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應該就是,老主持要他悟的‘情’
翌日,院門被敲響時,蘇黛已經穿戴打扮妥當。
她特意換了身兒粉袖桃花兒的襖裙,出門時,還披着昨日那件緋色披風,披風束領一圈兒的兔毛,襯得她那張蓮瓣兒大的小臉玉秀白潤,那雙清靈烏亮的月眸就更靈動了。
一頭烏發绾了低髻,除卻鬓後點綴的珍珠花钿,發髻上只插支雕花古樸的桃木簪。
像個要去見心上人的小娘子,施施然走進漫天雪地裏,背影都輕快的不得了。
院門打開,沈頃身姿清挺,穿軍裝革帶,立在門前臺階下一側,骨節分明的手還撐了把水墨油紙傘。
傘沿兒緩緩上掀,他冷峻神朗的眉眼便顯露出來。
虛握着拳沖蘇黛伸出手,聲線如冰天雪地般清冽。
“下了一夜雪,當心臺階打滑。”
他能想起來提醒這麽一句,完全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出門前,樸淞就因為走得急,從臺階上滑了一跤,疼的直龇牙咧嘴。
故而,他今早是自己開車來接的人。
蘇黛不知緣由,只覺沈頃還是有幾分心靈的。
她抿唇淺笑,一手拎裙裾,另一只素手搭住他手背,小心從臺階上下來。
沈頃盯着她腳下,等她站穩了,握傘柄的手往她那側靠了靠,淡聲道。
“走吧。”
他步子踱的慢,像是在遷就她。
然而雪下的是不小,等兩人走出巷子口,先後上了車,蘇黛已經覺得裙裾底下,腳都涼飕飕的。
馮岑月被蘇逢攔在堂屋門口,看着敞開的院門,氣的直揉胸口,反手拍了兒子一把。
“我叫你勸她,你倒被她給勸住了!你還幫着她糊弄我,你比你阿姊還缺心眼兒!”
蘇逢哭笑不得,擡手揉了揉被她拍疼的地方。
“您先別急着怪我,您還是好好想想阿姊的話,她預見的事向來都有譜,娘,您總不能攔着阿姊的正緣嗎?”
馮岑月恨的咬牙,揮拳捶他。
“正緣正緣!正緣也不能總把人拐出去私會!傳出去,你阿姊的臉還要不要了?!”
“嘶~,疼!別打,別打...”
出城的路上,沈頃車開的不緊不慢。
鎮口牌坊處有人正在挂紅燈籠,路過時,蘇黛盯着多看了兩眼,而後突然扭頭問沈頃。
“今日廿八了,二爺哪天回霧城?明日?還是後日?”
沈頃側目看她一眼,“明日午後吧。”
蘇黛輕抿唇,忍着心中的不舍,細聲問道。
“帥府的人,知道您在這兒嗎?”
沈頃薄唇牽了牽,“不然你以為,爺為什麽只帶了樸淞。”
蘇黛若有所悟,側身靠在椅背上,靜靜看着沈頃清冷的側臉。
“您在這兒建私宅,還瞞着人,故而,我的存在,也不能讓帥府的人知曉,是麽?”
沈頃搭在方向盤上的指節微微握了握,聞言偏頭,與她對視一眼,聲線清啞。
“并非是藏着你,只是若帥府知道了,勢必會讓你受些委屈。”
而他,不是很想看她受委屈。
蘇黛眼睫低垂,輕輕颔首,“我知道了。”
沈頃又看她一眼,見她低眉垂目的乖巧模樣,心口突的軟了。
他微微抿唇,溫聲安撫她。
“既你想好了,名分的事兒,給爺一點時間,不會耽誤你很久。”
帥府那邊的事,也不是很棘手。
處理起來,應該很快。
他還惦記着老主持曾說過,蘇黛是紅顏薄命,活不過二十的話。
若她想嫁給他,他自然也不會拒絕,更不會拖着她。
蘇黛不知道他心裏的念頭,只是聽到沈頃說會給她名分,不會耽誤太久,她就已經眉目淺彎,心滿意足。
蘇黛掀起眼簾,噙着笑往他身邊靠了靠,像昨日一般,擡手搭住他臂彎。
“二爺,緣分真是很奇妙,是不是?”
沈頃不解她為何突然這麽說,聞言低頭看她,薄唇牽了牽,緘默認可。
蘇黛下巴抵在他臂上,月眸清亮柔和凝視他堅毅的下颚線,喃聲細語。
“我那日就知道二爺是我命定的姻緣,您也對我有意,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命定的姻緣。
對她有意。
沈頃鳳眸微動,若有所思。
他想照顧她,願意與她親近,還不排斥娶她為妻。
這就代表,他對她有情誼嗎?
細細想來,他似乎對蘇黛,的确是很縱容,且有着不同尋常的耐心。
這種縱容與耐心,是對胞妹沈環汐也不曾有過的。
男女之間,這難道就是,老主持要他悟的,‘情’?
他沉思不語,蘇黛擡眼盯着他看了片刻,搭在他臂彎上的手輕輕一握。
“二爺?”
沈頃回神,垂目看她一眼,眸色暗晦莫測,聲線清幽徐徐開口。
“問你個問題。”
“什麽?”
“你為何,那麽特別?”
蘇黛歪了歪頭,将這個問題,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兒,而後只覺說不上來,哪裏有些怪異。
這應該,不是沈頃在說的情話吧?
她凝視着沈頃面無波瀾的側頰,遲疑問道。
“我,什麽地方特別?”
沈頃似乎是蹙了蹙眉,“所以這是爺在問你的問題,你究竟為何,跟別人不一樣?”
蘇黛覺得自己不太能理解他糾結的點。
“二爺,每個人都不一樣的。”
沈頃下颚輕點,将車子停進敞庭,而後垂目看向靠在自己身邊的姑娘,鳳眸深邃,清聲開口。
“每個人都不一樣,可為什麽只有你,爺才會不自覺的去惦記?”
蘇黛月眸微瞠,這是...沈頃在說情話吧?
“蘇黛,想照顧你的念頭是不自覺生起的,願意給你的那些東西,是不會平白送與別人的,娶你為妻,仿佛也欣然接受。”
“你跟爺所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沈頃說着,視線凝在面前清麗秀美的眉眼間,他眉心淺蹙,眸色深沉。
“如此區別相待,是因為爺對你動了情嗎?”
蘇黛眸子微微瞠圓,目光專注的定在沈頃深邃幽暗的鳳眸間,在觸及他眼底的一本正經和困惑時,她确定了。
沈頃不是在對她說情話。
而是他,真的不懂。
對她蘇黛所有的區別相待,他都不明白是為什麽。
蘇黛只覺不可思議。
這個人,是真的情竅不開。
她正因為自己的發現還處于愣神震撼中,卻聽沈頃接着說出了,令她更哭笑不得的話。
“爺見過動情的男女。”
沈頃視線落在她微啓的嬌豔唇瓣上,而後,又緩緩落在她被披風豎領包裹的纖長玉頸上,接着,視線繼續下移。
頓了頓,他抿唇繼續說道。
“他們會做那些情不自禁,逾越大防的事,但爺對你,沒有那些非分之想。”
蘇黛因為這句話,眉梢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她既尴尬又好笑,收回自己挽在沈頃臂彎上的手,而後清咳一聲,眼神飄忽到窗外,喃聲呓語。
“兩情相悅的人,才會情不自禁,但是情不自禁,也是分特定時候的。”
沈頃凝眸,“分時候...”
蘇黛強壓下上翹的唇角,月眸咕嚕嚕一轉,突然就忍不住想逗弄一下這麽古板木讷的沈頃。
她悄悄看向沈頃,語氣斟酌:
“二爺若對我動情,自然會情不自禁,也會生非分之想。”
“您若是想确定自己是否動了情,或許蘇黛,可以幫二爺一試...”
一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