽的時候,他媽又忍不住掉眼淚,“寧寧,他畢竟是你爸。”

“去他個蛋,要不是他死活不離婚分這套房子,你還跟他過?他算我爸嗎?他不過就是出了顆精子嗎?!”

“胡說什麽。”

“媽,你還給他錢做什麽,他這麽多年回家吃飯沒給過一分錢不說,手頭沒錢就跟你要。我掙錢就容易了嗎?我原來賣碟子的時候他還說我丢他的人,那時候不也照樣跟你要錢?!他配做我爸嗎?!媽,你就別管他了。等我湊夠錢了,咱搬走。”

“哪那麽容易,現在房子多貴啊,對了……今天相親的姑娘怎麽樣?”

唐寧這會兒哪有心情說這個,就敷衍了他媽兩句,不想給他媽太多的希望,于是沒說張麗下周還約他的事情。

晚上幾個哥們兒給唐寧打電話叫他出去吃燒烤喝啤酒,這會兒是晚秋,天氣幹燥,他本來不想去的,可一看到他媽在家默默垂淚的樣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能出去,這麽多年他也學會了另一樣東西,不開心的時候就鬼混吧,和人吃吃喝喝,扯淡可以平複一切痛苦,雖然是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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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瓶啤酒就把唐寧放倒了,他酒品還算不錯,沒吐沒拉着人強制對方跟自己玩小蜜蜂。不過他這會兒說話的聲音卻提高了好幾個八度,周圍的人都頻頻回頭,聽他滿嘴跑火車。

回去的路上,唐寧終于架不住吐在路邊的綠化帶裏。

他撐着自己的胃,感覺像是把所有的委屈都吐去了一般,心裏舒爽多了。

在馬路牙子上歇了會兒,他就往回走。頭重腳輕的,走直線也比較困難。這個場景和他第一次跟朱陽陽出去喝酒的場景竟然微妙的重合了。可惜這次他是一個人。

那是他18歲生日的時候,朱陽陽那會兒心情也不好,因為家裏的事情,周昭的事情,以及是否要出國的事情,加上年輕的時候他脾氣很暴躁,所以不小心在唐寧生日那天因為一道數學題沒解對給他削了一頓。唐寧苦逼兮兮的掉了幾顆眼淚就把朱陽陽騙的請他出去喝了一頓酒,也算是成人禮了。那時候唐寧比現在鬼心眼兒還多點,畢竟年輕,對感情看不透,執着得要去死得很難看。他明明沒喝多少,可還是裝作醉了。朱陽陽那時候就很酷,雖然那會兒沒什麽好看的衣服,可朱陽陽雙手插在運動褲口袋裏緩緩的走着的樣子還是勾得唐寧六魂七魄都飛出了腦子。

他在前頭走,故意說“我沒醉,你看,我能走直線”,然後歪歪斜斜的亂竄,終于朱陽陽還是忍不住上前兩步,一把扯住他的腰,攔進懷裏狠狠親了一口。

那時候唐寧什麽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朱陽陽是同性戀,他不知道朱陽陽愛的是周昭,所以他開心都要死過去了,直想把自己的貞操當訂金砸在朱陽陽的臉上。

這種美好的感覺至今唐寧都還能感覺到,像是身體裏一個不會褪色的角落,只是被灰塵蒙蔽而已。

生活讓你向東你就很難向西,除非你自欺欺人說你去的就是西邊。索性唐寧還是順應潮流,不那麽別扭的人。他每天都好好去快遞公司上班,跟張麗約會也很順利,除了偶爾為了他爸媽的時候鬧鬧心,別的就沒什麽。日子飛一樣的過,他幾乎沒怎麽再想起過朱陽陽。

因為張麗的年紀也不小了,她跟唐寧同歲,只小幾個月,所以對方家裏很着急結婚的事情。

唐寧本來是想等他給他媽買了房子再談結婚的事情,但是各方壓力一來,他也有點動搖了。畢竟對男方和女方來說都存在同一個道理——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他怎麽知道下一個和他相親還能看上他的女的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呢,所以結婚這種事情也是看運氣的。命中注定他要二十八歲結婚,就拖不到二十九。

本來簡單的婚禮是怎麽都請不到朱陽陽的頭上去的,可唐寧他媽堅持要請這個給自己兒子找工作的恩人來參加婚禮。她又總說,認識那麽多年了,原來還是你老師,怎麽都該請的。唐寧扭不過他,就給朱陽陽公司寄了一張喜帖去。他想,朱陽陽那麽忙的人,秘書估計都不會通知他這檔事,于是他兩頭也都能交代過去了。

朱陽陽一看那張成本不超過五塊錢的大紅喜帖就腦門爆青筋。

他一點都不喜歡唐寧,也許原來身體有過欲望,但是他始終堅信自己跟唐寧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世界的人。可一看到這張喜帖,再一看新娘俗氣的名字,他就爆血管。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朱陽陽手指煩躁的在桌面點來點去,敲出沒有節奏的噪音。一個“大概”喜歡了自己十年的人,忽然要投入別人的懷抱了,朱陽陽慌了。

他那顆腦子還是冒出些龌龊的念頭,想要留住唐寧這個俗不可耐的男人對自己的感情。

有這個想法的他一點也不唾棄自己,就像唐寧的感情本來就是他的所有物,而此刻有人要把這塊他一直嫌棄的肥豬肉割走似的。

婚禮的日子也不是什麽特別的好日子,唐寧公司不好請假,最終選來選去選了一個初五在一個低檔次的中餐館擺了一桌。

那地方真難找,朱陽陽的GPS一點不管用,搜索的半天他只能拿出手機用谷歌地圖。

終于在婚禮開始前十分鐘開到那個叫四季花開的館子,朱陽陽伸頭一眼望過去,哼了一聲兒,這地方還真跟唐寧配套。

他又找了半天泊車的地方,最後慢悠悠的走進大堂,新郎很新娘都已經上臺去準備開始結婚典禮,他懷裏的紅包竟然沒人收。朱陽陽四下搜索唐寧他媽坐在什麽地方,找了半天終于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看起來跟自己記憶力的中年婦女似乎有點像,他便走了過去。

朱陽陽所到之處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紛紛用這人走錯地方了吧的眼神看着他。男方的親戚不覺得女方能請這樣的客人來,女方的客人更不覺得唐家能請來這樣的客人。

唐寧他媽也半晌沒把朱陽陽認出來,朱陽陽自我介紹了兩句,就把厚厚的紅包遞了出去。

一掂量那分量,唐媽媽就立刻覺得面上有光,今天其他的紅包加起來可能都沒這一個厚。她忙跟朱陽陽客氣了幾句,叫經理在主人家這桌給他加了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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