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醒來之後的唐寧，到病房看了一眼，向查房的主治醫師詢問他媽媽的病沒有反複後，喂她吃了一些流食，但看起來情況依舊是很糟糕的。看着母親沉沉的睡去後，唐寧跟護士打了一聲招呼，讓他們随時有情況給自己打電話。

唐寧漫無目的的走出醫院，外面的空氣沒有消毒水濃烈難聞的味道，也沒有家屬吵嚷的聲音，更沒有親人去世家屬痛苦的聲音。

雖不是純粹的安靜，倒也顯得平靜。唐寧就這樣胡亂走着，想着自己要怎麽去弄點錢，總不能真的指望朱陽陽。但是現在唯一的生計已經不成了，他又該求助誰呢？他不知道像他這種人，未來在哪裏。

朱陽陽回到醫院時，沒有發現唐寧的身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轉身去天臺。朱陽陽沒有在天臺上發現唐寧的身影。他跑到監控室，和保安說了半天，又給醫院的領導打電話，最終才以會“出人命”做威脅看到了醫院的監控。他找了半個來小時發現查房結束以後不久，唐寧就從醫院正門離開了。這雖然看起來是個正常的情況，但他又開始不安起來。他不知道唐寧能去哪。回家嗎？還是去倉庫？朱陽陽這才發現自己對唐寧的了解那麽少？連他可能去哪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唐寧很缺錢。因此他覺得唐寧很可能去找李鐵蛋這類的社會底層的朋友借錢。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剛出醫院兜圈子的想找人，就看到一個人影，很像唐寧。靠近之後他确認，這的确是唐寧。

找到了唐寧之後，他也只是，慢慢的開車跟在他後面，拿他以前的脾氣，早就要沖上去給人一頓劈頭蓋臉的罵了，哪像現在這麽沒出息，瞻前顧後猶猶豫豫。

唐寧一路上搖搖晃晃，只覺得自己周圍的世界開始打轉，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他倒下了，他母親誰來負責，老爸嗎？他不來搶母親最後留下的一點東西就是萬幸了，自己一定要挺住。就在唐寧想回醫院守着他媽的時候，不小心和人撞了個臉對臉。那人也是急着趕路的樣子，風一陣般的刮過來，結果唐寧想躲開，沒來得急。

那人雖然感覺撞上來很猛，像是要倒地，結果唐寧卻先倒在地上了。

看到這一幕的朱陽陽連忙把車往路邊一靠，跳下車就去扶唐寧。

朱陽陽看唐寧緩了緩自己能爬起來了，也就放心許多，但随之而來的又是生氣：“你怎麽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嗎？！”

“他走太快了，我是想躲開一下，沒來得及。”

“我看你就是走路心不在焉。”

“我要回醫院去看看，我眼皮一直跳。”

“我陪你去。”

“你怎麽又在醫院？”唐寧這會兒才想起朱陽陽可不是個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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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陽陽被這麽一問，立刻虎起臉色，不高興的扯了唐寧的胳臂往他車那裏拉，“問這麽多幹什麽！吃東西了嗎？！我帶你吃飯。”

“不想吃，沒胃口。”

“行啊，你不吃，你就沒力氣照顧你媽，你有錢給她請護工嗎？！”

唐寧被朱陽陽的話說得啞口無言，面皮發紅，他只能任朱陽陽擺弄他。結果他們去吃飯的時候唐寧把電話忘在了朱陽陽的車上，錯過了他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電話。

等回到車裏，唐寧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好多個醫院來的未接電話，他就有種深深的不祥預感，顫抖的撥了一個過去，只聽見“唐先生，你終于接電話了！你母親剛才并發症，我們進行了急求搶救，由于搶救無效，已經在14點21分宣布死亡了，我們是在很抱歉，請你盡快來醫院。”

唐寧聽到這個消息，連自己寶貝的老年機掉到地上都不管了。他看着一旁朱陽陽，腦子裏一片空白，發了瘋似得忽然緊緊地抱着朱陽陽，想從他的身上截取一些力量。朱陽陽也聽到了電話裏面內容，他此刻并不能說出半個安慰唐寧的字，連他自己都覺得自責，仿佛不該強迫唐寧來吃這頓飯。

朱陽陽雙手環繞唐寧，加深了這個擁抱。朱陽陽感覺到自己的胸前濕了一大片，唐寧顫抖的下巴一直磕着他的肩膀。他指導唐寧以後再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親人了，從此孤零零。他會連最後一個靠賣黃碟發家致富給老娘買大房子的心願都喪失掉。

朱陽陽很害怕，他得好好看着唐寧。

等唐寧差不多平靜了，朱陽陽才開車帶唐寧去醫院，處理後事。

當唐寧趕到母親的病房時，他大聲的喊着“媽！我來晚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朱陽陽站在病房門口，沒有進去打擾這對母子。

唐寧哭過之後還算穩定，最起碼，沒做什麽危害自己生命的事，這樣朱陽陽稍稍放了一點心。

将唐寧的母親送往火葬場，又安排骨灰下葬，一系列的過程唐寧都沒有在哭過一次但這個也讓朱陽陽稍稍放松的心變得更加緊張了。能哭出來，就離痊愈不遠了。現在的狀況很不妙。他緊張的盯着唐寧的每一個細微動作，想要抓出些蛛絲馬跡，好防範于未然。

葬禮之後朱陽陽送唐寧會回家整理遺物，一路上，唐寧都只是靠着窗戶，一言不發。朱陽陽終于還是說了一句，“你以後還有我，別難受了，天塌了，我比你高，要死我先死，要頂着也是我頂着。”

唐寧聽完，立刻淚崩。

朱陽陽手忙腳亂的給他抽衛生紙擦眼睛，差點一方向盤打出去上了對面道變成逆行。

回家之後簡單收拾一下遺物，家裏很多都是老東西，唐寧又舍不得扔，更多的其實是在整理。

朱陽陽手足無措的站在房間裏，像個異形，和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他自己也感覺到了。在耐心的等唐寧收拾好東西之後，他再也等不及想要把這個人從這種生活裏拉出去了。無論是失去親人的痛苦，還是毫無希望的混沌度日。

“收拾完了，收拾完了我們走。”說完不由分說的拽着唐寧就走。

唐寧沒有反抗，甚至沒說話，竟然頭也不回的就立刻這個充滿“家”味道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害怕，他也恐懼，他甚至只想逃避眼前的一切。從他媽搶救無效到葬禮結束，朱陽陽幫他只用了一周就全部打理好了。這麽快，快得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調節自己的心态，卻計劃未來的路。

回到車裏，朱陽陽才覺得內心安穩了下來。

“唐寧，你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有我在，你不必在害怕了。”

一直嗎？

唐寧敢信嗎？

信了又如何？

他扭頭望着朱陽陽，那眼神中的無助直望進朱陽陽的眼裏，叫他的心也跟着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