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奉旨辦事,做得不好,父皇可否能輕罰?” (15)
說得直白,星妤也沒好意思聽。
此時聞言也不知嫂嫂說的這藥到底是治什麽傷病的,在她鼓勵的眼神中接過,“這藥有什麽效果?”
兮妍故作鎮定道:“止痛消腫。”
星妤垂眸看着玉瓶沉思,難道是怕陸南浔打她?不管如何,收起來到時候再說。
轉眼到了星妤出嫁這日,婚禮是在陸家舉行,但婚後倆人還是住在首輔府。
兮妍與蕭泓澄一并去參加婚禮,給足了陸家面子,也無人再敢議論娶妻不娶喪母之女。
分開時兮妍不忘囑咐,“少喝點酒。”
蕭泓澄瞥了一眼周遭畢恭畢敬的達官顯貴,小聲道:“也不是不行,不過公主要陪我……”
不待他說完,兮妍轉身就走。
陸大夫人把兮妍領到精致花廳,笑道:“知道皇太女喜靜,臣婦擅作主張安排此處,不周之處還請皇太女海涵。”
兮妍道:“今日夫人長媳進門,夫人還是去招待客人吧。此處留下一些仆人伺候就好。”
陸大夫人道:“那怎麽行?”在皇太女鋒利的眼神中轉了口,指着身後二兒媳,“留皇太女一人在此太失禮,讓臣婦的二兒媳夏氏留下伺候皇太女,皇太女是否覺得可行?”
先前聽聞陸南浔的母親偏心次子,如今一看果然是夠偏心的,長媳進門一點不重視,還把二兒媳往她身前帶,但凡正常一點的都幹不出這等事來。
“陸家是百年世家,長媳沒進門,二媳婦就進門了?怎生這點規矩都不懂?”
此話猶如醍醐灌頂,陸大夫人這才意識到,長媳是縣主,更是驸馬的親妹,皇太女愛屋及烏是在敲打她。
讪讪道:“高僧給臣婦長子批命,說他只有年至二十五才能成親,他下面還有許多弟妹,可不能因為他一個人全部耽擱婚事,這才出現這等怪象。皇太女請容臣婦告退,臣婦得去瞧瞧長媳院子奴才照顧有無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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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妍颔首,“夫人自便。”
雲夢在兮妍身後小聲道:“皇太女,縣主的弟妹是夏雲逸的嫡親姐姐。”
兮妍微怔,世間事情竟如此巧合?眼前這個雙十女子身着水藍色暗花長裙,頭戴藍色寶石頭面,一點也不搶新娘子風頭,配着一身書卷氣,讓人很是賞心悅目。
這個女子掩飾得自以為很高超,實則不難發現她的小心機。頭上的藍色寶石精純毫無瑕疵,在室內都熠熠生輝;身上的料子是今年新上貢的,僅此一批,她與母後都不大喜歡藍色,便由父皇賞給臣子;笑容十分得體,像是被宮裏的嬷嬷用尺子量過一樣的精準。
“皇太女可是不喜這六安瓜片?妾這就去沏一壺白毫銀針來。”夏雲舒道。
兮妍不由得為星妤感到頭疼,擰不清的婆婆,難纏的弟媳,還有一大家的長輩需要應對。好在他們常住首輔府。
“不必麻煩。”
程思涵來尋,身段不見了上月的豐腴,瘦得剛剛好。
夏雲舒也知趣,給二人添了新茶,低眉順眼告退。
兮妍道:“還以為表姐會被兩個小外甥纏得脫不開身呢。”
一提起兩個兒子,程思涵一臉的母愛,“待他們出了百日,我就抱他們來宮裏給皇上皇後請安,皇太女到時候就知道他們有多纏人。抱着這個,那個就哭,抱着那個,這個又哭。我是沒力氣抱兩個,只有夫君能一手抱一個哄着。”
又止不住說起許多關于孩子的趣事。
兮妍忍不住摸摸平坦的小腹,下一刻又不着痕跡移開,她自己都還沒有長大,如何教養孩子?便把生孩子這事計劃在幾年之後。
說着說着,程思涵就紅了臉,表情似痛苦又似尴尬。
兮妍問:“表姐這是怎麽了?”
程思涵難以啓齒,但想着兮妍往後也得經歷,小聲道:“漲奶。”說着讓奴仆帶路去旁邊房間解決。
兮妍腦袋裏不由得浮現這樣一幕:與朝臣嚴肅商議政事,突然胸口一漲……
她覺得這事可能還得推遲得更久一點才行。
陸南浔成為了自己的妹婿,蕭泓澄自然不能以前那種冷暴态度面對他,席上給他擋了不少酒,就望他對妹妹再好一點。
醉眼朦胧來到二門等兮妍,他的眼睛被燈光照得發虛,眨眨眼,只見她走在一行人中間,每跨一步都與他心口跳動同步。心口很沉,他扶着點,生怕摔着心尖上的人兒。
兮妍隔着幾步遠就聞見他一身的酒氣,他踉跄幾步傻笑着,牙齒在夜色裏白得發亮。
讓人把蕭泓澄弄上馬車,與衆人告別,上至馬車嫌棄道:“男人的話果然不能信。”
蕭泓澄爽朗大笑,兮妍做賊心虛一樣揭開車窗簾看了看外頭,見已經行到空曠街頭才回頭白了他一眼。
他撐着起身,靠在她身上道:“你又不答應我,我哪裏算食言?”
他太重,兮妍被他壓得緊靠車壁,蹙眉道:“你離遠點,我難受。”
蕭泓澄立即正起身,把她往懷裏帶,揉着她手臂道:“不疼,不疼,下次我輕點。”
兮妍嘴角微抽,把他推離一點,“你到底是清醒還是醉了?”
他不喜離她太遠,把撐在胸口的手往脖子處一拉,擁個滿懷笑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你說如何就如何。”
兮妍也很喜歡這種抱在一起的感覺,想了想還是問他:“你覺得什麽時候要孩子比較好?”
蕭泓澄微僵,這回是他想拉離一點距離,她不肯。
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她的背,“我這個年紀,按照尋常人家來論,孩子都應該上學堂了。”親了親她側臉,“我想越快越好,但我更願意等你想生的時候再要。”
兮妍靠在他懷裏沉默半響,伸手摸着他略微刺手的胡渣道:“生出來你帶?”
蕭泓澄用下颚摩擦一下她柔嫩手心,笑道:“自然是我帶,皇太女日理萬機,哪裏有時間帶孩子?”
兮妍錘了他一下,“我還小呢,哪裏知道帶孩子?”
蕭泓澄抱起她與她四目相對,“誰都是第一次做父母,不懂咱們可以一起探索。咱們生養他,也得兼顧起教養他的職責,不要因為不如意就棄之不顧。”
兮妍知曉了他的曾經,鄭重道:“好,咱們一同學習。”
他越靠越近,她閉上眼睛,嘴唇傳來輕柔的碰觸,小心翼翼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想靠近而又不敢靠近。
她主動含着他的薄唇交換氣息,交換心意。
蕭泓澄覺得不只是心化成了一灘水,他整個人都軟得一塌糊塗,除了某處。
就在蕭泓澄把手探入她衣襟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倆人若無其事分開整理好衣裳,蕭泓澄清清嗓子,“發生什麽事了?”
雲夢道:“回驸馬的話,是首輔大人家的下人過來詢問,說想請問給公主配藥的太醫是哪位?”
兮妍疑惑不解,“這麽晚請太醫做什麽?”
想到家裏那位爺還等着洞房花燭,陸川只能如實相告:“我家大人吃了那藥。”
☆、有了身孕
兮妍停下腳步,視線從腰間的大掌移到他俊臉上,“這是幹嘛?”
蕭泓澄扯着嘴道:“這會子人都沒有來齊,你就不想與我多相處一會?”
兮妍拉開腰間的手,提步道:“表姐都已經到了,我等不及要去看我兩個小外甥。”
自從那夜與他談論生孩子以後,兮妍有意無意地會翻些開蒙書籍,想到她握着孩子肉嘟嘟的小手教他寫字就心動不已。
蕭泓澄追上去拉着她的手,“只是小外甥就舍棄我,要是以後有了孩子,我還不得一個人睡冷被窩?”
兮妍嫣然一笑,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心急,步伐也随之慢了下來。
蕭泓澄暗暗松了一口氣,這個小笨蛋不懂得月事推遲就表示可能有孕,若不是不想讓她空歡喜,早就想三令五申讓她不要太好動。
今日中秋節,程思涵早早帶着孩子來到長春宮,正與皇後閑話家常,就看見表妹從門口風風火火跑進來,後面跟着一臉着急的表妹夫。
兮妍湊在皇後身邊看孩子,小團子咬着自己的手指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她忍不住上手去摸孩子嬌嫩的臉蛋,就像用牛乳做的豆腐一樣又細又滑,點一下還回彈。
兮妍伸出手,“母後給我抱抱。”
皇後輕輕把孩子放在兮妍懷裏。
兮妍近一年寫字練出了些臂力,但懷裏白白胖胖的小家夥喂養精心,還是抱得她手酸,又不想這麽快還回去,便對蕭泓澄使眼色。
蕭泓澄好脾氣地上前接過,懷裏的小肉球還把沾滿口水的手指在他衣裳上亂抹,嘴裏歡快地叫着。他對着孩子皺皺鼻子,小東西笑得更歡了。
兮妍拿起撥浪鼓逗小外甥玩,孩子伸手要抓,抓不到就抿嘴,眼淚說來就來。
沒辦法,兮妍只得把撥浪鼓交到他手上,一邊防着他啃咬,一邊與蕭泓澄道:“男孩子真好動,不知女孩子是什麽樣的。”
蕭泓澄道:“我記得星妤小時候除了餓了尿了或病了,其他時候不哭不鬧,就喜歡笑,還特別好哄。每日穿着花裙子坐在門口看那些小男孩玩耍,但不參與其中,說是會弄髒衣服。”
兮妍聽了眼饞,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你說咱們生女孩怎麽樣?”
蕭泓澄想象一下一個與兮妍長得一摸一樣的嬌軟小姑娘抱在手裏,頓時就心花怒放,認真地點頭,“就要女兒。”
女兒嬌美,女婿高大,倆人站在一處真是天造地設一對。
女兒每說一句話都看一眼女婿,而女婿視線就沒從女兒臉上移開過,皇後笑着收回視線與程思涵哄另一個。
許是兄弟連心,蕭泓澄手上這個不知怎麽就哭了,程思涵懷中那個頓時也大哭起來。
奶娘快速抱過去哄,但還在蕭泓澄手上留下臭味。
兮妍捂着鼻子退後,後知後覺發現這樣有嫌棄他之意,為了以後能哄騙他照顧孩子,複拉着他衣袖去偏殿淨手。
蕭泓澄冷哼,“乖巧可愛的小姑娘也是會拉臭臭的。”
兮妍一噎,然後直直望着蕭泓澄不言語。
蕭泓澄洗了兩次手,用巾帕擦幹手捏了一下她的翹鼻,“別想都推給我。”
兮妍尖叫,這可是摸過臭臭的手!
蕭泓澄笑着靠在門口看她喚雲夢換水洗臉,涼涼開口:“我洗幹淨了摸你一下,你都有這麽大反應,還說什麽一同照顧孩子。”
兮妍抹幹臉上水珠,讪讪道:“我定是不會嫌棄自己的孩子。”
這話,蕭泓澄聽得還算舒心。
眼見她刻意與自己保持一臂之遙,蕭泓澄很不喜歡她這種行為,便不管不顧地挨着她走。
兮妍蹙眉走遠一點,“你別靠過來,我總覺得你身上還臭。你一過來,我就想吐。”
前一句讓蕭泓澄面沉如水,後一句又讓他眉飛色舞。
不着痕跡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攥着拳頭暗想,定是八九不離十了!
宴席進行不久,兮妍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再看一眼油膩的菜品,頓時就幹嘔起來。
蕭泓澄餘光一直注意着她,見此立即抱起她離席。
帝後驚起,雲夢快速上前把猜測說了。
皇後眼圈一熱,這倆個孩子居然瞞着這麽大事不說,又責怪自己沒有關心到位。
皇帝滿足嘆息,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孩子,小心翼翼愛如生命,如今他的血脈得到繁衍,心中的得意與高興不用言說。
太醫令與精通婦科的太醫診脈後笑道:“恭喜皇太女,您已有月餘的身孕。”
兮妍喜極而泣,蕭泓澄謝過太醫,并重重賞賜他們,然後派人立即前去禀告帝後。
皇家有喜,群臣紛紛下跪祝賀。
宴席散後,帝後來到東宮,卻見女兒身前擺着一桌子瓜果點心,女婿被指揮得團團轉。
皇後無奈道:“吃這麽雜,太醫可有說有什麽要忌口的?”
兮妍搖頭,“太醫說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皇帝幾次想開口,又生生止住,好似自己一開口,這場景就像夢境一樣消失不見。
兮妍把手附在皇帝攥成拳頭的手背上,“父皇您有孫兒了。”
皇帝連說了幾個好,并賞賜了一屋子東西,還囑咐她修養到出月子為止。
兮妍無奈道:“父皇,女兒身體很好,并沒有什麽不适應,若是天天呆在東宮,那才是不适應。”
皇帝皺眉沉思片刻道:“那就不要再去上早朝,就在書房批閱一下奏折,累了就休息。”
皇後又把兮妍拉到一邊說私密話,“太醫可有和你們說孕期不能同房的事情?”
兮妍臉蛋爆紅,低着頭颔首。
皇後本想說月份大些可以适當,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人生無常,誰知道他們能活到什麽時候,剛開了葷的男人最是意志力薄弱,也算是對女婿的一種試探,百年之後他們也不必再心存牽挂。
那邊皇帝肅着臉道:“孕婦受不了一點點氣,往後你收斂好自己的性子。實在忍不住就來與朕說,朕與你去練練刀劍,耗盡一身力氣,回去也就不想生氣了。”
蕭泓澄颔首,“父皇安心,我定會好好照顧皇太女。”
送走帝後,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兮妍從未對他撒過嬌,此刻脫口而出,“過來抱抱我。”
蕭泓澄輕輕摟着她,“怎麽不嫌棄我臭了?”
兮妍把臉埋入他胸膛,深吸一口他身上甘洌的味道,笑道:“嫌棄誰也不會嫌棄你。”
夜間兮妍太興奮無心睡眠,蕭泓澄可不容她折騰,把她往懷裏摟了摟,輕撫她的背哄道:“乖乖睡,肚裏的孩子也要歇息了。”
兮妍還是不想睡,見他眼睛已經合上,捏住他眼皮道:“母後說我們不能同房,你半夜可不要亂來。”
蕭泓澄把放在她腰間的手下移,威脅地捏了一下,“你再不睡,我就要亂來了。”
兮妍發覺有孕的日子與以往沒有什麽不同,胃口極佳,睡眠充足,唯一不同的是蕭泓澄的态度。他收斂起不正經,正經得就像是出口成章的老翰林。
他如此,她越發想念曾經不正經的他。
兮妍每日都睡到自然醒,蕭泓澄沒有正經差事,便陪着她一起。
這日她不讓宮人給自己更衣,親自去金絲楠木衣櫃裏翻出舊裙來。說是舊裙,實則只穿過一回,她有孕後,衣裳都被皇後換成寬松的。
她身着紅色束腰長裙,腰身一如既往的纖細,只是衣襟卻是怎麽樣也合不上。有困難自然得找人幫忙,她蓮步款款走到蕭泓澄身前,“我手上無力,你給我系上紐扣。”
蕭泓澄坐在榻上,她站在身前,剛好他的視線給她敞開的衣襟占據。
紅衣雪膚,高聳挺拔,要人命!
蕭泓澄黑着臉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寬松的衣裳給她換上,“穿這麽緊身的衣裳也不怕勒着孩子!”
兮妍不配合,“你們都只關心孩子,不關心我!”
蕭泓澄簡直怕了她,也不敢用強硬手段,生怕她動了胎氣,用衣裳包裹住她身子,“你想如何折騰我?”
她揚着下巴道:“說得好似我不講理似的,你是我的驸馬,我孩子的爹,我為何要折騰你?”
他好脾氣道:“是我想讓你折騰。”
她搖頭,“可我不想折騰你。”
蕭泓澄深吸一口氣,“那我給你穿衣裳好不好?”
兮妍還是搖頭,“我又有點犯困了。”佯裝捂嘴打哈欠,突然見他湊過來,“你想幹嘛?”
他橫抱起她走向床邊,“想陪你睡覺。”
兮妍碰到床上立馬一滾,蕭泓澄怕她傷着肚子往前一按。
人沒按到,卻把衣裳扯下半截。
她裸着半個背,青絲慵懶地半垂半搭,驀然回首,紅唇輕啓:“你……”
放開她的嘴後,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啞聲道:“你來。”
☆、負心男人
兮妍孕期就沒有吐過,近來卻隐隐有嘔吐之意。
皇帝不讓兮妍久坐書房,半下午就把兮妍打發回東宮。
蕭泓澄時而被皇帝指派差事,時而在文淵閣辦公,回東宮也沒個準點。
進入十月,天氣就比較寒冷了,坐在窗邊便是尋常人也會被吹得頭疼,更別說孕婦了。
雲夢勸道:“皇太女您這胎坐得穩當也不能這樣任性,小主子可經不起折騰。”
兮妍便不再堅持開窗,“打發個人去外頭守着,一看到蕭泓澄出現就回來告訴我。”
雲夢心顫了顫,皇太女很少喊驸馬爺的全名,她少有聽見的幾回,都是皇太女在撒嬌。此刻用如此冷淡的語氣叫出,怕是驸馬爺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蕭泓澄拎着一袋糖炒栗子回東宮,摸摸溫度發覺微涼了,便準備喚宮人拿去加熱一下。忽地眼前出現一個臉蛋圓圓,笑起來甜蜜且讨喜的宮女。
“奴婢給驸馬爺拿去熱熱吧?”
蕭泓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并未把栗子交給她,淡淡道:“我從未在東宮見過你。”
小圓道:“奴婢先前是在後頭幹雜活的,這幾日才被管事提拔到前頭來。”
蕭泓澄颔首,“倒是很有眼色,”語氣一轉,沉了臉,“但并未是好事。你是受何人指使來靠近我的?又有何目的?你若不想現在就交代,想必去囚牢一定能讓你交代。”
小圓臉色慘白,她不懂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樣。明明那人說好的,只要她在驸馬面前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她既能全身而退又能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
不由得就跪在蕭泓澄面前,眼淚連成串,祈求地望着他,“驸馬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想伺候您。”
兮妍走來就聽見最後一句,先前還覺得是蕭泓澄欺負這宮女,原來是辜負了人家一片芳心。
扯了扯披風上的紅狐毛,冷笑道:“你想怎麽伺候驸馬爺?”
見她簌簌發抖,嘆道:“真是我見尤憐,驸馬爺也不管管。”
他見過她無數種表情,這種盛怒之下的平靜異樣勾人,礙着她有孕,他也不能放縱自己與她調笑,還是盡快讓她息怒為好。
摸出一粒香甜開口的栗子剝開放進嘴裏,試了試溫度又拿出一粒剝開遞給她,“管什麽?我只管你餓不餓。”
黃澄油亮的栗子發出誘人香味,兮妍很沒骨氣地接過,許是甜了嘴兒,言語也不再那麽硬,“雲夢拿着栗子随我來,驸馬爺還要與這個宮女閑話。”
蕭泓澄對着她背影喊:“雲夢剝的沒有我剝的讨孩子喜歡,我等會就來。”
雲夢腳步踉跄了一下,偷偷打量皇太女神色,見好了許多,不由得對着栗子發愣。主子就被一粒栗子哄好了?
蕭泓澄皺眉,“來人……”
小圓立即道:“驸馬爺別喊人,我說,我都說。”
殿內還未燒地龍,但已經燒了炭爐。
蕭泓澄在炭爐旁烤熱全身才坐在兮妍身邊,複端着一碟子栗子殼皺眉,“吃這麽多,也不知對身子好不好。”
兮妍面不改色道:“要不請太醫來瞧瞧?”
蕭泓澄放下碟子颔首,還是請太醫來看過比較安心。
雲夢噗嗤一笑,“驸馬爺有所不知,公主吃了幾粒就嫌太膩,剩下的都賞給我們吃了。”
他淡淡道:“如此甚好。”
待宮人一離去,立即摟住她在她耳邊惡狠狠說道:“看我被蒙在鼓裏很開心?”說着咬了她白生生的耳垂一口。
兮妍用巾帕擦擦耳朵,側頭望他,“你不也把我蒙在鼓裏?”
蕭泓澄無力道:“不是我要把你蒙在鼓裏,是我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前幾天開始就天天有宮女來尋我說話,一天一個款式,他們莫不是以為這樣就能摸出我的喜歡?”
捧着她的俏臉香了一口道:“焉知只有公主冷落我,絕對沒有我會冷落公主的。”
心中甜蜜,嘴上依舊不饒人,她道:“那是因為我是公主。”
他搖頭,“你現在是皇太女,而我喚你為公主是因為我想把你當公主一樣捧在手心疼愛,”語氣一轉,語氣有些低落,“而不是做皇太女身後的男人,讓你來保護我。”
兮妍似模似樣地拍拍他的背,“你我夫妻之何須分得太清楚,只要開心,誰保護誰都一樣。”
蕭泓澄把頭靠在她肩上,“那我就把心交給皇太女保管了,只是不知皇太女要把我的心與你的寶冊一樣珍藏起來,還是如肚裏的孩兒一樣放在心裏貼着?”
他的頭越來越往下,兮妍扯着他發冠道:“你還沒有說那個宮女的事情。”
蕭泓澄隔着蠶絲薄襖咬了她豐盈一口,這才直起身說正事,“今日這個宮女只說受一個中年朝臣指使,但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姓。我猜測是前朝舊臣認出我來,想要找我讨點好處。我便讓那宮女聯系這個大臣說我想見面,具體如何還要過幾天才知道。明日我先把這事禀告父皇,省得他以為我想聯合朝臣謀逆。”
兮妍冷哼,“我今日若是不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說?”
他端起一盞熱茶喂她,“公主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夫妻情趣都不懂?你說我一回來就像處理公事一樣向你報備今日所見所聞,你聽得可有樂趣?”
兮妍擦擦嘴,驕傲地揚起下巴道:“你老是讓我問你,我也很無趣。”
蕭泓澄用與她一摸一樣的語氣道:“你老是裝不理我,我也很無奈。”
翌日皇帝聽聞消息後示意蕭泓澄見機行事。
三日後蕭泓澄來到曾帶兮妍去過的那幢古宅。
眼前中年男子氣質儒雅,年過不惑眉目依舊俊朗,歲月在他眼角留下的痕跡只添魅力,緩緩一笑讓人如沫春風,絕無半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濁氣。
蕭泓澄道:“我曾見過王大人的畫像,”邪邪一笑,“是在我母親手上。”
王崇明笑容僵了僵,躬身施禮,“我對不住你母親……”
蕭泓澄用折扇挑起他胳膊,“素來只聽過父債子償,竟不知還有母情子受。托王大人的福,我從不被我母親喜歡,想來她也不願意看到你對她的兒子卑躬屈膝。”
王崇明心沉了沉,她的兒子一點也不像她,他能毫不猶豫點出自己的身份,就表明這事是在皇上跟前過了明路的。極有可能皇上也知道他們今日私下相見,念及此,驚出一身冷汗。
把之前想好的說辭通通摒棄,只表達歉意。
“我與你母親原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兩家都已經在準備婚事了,她卻被一道聖旨擡進了宮。你母親是對不起你,只是她性子執拗,認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逝者已矣,要怪你就怪我好了。”
蕭泓澄嗤笑,“真是好笑,我父親是有錯,但你們私相授受也要歸錯到他頭上?你若真是個守禮知節的就不會還與她藕斷絲連!也不知她死後會不會後悔,藏在心尖上一輩子的男子,不說給她收屍,連看都不曾去看一眼!如今名利雙收、兒孫滿堂,還想施舍一點好處給我,好讓我感恩戴德。奈何我是個知情頑固的,倒是讓王大人如意算盤打空了。”
王崇明張嘴卻吐不出半句話來,扪心自問,那女子進宮以後在他心中就不純潔了,與她私下聯系不過是心口惡氣使然,還有什麽比看見皇上求而不得的人對自己死心塌地更美妙的事?
蕭泓澄看他一眼都嫌髒,沉聲道:“看在我母親的份上,我給王大人提個醒,今日皇上是知道我來這裏的。”
寒風吹起一地落葉,下頭沉着的枯葉已經腐爛,恰似那男人的心肺。
兮妍左右瞧了瞧他,“這麽高興?”
蕭泓澄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道:“王崇明一輩子鑽營獲得的高官厚祿在一夕之間親手斬斷,我曾受的罪都有理由來安慰,我怎能不高興?”
蹲下身親了親她肚子,“咱們的孩兒不用擔心這個,要擔心的是他被父皇母後寵得無法無天,你可能嚴肅管教?”
兮妍心虛,她只想與孩子親親我我,可不想教哭他。
“慈母嚴父,你怎能推卸責任呢?”
蕭泓澄無奈搖搖頭,“你是皇太女,往後你親政,還要與孩子嘻嘻哈哈?也不怕他們把老臣的胡子剪了。”
兮妍靠在他懷裏咯咯直笑,“那就你教男孩,我教女孩。”女孩乖巧可人,她總不至于要下狠手去管教吧?
蕭泓澄打個哈欠,含糊道:“若是你和女兒吵架,我幫誰呢?”
兮妍也有些犯困,躺在他臂彎道:“才不會呢。”
一語成戳,幾年之後蕭泓澄哄了小的還得哄大的,卻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五章,明天完結。
☆、出宮游玩
臨近春節,京城的街道格外熱鬧,還可以看見異域人牽着駱駝在街上行走。
蕭泓澄收回視線轉頭就見兮妍拿着一塊琥珀核桃在啃,香腮鼓鼓的,活像個貪吃的小兔子。再看她四肢纖細,隆起的小腹在厚衣裳遮擋下也不顯眼,膚色越發瑩潤剔透,氣質既有少女的輕盈,又有少婦的妩媚,本就十分的美,又活生生拔高了一個高度。
察覺自己吃得有點多,兮妍把咬了半塊的琥珀核桃塞進蕭泓澄嘴裏,讨好地笑笑。
蕭泓澄咀嚼着含糊道:“看了戲就回宮,你要是不聽話,我可不幫你打掩護。”
兮妍揉揉耳朵,“你都念叨多少回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琥珀核桃外頭裹着糖衣,蕭泓澄吃完飲下半盞清茶壓壓嘴裏的甜膩,然後一手捧着她的臉,一手摸着她白玉似的耳垂,“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她一個眼神望來,他立馬投降,“我不說了成不成?想吃什麽?我都給你買來。”
兮妍冷哼,“想吃神仙肉,你也去給我買來吧。”
蕭泓澄貼着她的紅嘴道:“神仙肉沒有,凡人肉倒是有,請公主品嘗。”
到了戲園,雲夢擺好車凳請兮妍下車,驸馬爺先探出半個身子,也不知怎麽了,又把頭縮回去。雲夢本不覺得有什麽,在她去車上取茶具時,卻發現矮幾上放着一塊沾着紅脂的巾帕。
上至雅間,蕭泓澄抖落一下兮妍的白狐毛鬥篷,“看,這樣公主就不必擔心口脂會粘在皮毛上。”
兮妍看了一眼風情萬種的花旦,“喏,驸馬爺若是再上點粉,描個眉畫個眼,就能上臺了。”
蕭泓澄大馬金刀坐在太師椅上,側頭看着她道:“像我這麽硬朗結實的男子上臺扮演花旦四不象,演武生又太俊俏,演醜角又可惜。便只有做公主的驸馬最好。”
兮妍不與他耍貧嘴,四下望了望,倒是發現好幾個熟人。
蕭泓澄順着她視線望去,“聽說韓霧年曾被妹婿教訓一頓。”
她回頭,“為何?”
他眼睛閃過一抹嘲諷,“還能為何?”
難道是因為韓霧年曾想追求星妤?韓霧年不可能不知道星妤的身份,但沒見過人是可能的,“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蕭泓澄冷冷道:“要不公主把他叫過來,讓他當面解釋誤會?”
這人一遇到韓霧年就陰陽怪氣,弄得好像他們真有什麽一樣!
兮妍也冷了臉,“怎麽光盯着一個韓霧年?不是還有一個夏雲逸?你和他還有姻親關系,聽說星妤與夏雲舒沒有起正面沖突,但事情卻發生不少。”
蕭泓澄讪讪一笑,“我總不能管到陸家後宅去吧?再說妹妹自己也說她能自己處理,有陸南浔在後面撐腰,她想做什麽盡管做就是。”
沉默一陣,倆人相視一笑。
蕭泓澄握着她的青蔥似的玉手,“我以後再也不說他了。”反正他也快要娶媳婦了。
兮妍晃了晃手,“你怎麽不說他?”
對面雅間坐着的是闊別一年的袁複,氣質不似當初的冷硬,舉止投足都帶着沉穩。他身邊還坐着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應是他的新婚妻子。
袁複自是也看到了兮妍二人,看了看低眉順眼的妻子道:“皇太女與驸馬在看戲,咱們過去見個禮就回來。”
孫玉不敢望他,怯怯道:“是。”
袁複微不可聞嘆氣,如此小家子氣,往後如何撐得起場面?
孫玉也自知自己的問題,只是她心中的結解不開。身世坎坷,命如浮萍,她曾為了榮華舍下尊嚴,如今榮華在側,她的尊嚴卻是永遠也拾不起。
夫妻倆一前一後來到雅間見禮。
兮妍請他們入座,解下腰間的羊脂玉佩遞給孫玉,“小小見面禮,還請袁少夫人莫要嫌棄。”
皇太女粉色指尖捏着玉佩,美得像一朵粉白的花。孫玉跪着接過,手指在衣袖中摩挲玉佩,心中五味雜陳。
蕭泓澄道:“一年不見,袁大人越發沉穩有魄力了。”
袁複道:“一年不見,驸馬爺還是一樣的潇灑不羁。”
蕭泓澄爽朗大笑,“改天一起喝酒。”
袁複眼睛不着痕跡掃了一眼兮妍的肚子,她儀态優雅,坐着時背挺得直直的,紅底牡丹金絲滾邊褙子修飾了腰身,百褶長裙遮掩了肚子。若不是知曉她有孕,倒是發覺不出她有孕。
視線望旁邊帶了一眼,他的妻子弓着背,腦袋埋得低低的,要多謙卑就有多謙卑。忍不住嘆口氣,然嘴中苦澀卻是嘆不出去的,起身道:“我就不打攪皇太女與驸馬看戲了,改日再進宮給你們請安。”
蕭泓澄送他們出門,回來見兮妍在發愣,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兮妍搖搖頭,“杞人憂天罷了。覺得袁複可憐,又覺得他妻子可憐,兩個可憐湊在一起,更是可憐加可憐。”
蕭泓澄有些心虛,這事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想了想道:“這都是命。他們若想不可憐也很簡單,要麽打破常規和離,要麽改變自己去适應對方。什麽都不做,便只有接受乏味枯燥的人生。”
見她還是恹恹的,摟着她親了一下,“咱們出去逛逛怎麽樣?這戲唱得我都快瞌睡了。”
兮妍擡眸,“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有要求去。”
蕭泓澄拉她起身給她穿上鬥篷,“是,是我貪玩。”
街上行人越來越多,兮妍逛了一下就不想再繼續,“我們回宮吧。”
他學着她語氣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有強迫你回宮。”
兮妍推着他上車,“是,是我嬌氣。”
轉眼到了除夕。
蕭泓澄剪了兩支綠萼梅花進來,選了個素淨瘦長的花瓶插上,然後擺在兮妍面前。
兮妍調整了一下花的位置,問道:“元叔不進宮卻去首輔府過年,可是對宮裏有不滿?”
蕭泓澄摸了摸衣裳,确認熱了才坐到兮妍旁邊,“他嫌宮裏規矩多不自由,再者也怕被老宮人認出,他懶得去與他們解釋。現在星妤有孕,他說他以後就在首輔府幫妹妹照看孩子,讓我們不必挂心。”
兮妍颔首,讓宮人再多準備一些禮品送去首輔府。
時辰尚早,她便摸出針線來。難的不會做,給孩兒做個小肚兜還是會的。
她眉目含笑,整個人像是會發光,身上透着純淨,沒有一點世俗污濁。
她手指翻飛,一下一下似在撥弄他的心。
蕭泓澄忍不住虛靠在她身上,“公主真是賢妻良母,能娶到公主是我三生有幸。”
兮妍嫣然一笑,“驸馬體貼入微、博學多才、豁達大度,能有驸馬陪伴一生,也是我的福氣。”
蕭泓澄問出自己很糾結的問題,“若是往後有大臣逼着你廣開後宮怎麽辦?”
兮妍強忍笑意,放下針線扶額,“這倒是個棘手的問題。”
他只沉沉看着她不言語。
她勾勾手指,他附耳傾聽,“那我就說只喜歡驸馬一個。
他抿嘴一笑,“我也只喜歡公主一個。”
也不知這話戳到他哪根經,感受他一點點變硬,兮妍快速把手繃丢給他,“閑着也是閑着,你也來縫幾針,讓孩兒在衣裳上感受一下你的父愛。”
蕭泓澄嘆氣,還有幾個月,忍得好辛苦。
雲夢進來就見皇太女手把手教驸馬爺刺繡,似乎她進門時,公主還笑馬驸馬爺手笨。垂眸掩下驚悚,盡量平靜道:“皇太女、驸馬,宴席就快開始了。
兮妍若無其事起身,右手微微往身側一伸。
蕭泓澄扶着她邁步,“走吧。”
宴席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