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回奉旨辦事,做得不好,父皇可否能輕罰?” (16)
往年沒有什麽不同,不同的是守歲多了一個人,打葉子牌再也不用叫宮人頂上。
蕭泓澄是下棋高手,對于葉子牌上手很快,但每局都輸。
兮妍牌打得很爛,卻贏了一盒子金葉子。
守完歲,給帝後拜年後回到東宮時,兮妍已經睡着。
蕭泓澄輕輕橫抱起她回寝殿,把她放在床上時,她半眯着眼睛道:“夫君,新年快樂。”
蕭泓澄撐在她兩側,剛想說話便見她又閉上眼睛,捏捏她的小臉道:“睡着了還能哄人。”
也不用雲夢等人動手,他擰了熱帕輕柔地給她淨面,抹去淡淡的脂粉,睡顏在朦胧燈光下顯得越發嬌豔動人。他俯身親了親,嘴裏嘟嚷着:“也就你讓我這麽心甘情願伺候。”
蕭泓澄去外頭洗漱完回到床上,她睡得極香,他毫無睡意。
側身摸着她的肚子,自言自語:“盼了十多年,終于有了家,有了孩子。”
她翻個身把手搭在他肩上,“還有我。”
蕭泓澄微怔,笑問:“你到底是睡着還是醒着?”
把她往懷裏摟了摟,笑着閉上眼睛。
☆、生前憂郁
三月春暖花開,程思涵便帶着孩子進宮來請安。
十個多月的小兄弟長得虎頭虎腦的,非常愛動,一刻都不得安生。
皇後便讓宮人把殿內擺設都撤了,換上厚厚的芙蓉地毯讓兩個小家夥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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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家夥很喜歡争寵,只要一個靠近程思涵,另一個使着勁兒追上去。爬累了,兄弟二人便乖巧地坐在榻上拿着一塊香餅用門牙啃着。
程思涵拿出一個檀木盒遞給兮妍,“宮裏太醫定是為皇太女準備萬全,這個是我用過覺得效果好才獻給皇太女的。”
兮妍接過打開,裏頭裝着一個墨色藥瓶,還有一根玉石做的東西。
她奇怪地看着程思涵,這是幹什麽用的?
程思涵下意識看看皇後,難道皇後沒有給皇太女說這些?
皇後笑道:“我本想着她生産還早,為了不讓她胡思亂想,便準備在她生産後再說。”
程思涵讪讪道:“倒是我自作主張了。”
兮妍還是不明所以,急道:“表姐是為我好,何必妄自菲薄?這東西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盡管孩子都已經生了兩個,解釋還是讓程思涵臉紅了。
“表妹也知道孩子是從何處生出來的,這麽大一個孩子從那處擠出來,到底會撐大,這是讓那處回縮的。”
兮妍把燙手山芋放在一旁,雲淡風輕道:“原來如此。”
程思涵咬咬牙,反正都已經說開了,便也不再有顧忌,又道:“皇太女肚皮上可出現花紋?有些人生完孩子會消失,像我這般就算抹藥膏,還是會留下痕跡。”
兮妍蹙眉摸摸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只看得見上頭,下頭從未留意,也不知有沒有。
心事重重回到東宮,思忖良久讓雲夢把門窗關上,脫去衣裳讓她拿着銅鏡照給自己看。
雲夢道:“皇太女,您這肚子幹幹淨淨,沒有長出一點花紋的。”
兮妍松了一口氣,還在穿衣裳,蕭泓澄就推門進來,疑惑道:“神神秘秘的在幹什麽呢?”
兮妍心中窘迫,随即又開解自己,孩子是兩個人的,他也需要參與進來。
示意他靠近,小聲道:“我在看肚子上有沒有花紋,聽說是消不掉的。”
蕭泓澄親親她的肚皮,給她攏上衣裳道:“公主辛苦了。”
小公主恃寵而驕,“何止是辛苦,還很疼的,還……”
“還什麽……”
兮妍開不了口,她在他心中向來是美美的,如何能把那種私密事告知他?
“還會要人命。”
生孩子就等于在鬼門關走一圈,宮裏有這麽多太醫鎮守,兮妍一點也不覺得擔心。
不過這話倒是刺激了蕭泓澄,他曾耳聞鄰居家新媳婦因為生孩子而丢了命。顫着手摟住兮妍,“公主福大命大,絕不會有事。”
兮妍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安撫道:“我身子壯,還有一宮的太醫在,穩婆也請了京城最出名的兩個,咱們放寬心等待孩兒降生就是。”
兮妍本以為事情就這麽過了,後續她發現蕭泓澄精神萎靡不振,似乎還有掉頭發的傾向。與他交流也沒有任何用,太醫開的安神湯喝了也不管用,真是急人。
這夜她腿抽筋醒來,卻發現他睜着眼睛一動不動望着她。
兮妍捂住胸口抱怨,“你幹什麽這麽吓人?”
蕭泓澄收斂情緒,起身輕輕給她按揉小腿,“這樣有沒有好點?”
兮妍坐起身拉着他的手問:“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蕭泓澄茫然地搖頭,就算有萬全之策,他依舊不能安心。
“你不要擔心我,熬過這一個多月,我就自然而然地好了。我哄你睡好嗎?”
說着他便扶着她肩膀躺下,兮妍卻摟住他的脖子不願意,“我睡不着,我們說會子話。”
蕭泓澄起身把床腳燈芯撥了撥,然後兩個人靠坐在床上看着床頂的銀香囊發愣。
半響,兮妍緊了緊他的手,“害怕是因為有問題沒有解決,咱們把後顧之憂解決。你無非就是擔心我沒了,或者孩子不保。”
示意他先聽她說完,“若是我沒了,你好好照顧孩子,父皇定是要立他為儲君的。不要太沉浸在痛苦中,想着下一世我們再續前緣就好,若是有不錯的女子,也試着接納,我不會生氣。”
“若是孩子沒了,我們再生就是。若是孩子沒了,我又不能再生,我們可以商量過繼一個。若是你一定堅持要流淌自己血脈的孩子,那我們就只有分道揚镳了。”
說完她垂下眼眸等待他的答案,良久擡眸,只見他眼中有水光……
兮妍捧着他的臉與他額頭貼在一起,這一刻她懂得了他的心。奢求十多年才擁有的家有可能會化作泡影消散,沒有擁有前還能平靜生活,擁有過後如何在失去後把自己融入生活?便只有像死去的魚一樣浮在水面經受太陽暴曬,然後滋生許多腐蟲,直到只剩下一架骨頭被野狗啃食。
“蕭泓澄你能不能想我點好?我們是拜過天地,宣誓生死相依、榮辱與共的。你做這姿态做什麽?要麽和我一起死,要麽一起長命百歲,這很難選擇嗎?”
蕭泓澄把頭埋在她肩上,良久聲音嘶啞道:“不難選擇,你如何選擇,我便如何選擇。”
他起身到門外讓宮人打來一盆熱水,伺候她淨面,自己就着水洗了臉,上床摟着她道:“睡覺。”
她還想說話,他把手蓋在她眼睛上。
翌日兮妍起身時并未看見蕭泓澄,便問雲夢他去哪兒了。
雲夢道:“驸馬爺一早就出去了,好像去太醫院了。”
此時太醫令一腦門官司,“婦人生産情況各有不同,有些人頭胎都能快速生下來,有些人二胎都生得艱難,這都是與婦人的身體健康有關。我們照料皇太女長大,最是清楚皇太女的身子骨,看着瘦,實則比一般女子都要強壯有力。”
“有了力氣就不擔心生不出孩子,再者還有百年老參含在嘴裏給補充體力。然後就是生孩子大出血的問題,有我們紮針止血,至多只會是元氣大傷,補個一年半載又補回來了。驸馬爺可安心了?”
蕭泓澄沉着臉道:“安什麽心?說半天也沒個答案,公主到底能不能順利誕下孩兒?”
太醫令氣得想打人,他說得還不清楚?能不能的問題是他敢保證的?這世上就沒有萬無一失的事!
最後還是皇帝派人把他喊走。
斜陽夕照,岳婿走在被夕陽渡上一層金的太和殿廣場散心。
皇帝道:“皇後生妍兒時便是難産,那時兇險到太醫說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好在皇後硬撐過來了。人生死有命,太醫只能盡自己所能,主要還是看天命如何安排。”
這一刻蕭泓澄打從心底裏認同這個岳父,“謝父皇開解。”
蕭泓澄踏着天邊最後一絲亮光回到東宮,她坐在一桌子珍馐佳肴邊上笑得十分溫柔。
他是歸人,不是過客。
兩人甜甜蜜蜜用過晚膳,蕭泓澄扶着兮妍去外頭賞月消食。
越分越大,身子越笨重,兮妍犯懶不願意多走。
蕭泓澄哄道:“太醫說身子骨強壯的女子極易順利誕下孩兒,咱們沒事的時候多走動一下,這樣生産的時候才有力氣。”
他面龐清瘦,眼窩藏着青紫,眼中還有殘留的憂心。
她緩緩一笑,由他扶着在庭院來回走動。
邁入四月,蕭泓澄每日都去産房檢查一下,兩個穩婆也随時待命。現在又在挑選奶娘。
本是皇後要做的事,兮妍也由着他,找點事情做總比瞎想好。
奶娘先被查了祖上三代,然後過濾剩下二十個入宮應選。此時分做前後兩排站在東宮。
他肅着臉,比去考場還嚴肅。
兮妍看看她們的胸,再看看自己的,拿着一把玉柄團扇擋在胸前,“我懷着一個孩子,要兩個奶娘就夠了,何故要四個?”
蕭泓澄斜視她胸前的團扇道:“四個擺在一起顯眼一些,免得某些人好奇心起想試試。”
兮妍臉上飛上兩朵紅雲,“可是表姐和我說,自己喂養的孩子更親近一些。”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投降,“都聽你的。”
蕭泓澄摩挲一下手指道:“到時候再說。”若是身子好就由着她,如若不然就抱給奶娘照顧。
選完奶娘,蕭泓澄起身道:“坐這麽久,該起身活動一下筋骨了。”
天開始熱了,且孕婦本就容易出汗,每次活動一圈下來,她渾身是汗,難受極了。
兮妍坐在椅子上耍無奈,“我肚子有點疼。”
蕭泓澄一眼就看穿她的假裝,含笑道:“我去問問太醫。”
兮妍立即起身,“現在又不疼了。”
活動之後他伺候她沐浴,手随着她圓潤肚子往上,莫名其妙來了一句:“聽說屆時還需要吸通?”
☆、誕下孩子
兮妍睜開惺忪睡眼,身側之人睡着了還濃眉緊鎖,手時不時地給她扇風。
天氣炎熱,因怕放冰讓她寒氣入體,又不喜歡睡着時有宮人在,他便拿着扇子給她扇風。
憐惜他連日來的緊張受累,輕輕取出他手中的扇子給他扇風。
他眉頭漸漸舒展,濃密睫毛扇動幾下,睜開燦若星河的眸子微笑,頃刻又閉着眼睛奪過她手上的扇子給她扇風,“可還要再睡會兒?”
肚子太大,她自己是無法起身的,“不睡了,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你扶我起來再接着睡。”
蕭泓澄扶她起身,又蹲下給她穿上軟底鑲珠繡花鞋,剛起身就聽她“哎呀”一聲,急問:“怎麽了?是不是要生了?”
東宮的宮人這幾日都繃着神經,時刻注意主殿的動靜,一聽見不同尋常的聲音就沖進去。
在一群人緊張兮兮的狀态下,兮妍不好意思道:“他剛剛踹我一腳。”
蕭泓澄扶她坐在榻上,把手貼在她肚皮上,偏生這會子又安靜了。
兮妍得意道:“孩子同我親。”
蕭泓澄搖搖頭表示不認同,“是她喜歡我,每次我一來,她又乖巧又聽話。”
兮妍覺得肚子裏活波好動的是男孩,蕭泓澄則覺得是女孩。
兮妍懶得和他争論,才起又覺得餓了,拿起酸酸的李子越吃越餓,便讓東宮小廚房做一碗面來。
見他目不轉睛望着自己,兮妍挑起一筷子喂他。
蕭泓澄可不喜歡這煮得軟趴趴易克化的面食,不過還是很給面子地吃了。
見她吃得滿頭大汗,拿着她的絲帕給她擦拭道:“慢點吃。”
吃完兮妍覺得自己身上臭臭的,讓嘟嚷着要沐浴,不忘回頭交代,“你別跟過來。”
蕭泓澄想起上次給她沐浴的風光旖旎,就忍不住咂巴下嘴,感受到下頭的變化,立即默念一段經來平心靜氣。
兩刻鐘以後她身着嫩黃色儒裙出現,一頭青絲披在背後,臉蛋微微圓潤,笑起來十分甜美,若不是肚子隆起,還讓人覺得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
什麽經在她面前都不管用,他擁着她深吸一口馨香,便黏着她再不肯離開。
兮妍推開他湊過來的臉,“你壓着我頭發了。”
蕭泓澄拿起玉梳給她梳微微濕潤的發,從頭到尾絲一樣的順滑,比用了桂花油的效果還要好。
忍不住贊嘆:“人美,頭發尖尖也美,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
成親以後他總喜歡誇她,讓她禮尚往來去誇他,她又做不來,只道:“這美是屬于你一個人的。”
這話比誇他還讓他高興,在她頭發印上一個他的專屬印記,一路往上再往下,含着她的小舌頭吸吮。見她掙紮,安撫道:“乖乖讓我再親一口,一口就好。”
兮妍蹙眉,把他手放在肚子上,“我肚子有些疼。”
以往她拒絕他的親吻就是以此作借口,臨近産期他也顧不得她是不是玩笑,當下便要喚宮人。
痛了一下又不痛了,兮妍拉着他的手道:“我又不痛了。”
蕭泓澄捏捏她翹鼻,“你就折騰我吧!”
兮妍拍下他的手,“我剛剛是真痛。”
他依着她,“好好好,你痛。要不要讓穩婆來看看是不是發作了?”
他明明一點都不相信她,兮妍為了自證清白,冷着臉道:“讓太醫也來。”
這一看就把全部人的心都提起來了。
太醫道:“皇太女有生産之兆,應是要等入夜才會發動。”
兮妍可不管他們,只對蕭泓澄道:“現在你該相信我沒有騙你了吧?”
蕭泓澄心跳如雷,只覺得靈魂已經離體一半,使他腦袋昏昏沉沉,全身都沒有力氣。用力晃晃腦袋,“太醫,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麽?”
太醫道:“無需刻意做什麽,等待即可。”
早就有人去禀告帝後,二人坐着禦攆急匆匆趕來,聞言稍稍安心。
被三人緊盯着,兮妍很是不自在,想了想道:“幹等着也是無趣,不如我們來玩葉子牌吧?”
皇帝第一個反對,在她嘟嘴抗議時,又沒有立場道:“行,都聽你的。”
兮妍連贏幾把,心情大好,下一把還剛抓起牌就痛得不行。
穩婆查看道:“這是開始陣痛了,不過還沒到生産的時候。”
兮妍緩了一陣,又沒事人一般喊繼續打牌。
這回皇後冷着臉制止,“好好躺着別亂動。”
兮妍側頭找同盟。
蕭泓澄面無表情望着她,“你也不想讓孩兒知道她娘親在打牌時生下的她吧?”
兮妍鬧了個大紅臉,也就安靜下來耐心等候小祖宗出來。
等到夜幕降臨,陣痛一陣強過一陣,兮妍攥着蕭泓澄的手指骨泛白,額間熱汗橫流,眉目擰成一團。
“太痛了!”
蕭泓澄無能為力,只能一遍遍安撫道:“公主要堅持下去,孩兒太想出來讓你抱。想想她的小手小腳,想想她肉嘟嘟的小臉蛋,想想她到底像誰多一點,這樣是不是就不那麽疼了?”
還是一樣的疼,他背上的衣裳全被汗濕,眼神力所能及地給予她溫暖,她含笑道:“好像是真的不那麽痛了,你再和我說說他。”
蕭泓澄道:“我覺得她是個女孩,長得很像公主,有濃密的頭發,又大又圓的眼睛,鼻子挺翹,小嘴笑起來還有酒窩出現,是不是很可愛?待她長大一點,穿上與公主一個款式的小裙子,公主去上朝,她去宏文館上學,傍晚我再接你們娘倆一起回東宮,是不是很幸福?”
兮妍緩緩一笑,待宮人給自己擦完汗虛弱道:“我覺得他是個男孩,長得很像父皇,小身子很壯實,眼睛很有神,是個不愛哭的性子。待他滿一歲,我就帶他去書房,讓他從小耳濡目染朝堂政事;待他滿十歲,我便尋些奏折給他批閱。”
想了想,又問:“這樣是不是太急了?”
坐在産房外頭的帝後相視一笑,還好當初讓步,不然女兒也不會有今天的好心情。
說着兮妍又餓了,宮人立即端着一碗雞湯面進來。
蕭泓澄夾起一筷子面先吹吹再卷起來喂到她嘴裏,還時不時地給她擦擦嘴。
兮妍吃上幾口就蹙眉承受痛苦,産房不通風且圍繞不少人,熱得直扯衣裳。
蕭泓澄知道産婦是不見風的,心中雖是憐惜她,但也只能裝作沒有看見,以更加柔和的聲音道:“再吃幾口。”
兮妍緩緩點頭,含着一口面還未咽下,一陣劇痛傳來,簡直痛不欲生。
穩婆道:“皇太女快生了,驸馬爺請出去等候。”
蕭泓澄站在原地不願意離去,皇後走進來道:“出去等吧。”
兮妍目送他出去,面目立刻痛得猙獰。
有無數次想放棄,但一想到父皇母後與蕭泓澄,又跟着穩婆聲音用力。
皇後怕她咬傷舌頭,便讓她咬着一塊錦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穩婆驚喜聲音傳來,“冒頭了,皇太女再使把勁孩子就出來了。”
兮妍咬着參片使勁,頃刻肚子一空,孩子“哇哇”哭聲傳來,她解脫了。
穩婆用小包被包好孩子遞給皇後,“恭喜皇太女,您誕下一個女孩。”
皇後笑道:“賞。”複抱着孩子給兮妍瞧。
兮妍看得皺眉,這孩子除了頭發濃密與蕭泓澄說得一樣,其他的一點也不像,還有點醜。
穩婆笑道:“孩子要過一天才會睜開眼睛,到時候皇太女就知道她眼睛又大又圓,她還被真驸馬爺言中了,有一對小酒窩。老婦人接生過成百上千的孩子,準不會看錯。”
兮妍認真看了看孩子的臉蛋,實在尋不出酒窩來。
皇後道:“我先抱出去給他們爺倆瞧瞧。”
兮妍緩緩一笑,都被他言中了,可高興?
皇帝心中不怎麽高興,本以為會是個孫子……在看見蕭泓澄抱着孩子如獲至寶一般,又釋然一笑,往後讓女兒再生一個就是。
蕭泓澄眼圈發熱,她如此辛苦生下的孩子與她形容的一點也不搭邊,她不會不高興吧?
他還沒有看夠,孩子就嚎啕大哭,奶娘就立即抱到一旁去喂奶。
蕭泓澄再次進産房時,屋內已經收拾幹淨,只血腥味還有殘留。
他蹲在床邊握着她的手指親吻,“辛苦你了。”
兮妍搖頭,在看到孩子那一刻,所經受的痛都不值一提。
“孩子和你說得一摸一樣,你高興嗎?”
蕭泓澄重重點頭,“高興得快瘋了,你呢?”
兮妍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生的孩子怎麽會不高興?”
他重複,“自己生的孩子肯定高興。”
知道他又想起往事,兮妍轉了話題,“父皇可給孩子取名字了?”
蕭泓澄道:“大名還未決定好,小名就叫妙妙。”
兮妍半眯着眼睛喚:“妙妙。”
蕭泓澄親親她臉蛋,小聲道:“睡吧,醒來我和孩子就在你身邊。”
☆、新年承恩
兮妍底子好,才修養十天,膚色紅潤,精神頭極好。
每日被勒令躺在床上着實苦悶,唯一的樂趣便是觀察一天一個模樣的妙妙。
摸摸小腳,揉揉小手,親親小嘴,這是兮妍每日必做的事情。
今日趁她睡着時親她,她突然睜開眼睛,然後咧嘴笑了一下,臉頰上真的是有酒窩,向蕭泓澄招招手,卻發現人又睡了。
得意道:“看吧,我就說孩子更喜歡我,你一來她就睡了,就像懷着她時你一來,她就不動了。”
然這種情況在妙妙百日以後急轉直下。
兮妍是在妙妙滿兩個月後繼續去上朝參政,蕭泓澄也沒有要事要幹,便每日圍着女兒打轉。傍晚時就抱着妙妙去禦書房接兮妍回東宮。
一家三口在半道上相遇,兮妍笑着伸出雙手,“妙妙來,娘親抱你。”
妙妙直接用背對着她,小手摟着蕭泓澄脖子,蕭泓澄父愛快要從眼睛裏溢出來。
面對親親熱熱的父女倆,兮妍心酸不已,不由得數落起:“我每日累死累活,還不是為了給你們更好的生活?你們倒好,連瞧都不瞧我一眼!你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你們了!”說着便要走。
蕭泓澄一手摟着妙妙,一手抓着兮妍的素手,“每日都使這一招,你累不累?”
兮妍驕傲揚起下巴,“我樂意。”
走到蕭泓澄背後又換了一副讨好的表情,拿出一個金鈴铛搖晃,“妙妙小乖乖,給娘親抱抱好不好?”
妙妙便被這樣誘惑到了兮妍懷裏。
小家夥着實不輕,兮妍抱着走了一小段就不成了。
蕭泓澄接過對沉浸玩鈴铛的妙妙告狀:“你娘親嫌棄你重。”
妙妙笑着搖晃鈴铛。
他又道:“傻姑娘,就這樣你還高興呢?”
這回輪到兮妍不高興了,橫眉冷對蕭泓澄,“你說我女兒傻?”
蕭泓澄裝作沒聽見,繼續哄着妙妙,
兮妍走在後頭一臉幽怨,他的眼裏現在就只有妙妙了……
夜間就寝時蕭泓澄正打算去摟佳人,佳人一個鯉魚打挺到了他掌控之外。
兮妍順了順淩亂的頭發,雙手抱胸道:“天氣冷了,我們分被子睡。”
蕭泓澄挑眉,夏日嫌棄他體熱還說得過去,去年冬日她緊趴着他不放,害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如今過河就想拆橋?沒門!
眼睛不着痕跡看了一眼她雙手擠出來的深溝,含笑道:“依你就是。”
他如此,她心中怒火沖天。
連哄都不哄一句,他變心了!
待她一躺下,她口中的負心漢就把她壓在身下,邪邪笑道:“看你往哪裏跑。”
兮妍心中一甜,卻不願意就此下臺,冷着臉道:“這是我的地盤,我需要跑?”
身下嬌軀秾纖合度,他無心聽她說什麽,只覺得她紅嘴一張一合露出來的小舌頭很好吃,尋了個機會就含着不放。
待他放開她,她捶着他肩膀道:“好重,快起開。”
蕭泓澄順勢與她換個位置,“那你在上面。”
她跨坐在他腰間,她再明白不過他的言下之意,只是他想要她就得給?
兮妍佯裝無意識地動了幾下,在他胸膛起伏急促後一臉茫然道:“什麽上面下面,我要睡覺了。”
蕭泓澄咬牙坐起身,緊緊摟着她與她面貼面,“從沒發現你還有這麽妖精的時候。”
她俏臉緋紅,打死也不認,“還沒做夢就說胡話。”
他的火熱大漲沿着她的腰線上移,捏了捏嘆道:“原先你這處配不上你的無雙美貌,現在倒是能匹敵。”
說着又原路返回下移,“這處越發可人,你是如何辦到的?”
她可沒有他臉皮厚,早就在他言語中把頭深埋他懷裏。
他親了親她白皙耳垂,“給我好不好?”
話是詢問,動作一點也不含糊,幾下就把衣裳扯個幹淨,大紅被一裹,被翻紅浪。
妙妙還是很喜歡娘親的,翌日在兮妍早朝後回東宮用早膳時就纏在兮妍懷裏不肯走,還伸手去扯兮妍的衣襟。也不知按到了何處,兮妍倒吸一口冷氣。
蕭泓澄快速把妙妙抱給奶娘,然後就拉着兮妍回屋扯她衣裳,“快給我看看傷到了何處。”
兮妍用腳抵着蕭泓澄膝蓋阻止他靠近,臉上是羞憤欲絕,“傷到何處你心中沒數?還不是被你……咬破了皮。”
蕭泓澄面紅耳赤,半響憋出一句話:“是我猛浪了。”
又去翻箱倒櫃尋找藥膏,手指沾上便強硬地給她抹藥,美其名曰:“為自己言行舉止負責。”
倆人再次出門時,妙妙看到父母便嚎啕大哭,小紅嘴一抿一抿,委屈極了。
蕭泓澄抱過妙妙哄,兮妍也跟在旁邊哄,好半天才哄着止了哭聲,卻不喜歡蕭泓澄了,埋在兮妍香香的懷裏不言語。
蕭泓澄看着妙妙背對自己的小身子又高興又心酸,高興的是女兒很聰明,心酸的是不過纏着你娘親一晚,你就要來搶回去。
身上的小黏糕摘不下去,兮妍只有抱着妙妙去書房。
皇後每日都會去東宮哄妙妙,或是把妙妙帶回長春宮玩,今日得知妙妙在禦書房便來尋,進門就見妙妙坐在皇帝懷裏,還從皇帝身前繡着的龍撤出一根絲線玩耍,皇帝笑眯了眼。
把妙妙轉了個方向面對皇後,“是不是同妍兒小時候很像?”
皇後給妙妙擦擦口水,“像,但妍兒可沒她這麽大膽。”
皇帝看了看胸前已經變了形的龍紋大笑,“女子大膽一點沒什麽不好的。”
朝臣見此暗思,該不會自此以後付國就是女帝的天下了吧?
有一個長相甜美可愛的女兒是件很讓人炫耀的事情。
除夕夜兮妍與蕭泓澄抱着女兒在朝臣中晃了一圈,賺足了羨慕。
然後兮妍又抱着女兒去貴夫人面前炫耀。母女二人身着同樣款式的宮裝,兮妍體态依舊輕盈,略施脂粉,發髻上一套珍珠頭面;妙妙紮了兩個小揪揪,再挂上她喜歡的小鈴铛,搖頭晃腦的甚至可愛。母女二人出盡了風頭。
程思涵羨慕道:“我那兩個不會走路就鬧得不行,會走路就要上房揭瓦,他們爹要揍,他們祖母攔着不讓。這不前幾日就把他們祖母養了多年的蘭花拔了,他們祖母是不攔着了,又有他們祖父回來當靠山。還是女孩乖巧可人。給姨母抱抱好不好?”
一見有人伸手,妙妙就立即摟住兮妍,在兮妍叛變要把她遞給別人時,她立即向皇後伸出手。
皇後笑眯眯接過。
衆夫人只嘆生在皇家的女孩好命。
兮妍道:“表姐喜歡女孩,那就再生一個好了。”
程思涵摸着肚子颔首,但願不要再是男孩。
宴席還未完,妙妙就已經熟睡,兮妍讓奶娘抱她下去照顧。
守完歲,蕭泓澄抱着得了四個大封紅的妙妙協同嬌妻坐轎攆回東宮,路上忍不住感嘆:“有孩子在就是不一樣。”
有孩子在,一切都好像更順滑了。以往蕭泓澄與帝後相處還有點冷清,有妙妙在,變得更親近了。
兮妍給蕭泓澄攏攏大氅,“你高興就好。”
回東宮洗漱完,兮妍發覺蕭泓澄神神秘秘拿着一樣東西進來,往他身後瞧了瞧,等待他揭秘。
蕭泓澄把畫在她面前打開,是他們一家三口前幾日去宮外游玩的場景,妙妙坐在蕭泓澄脖子上拿着一個糖人在啃,她牽着蕭泓澄的手微笑。
“為何你不把自己的臉畫上去?”
“我想請公主幫忙填上去。”
兮妍嫣然一笑,“驸馬伺候筆墨。”
蕭泓澄把另一只手拿着的工筆遞上,“公主請。”
她考驗她,她自是經得起考驗。
他給她掌燈,她半俯身握着工筆勾畫。
無需看他,她亦能畫出他的模樣。
劍眉入鬓,眼若星辰,鼻子高挺,薄唇微抿。單看沒有一樣出衆的,組合起來卻俊美無雙。
她剛轉身,他就擁了過來,貼着她耳朵道:“臉日日得見,沒有什麽考驗難度。為了公平起見,我先請公主親手探索我的身體,再行作畫。公主意下如何?”
這厮是什麽時候把衣裳解開的?觸手的溫熱結實胸肌,放眼的男色俊美出塵,迷人的嗓音還在她耳邊回蕩,她覺得今夜酒飲得多,有點醉了。
他不容她拒絕把的雙手按壓在胸口,“公主若是胸有成竹,便請開始吧。”
她惱了,怎麽就準許他的引誘?
她衣裳半褪靠在他胸膛,手指摩挲着他衣襟上墨色珍珠扣,緩緩移到他身上的紅豆,手指輕拂,覺得無趣又回到珠子上,“夜色已深,驸馬就只想作畫?”
他手背輕拂她如羊脂白玉的手臂,啞聲道:“自是想的。”
她嬌笑連連,身若無骨,直撩得他血脈偾張。
他橫抱起她,“新年第一次承恩,還請公主憐惜。”
☆、女帝繼位
建元三十年春。
頭發花白的皇帝坐在金銮殿龍椅上向兮妍招招手,“來,到朕身邊來。”
兮妍依言。
皇帝笑着起身,然後按着兮妍肩膀把她推坐在龍椅上。
兮妍驚起,“父皇?”
皇帝摸着龍椅扶手上的龍頭嘆氣,“朕老了,你母後也老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這江山就交給你了。你母後一輩子困守在後宮,晚年朕想帶她去看看大好河山。”
兮妍跪地,“兒臣暫時挑不起江山重任,還請父皇多教幾年。再者外頭龍蛇混雜,且舟車勞頓,母後身子怕是不适宜遠行。還請父皇三思!”
皇帝道:“你擔得起,近幾年朕逐漸放手,你不也處理得有條不紊?至于朕與你母後的安危,你也無需擔心,朕一把年紀外出定是以享樂為主,随行的侍衛、太醫、宮人不計其數,且也不是一去不回,玩累了便回來享享天倫之樂。”
兮妍還要再勸,皇帝擺擺手,“禪讓诏書已經拟好,明日早朝時就當衆宣讀。”
兮妍腦袋一片混亂,半響問:“兒臣繼位定會被大臣們催促立儲君,父皇覺得誰比較合适?”
這些年兮妍還生了兩個男孩,一個十歲,一個八歲。
皇帝微怔,妙妙膽大心細,自小在禦書房耳濡目染對朝政有極大的興趣,亦熟讀四書五經,學問不比男兒差;長孫玄麒少年老成,胸有丘壑,面若平湖,長相與蕭泓澄相似,性子卻與自己一樣有些霸道;次孫玄麟鬼靈精怪,時常有出人意料的見解,待人接物甚至圓滑通透。
位置只有一個,人選卻有三個,皇帝突然覺得自己只得一個女兒是件幸福的事。
“儲君選誰,父皇都沒有意見。”
銀杏樹下,一壺清茶,一卷書籍,一人怡然自得。
疲憊的人最看不得別人悠閑,兮妍走過去搶下他的書,沉着臉道:“你這年越來越懶散了!”以前還去接她,如今多看她一眼都嫌多。
蕭泓澄好脾氣地拉着她坐下,給她斟了一杯碧螺春,笑問:“怎麽了?可是孩子們又惹你生氣了?”
她側頭望他,年三十五的他未曾蓄胡須,臉上光潔白皙沒有半點紋路,長相依舊清俊,看起來仍是個白面郎君。但又經過歲月洗禮,眼神越發深邃,氣質更為沉穩,倒是時常惹紅了一片小宮女的臉蛋。
盡管他沒有錯,但他如此不加思考的詢問卻是讓她感覺被輕視。抽回自己的手道:“他們乖巧得很!”
那麽就是他惹她不開心了?一回來就數落他懶散,看來他得勤快點才行。念及此,便拉着她起身往寝殿走。
兮妍火好沒有撒完,不悅道:“你幹嘛?”
他把門窗關上,把她往床上一推,伸手解自己的衣裳,“你嫌棄我懶散,我便只有日夜奮鬥來證明我的勤快了。”
兮妍不由得臉紅,見他似乎是來真的,瞬間軟了聲音,“父皇今日說要禪讓給我,以後帶着母後去游歷大好河山。”
蕭泓澄收斂不正經表情,做到她身邊摟住她,“你在憂心什麽?”
憂心沒有父皇的壓制,她管不住那些大臣;憂心發生大事自己慌張無措;憂心自己不能成為一代明君……憂心的事情太多,她道:“我就是覺得我離不開他們。”
蕭泓澄悶笑,“玄麟都斷奶多年了,公主還沒斷奶呢?”
她捶了他胸口一下,“蕭泓澄!”
他握着她的手揉捏,“公主要試着松開對父皇母後的依賴,你往後是女帝,是你給天下人撐起天來,你是他們的依賴。而我一直在你背後,是可以讓你放松依賴的存在。”
低頭看了看她,繼續道:“是不是還在擔心三個孩子會為了皇位翻臉?”
兮妍颔首,“他們在我們面前表現得姐弟情深,但背地裏并不是那麽親近,玄麒與玄麟兩個住在西五所感情還算好,但妙妙住在掬月宮并不與他們走動。是我養大了他們的心。”
蕭泓澄皺眉,心知事情嚴重,此刻以安撫她為主,“妙妙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又與兩個弟弟差着歲數,一時不想與他們交談也是有的;玄麒與玄麟是男孩,心思本就不細膩,可能也沒察覺有什麽。晚膳把他們叫過來一起用,教導他們親情比皇位更重要。”
扶着她躺下,“看你精神不好,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被他一哄,她眼皮打架,不多時就睡過去。
蕭泓澄在她熟睡以後把三個子女依次叫到東宮。
“妙妙,你想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