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伶
江墨在在月生臨家裏晃悠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依然是一籌莫展。
今天一整天沒有任何動靜,更別說看見什麽鬼影,月生臨也只是在吃飯的時間出來,其他時間都待在自己房間裏,這段時間來他受到太多驚吓,現在整個人戰戰兢兢,家裏不能弄出定點大的聲音,怕他再收到驚吓,而他自己也異常沉默,若非有必要,他可以安靜一整天。
江墨大概了解情況,只是不明白為什麽這只唱戲的女鬼要盯上月生臨,難道是巧合?
天黑的時候,月生海讓江墨留宿在這裏,要是半夜有什麽情況,她也好應付。
應付?
江墨覺得自己被高估了。
而藺傒文是準備回去的,月生海強行挽留,“藺教授,這家裏面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還有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成事的半吊子仙姑,現在這裏也就你和我能派得上用場了,可能你覺得神神鬼鬼的很荒謬,但是看在生臨的面子上,你至少別走得這麽快……”
江墨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她确實沒有十分的把握自己能順利完成這項大任,心是有餘的,就怕力不足。
藺傒文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
江墨覺得,對于月生臨遭遇的事情,藺先生的反應一直淡淡的,看見點什麽也只是随便冒出一兩句無關緊要的話而已,江墨猜不準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太陽下山之後,宅子裏一直沒有動靜,月生臨吃完晚飯就回屋了,期間也沒有出現過什麽狀況,應該是那幾張符起了作用。
晚飯後,月生海讓人泡了壺茶過來,點名要鐵觀音,而且還讓江墨多喝一點,提神醒腦,怕晚上有什麽情況她反而睡着了聽不見。
月氏夫婦心系着事情的進展,尤其是月媽媽,“沈小姐,事情怎麽樣了?查出來是什麽東西在作怪沒有?”
江墨看着冒熱氣的茶杯,說:“喜歡唱戲的鬼,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是以前我在一本志怪書籍上看過,生前為樂師的人,死後魂魄不散,結合世間的靈與氣化為一只鬼伶附于琴身,不過這類鬼魅并不害人,只因執于心中所念流連人間,書裏面說道,鬼伶碰到了知音會現身。”
“知音?”月生海說:“我記得生臨不會唱戲啊,家裏也沒有人好這個。”
月媽媽點點頭,“是啊,我們家裏沒有人會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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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想了想,說:“祖奶奶不是會麽?”
月生海好笑,“那她找祖奶奶交流去啊,找生臨對牛彈什麽琴?費勁!”
江墨:“……”
藺傒文抿了一口茶,說:“萬事總講個因緣,生臨有此遭遇,不會是巧合。”
江墨看了過去,“我也這麽認為。”
“因緣?”月生海覺得簡直滑稽,“這樣的遭遇得幹多少壞事啊?生臨生平幹過的唯一一件壞事就是瞞着我三叔三嬸交了個女朋友。”
月媽媽說:“這個也不算壞事,他長大了,這是他的自由,我們沒有怪他。”
月生海繼續道:“非要說的話也就這一件事,反而是他做的好事可以出一本功德冊了,而且他喜歡做義工,藺教授是他的老師,他在學校時是什麽表現教授應該清楚,他做的好事恐怕連市長都恨不得給他頒一個功德獎。”
“佛經裏說:法不孤起,仗境方生。”藺傒文看着橙黃清澈的茶水,說:“諸法因緣而生。”
月生海笑笑:“藺教授教交古文的,對佛經還有研究?”
藺傒文說:“談不上研究。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想辦法找出個中緣由,才能斷的幹淨。”
月生臨的父親聽了半天,忽然問道:“依藺教授看,該怎麽找出個中緣由?”
藺傒文說:“這是沈小姐的工作。”
江墨聽得入神,回過神來看向他時才發現他這話是對着自己說的,她喃喃自問:“……怎麽找?”她站起來慢慢來回踱着步。
今天幾乎把月家整個宅子給翻了個遍,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月生臨招惹了一只女鬼,唱戲的女鬼,唯一能聯系的起來的,就是書房裏祖奶奶那張花旦扮相的照片,而祖奶奶跟月生臨的女朋友長得有幾分相似……
這些東西聯系起來還挺荒謬。
可是祖奶奶跟月生臨女朋友長得相似,又跟這只女鬼有什麽關系?
江墨停下來,問:“月生臨之前交過哪些喜歡唱戲的女朋友麽?”
月生海搖頭,“他就這一個女朋友,特別專情。”
江墨的右手捶了捶左手掌心,她決定從這條線的中間人下手,她坐下來問:“你家裏還有沒有關于你祖奶奶留下來的東西?或者你知道那些關于你祖奶奶的事情。”
“這個我了解的不多,問問三叔吧。”月生海看向了月生臨的父親。
月三叔嘆了口氣,緩緩道:“先祖父與先祖母就是很正常的一對夫妻,當年兩家人門當戶對,指腹為婚,到了年齡就結婚了,不過先祖父有個愛好,喜歡聽戲,當時還結識了一個女戲子,兩個人互為知音,偶爾有來往,”他說着停頓了一下,解釋了一句:“不過這些是先祖父成家之前的事。”
月生海聽着覺得有些驚奇,原來他祖爺爺還有這麽一段風流韻事,他之前可沒有聽說過。
月三叔繼續道:“先祖父成了家之後,為了避嫌就沒再見過這個女戲子了,倒是先祖母,知道他有這個愛好,自己也去學了一段唱給他聽,當時先祖父還特意托人找了關系購得一臺照相機,所以才有書房裏的那張照片。”
江墨覺得既然開了這個頭,那最好就順着這個方向找下去,她說:“月老先生,冒昧問一下,家裏除了那張照片,還有沒有其他一些關于令祖母的遺物保留了下來?”
月三叔猶豫地眨眨眼睛,想了一會,說:“有,當年我父親依照先祖父的吩咐,好好保留了下來。”他說着站起來,“沈小姐請跟我來。”
月三叔領着幾個人去了二樓的書房,書房其中一面書架底下有個上了鎖的櫃子,月三叔在書臺的拖櫃裏拿了鑰匙過來把鎖開了,打開兩扇櫃門,從櫃子裏面取了一個木箱子出來,木箱子上面也有一把鎖。
無論是木箱還是銅鎖都非常老舊,看兩樣東西的設計,似乎都屬于明清年間的東西。
月三叔把木箱子的蓋打開,說:“沈小姐想找些什麽,自己看看吧。”
江墨往箱子裏瞄了一眼,裏面放的是一些書信,她把信件拿出來,壓在底下的是幾本線裝書籍,她遲疑着問道:“我可以看一看信的內容麽?”
“看吧,也不是什麽秘密。”月三叔扶着他太太在一旁的沙發坐下。
書信一共三封,江墨拿了其中一封小心翼翼拆開,倒出裏面的信紙展開——
吾友雅鑒:
見字如晤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與君相識,乃玉三生之幸。
爾情拳拳,吾心款款。
何以致拳拳?绾臂雙金環。
祝頌君安。
玉上
……
這封信字體娟秀,內容非常簡潔,字裏行間情深意切,是一封互訴衷情的情書。
但是有一點很奇怪,既然是親密的男女之間的書信往來,為什麽開頭的問候語是“吾友雅鑒”?“吾友”和“雅鑒”都是用于友朋之間書信往來的用語。
還有一點,落款沒有注明日期。
按理說,月家世代簪纓,而能與月家門當戶對的也不會是平常人家。既然是貴門小姐,尤其是還讀過幾本書的,理應當非常注重這些細節的。
江墨拆了另外兩封信,格式是一樣的,內容也差不多,不過都是女方寫給男方的,男方回複的信,江墨沒有在箱子裏找到。
她沖旁邊的月生海問道:“你祖奶奶的名字裏有個玉字?”
月生海正拿着信在看,看了半天雲裏霧裏,不知道裏頭的“拳拳”“款款”之語是個什麽玩意兒,聽到這話,他回過神來,點點頭說:“對,是有個玉字。”
藺傒文也看了書信的內容,依然沒有什麽表示。
江墨一開始對他可是寄予厚望的,現在她的內心裏嚴重懷疑,這人是不是就是想過來湊個熱鬧而已?
藺傒文把信疊好放回木箱子裏,擡起頭來對上了她來不及收回去的帶着幾分疑惑的視線,他把手裏的照片遞給她,說:“這些壓在那些書籍的下面,你看看。”
江墨見是幾張照片,拿過來仔細看了看,不就是祖奶奶的照片麽?都是戲中的扮相,沒有一張生活照。在那樣的年代裏想要照個相不容易,好不容易能有照相的機會,居然留下的全是戲裏的影子,卻把原本的面目給替換了。
江墨把照片交給月生海時,問:“為什麽沒有你祖爺爺的照片?”
月生海接過來也看了幾眼,“據說是當年祖爺爺的意思,他走的時候只帶了一樣和祖奶奶的定情之物,葬在了祖奶奶的旁邊。”
這箱子裏面的東西淌江墨産生了幾個疑點,就是書信上面不符合常理的幾點,但是對目前的事情似乎完全沒有幫助……
江墨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中一個非常狗血的腦洞成了形。
月三叔說,月生海的祖爺爺在成家之前認識了一個女戲子,兩人互相結為知音,她想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會不會是這兩人情投意合,相知相許,原以為可以雙宿雙栖,終成眷屬。
誰知後來,月家祖爺爺卻娶了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為妻……
于是女戲子含怨自缢,魂魄化為了鬼魅,在一百多年之後上門找月家後代算賬?
……在一百多年後?
會不會久了點?
直到睡過去之前,她都還在深度挖掘着那個曠世狗血的腦洞……
夏夜清涼,月光如練。
【斟美酒不由我離情百倍,恨不得與張郎舉案齊眉。
【張郎啊!
【學梁鴻與孟光夫高妻貴,又何必到長安去候春闱。
【做一對并頭蓮朝夕相對,不強似狀元及第衣錦榮歸?
一曲戲腔幽怨纏綿,像從遠處飄來,由遠及近,在空蕩蕩的走廊裏似乎迷失了方向,漫無目的,只身凄苦又茫茫然地流淌在的黑暗中。
張郎啊!
張郎啊!
月郎啊!
月郎啊……
江墨猛然睜開眼睛,怔怔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心髒砰砰直跳……
張郎……
還是月郎?
***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檢查,明天再檢查。
明天早點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