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不知道我們還有什麽不好的？！你想賣盜版碟子，你想做什麽，我都不說話。你不能要求我連世界觀都改變吧？！”
“陽哥，我覺得累。特別累……”
朱陽陽一愣，這話以前周昭也說過，不過周昭卻是笑着說的，他扯着朱陽陽的頭發，沒頭沒腦的說“你真叫人覺得累”。朱陽陽洋洋得意的回敬周昭，也去扯他的短發，然後瘋笑着在沙發上打滾，自豪的說，“累你還跟着我”。
現在，朱陽陽卻對唐寧說不出這樣的回答了。
他想了想，轉身走進陽光裏，随着一聲汽車發動的聲響，唐寧擡起半垂着的頭，眼淚再也包不住滾落下來。
隔壁小店裏賣雜志的姑娘伸出頭望着唐寧蹲在地上，一臉闌尾炎發作的表情，不知道該不該過去看看他。
傍晚唐寧提前關了店門，回了家。他已經好久沒回去了，一來是不想偶爾碰見他爸，二來是他媽一直催他相親，又抓着李鐵蛋說事，他也不大想回去聽人念叨。但是現在不回去也不行了，他媽病了。本來人年紀大了，有個病痛是很正常的。唐寧他媽平時也不會拿這種事情去跟兒子說，都是自己吃點藥，或者去看看中醫就算了。她沒有醫保，一般是不近醫院的。這次卻病得又急又嚴重，她挺了三天還是叫樓下的二毛子給她叫了輛電動三輪車，弄去醫院了。
唐寧回家就是去給他媽拿替換的衣服。
結果唐寧最不想遇見的人迎門而立，他不想叫對方一聲“爸”，索性就掏出鑰匙去開門。
“你媽什麽情況？”
“幹你屁事。”
果然，話音剛落，一巴掌就落到了他脖子上。唐寧也習慣了，沒多跟他爸廢話，直接進了主卧室，開始收拾東西。
沒一會兒唐寧就收拾了一大包東西塞進一個十年前旅行公司發的旅行袋裏，他爸坐在客廳裏抽了好幾顆煙，看起來也是一臉煩躁。
“我跟你去看看你媽。”
“你給點錢讓她住院比去看她有用。”
唐寧出口諷刺，他爸再次想給他一巴掌，不過兩人隔得老遠，他也就作罷了。他緩緩的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個牛皮紙信封，裏頭有五千塊錢。唐寧見他把錢放在茶幾上，立刻急火火的過去抓起信封就扔到他爸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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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狗崽子！老子給錢是給你媽，你他媽在這裏要死不活的做給誰看？！你再不喜歡，我也是你老子，躺在醫院的也是你媽！你日子是不是過到狗身上去了？！老子就不該過來受你的閑氣！愛要不要！”
罵完之後唐寧他爸就理直氣壯，氣沖牛鬥的離開了。
看着落在地上的信封，唐寧不甘心的上去踢了一腳，心中大罵：“媽的！你老婆得癌症了你就給五千塊錢！誰他媽才是狗養的！”
醫生的辦公室裏也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消毒水味道，唐寧這種十年不進一次醫院的人很不習慣。
他腳下是給他媽帶來的住院用的衣服和生活必需品，醫生瞟過一眼之後就沒再看，他見過的家屬很多，所以說話也不太客氣，跟唐寧講了講治療的計劃和風險，唐寧呆頭呆腦的簽了字，然後對醫生千恩萬謝，弓着腰退出了醫生的辦公室。
又上上下下跑了幾處地方，才算是把錢都交了，手續辦完了。唐寧想抽顆煙，可四處都是醫院煞白的牆壁，時時刻刻提醒他不能抽煙。
他煩躁的趕去住院部，面對他媽又有些無話可說。
對于他來說，這是雙重的打擊，不光是親情上的痛苦，也是經濟上的壓力。
“他過來給了五千塊錢，我沒把你的病情說給他聽。”
“對的，對的，說了又能怎麽樣……”
“媽，你安心養病，醫生說下個月就安排手術，手術如果沒問題你就能出院了。我手頭還有些錢，咱們先要心情好才能好好配合治療。你就別擔心了。”
唐寧手心有些潮熱，他的掌心貼着母親的手背，仿佛這樣才能把他所有的後怕都趕走，讓他像個鐵漢一樣堅強起來。
坐了一會兒，他削了個蘋果，母子兩一人吃一半，他惦記着店裏便離開了。
唐寧本來是想讓李鐵蛋來幫自己看幾天店的，可一想到當初自己說出去的話，又覺得再麻煩李鐵蛋是件厚顏無恥的事。最後他也沒打電話過去，反而是跟街口皮鞋匠家借了個小夥子過來幫他看店，可又擔心對方手腳不幹淨，所以一趕回去就清理庫存，查賬，忙得人仰馬翻。
半夜躺在床上，外頭已經露出初夏的悶熱，他抽着煙，怎麽都無法入睡。
當然，同樣失眠的還有朱陽陽。
他喝得酩酊大醉，此刻把吊在床邊，胃裏已經吐空了，渾身散發着酒精的味道。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多難看而已。
如此翻來覆去，幾個小時到天亮而已，卻折磨了這兩個人仿佛一整個世紀。
天亮唐寧就給以前一個老夥計打電話了，那是他過去擺攤的時候一個供貨商，當然兩人也很久不來往，他并沒有把握對方是否還在做這一行。
好在，上帝沒有把唐寧眼前所有的路都堵死，他一打電話對方就迷迷糊糊的接了，一聽是他還高興的寒暄了幾句。他邁入正題，說想進貨，對方立刻約來他午飯之後到臺球廳去見面。一是談價錢，二是看看貨。
唐寧沒有什麽生財的路子，如今也只能選這條路，不過卻是應了那四個字——铤而走險。
他并不是傻大膽，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賣黃片兒，很可能就直接招來警察叔叔，就算警察不管，他也可能被附近的大佬找麻煩，他從來沒交過這方面的保護費，是沒資格随便買黃片兒的。
雖然心中惴惴不安，但是去找劉大民的時候他還是步伐堅定，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氣息萦繞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