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故人

今天郁府裏頭彌漫着一股十分和諧的氣象,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喜悅,迎面走來,個個都喜上眉梢,眉開眼笑。

笏九正覺得費解,看見前面有個人走過來,是那個之前被他附身啃老母雞吃的廚房裏的老何,既然是老熟人了,笏九也不跟他客氣,抓着他就問:“最近貴府可是有喜事?”

老何一看是笏師父,笑笑說:“沒什麽喜事,就是我們少爺跟我們少夫人最近感情和睦,我們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感到高興。”

笏九有些郁悶地回到院子裏,看見江墨坐在那兒發呆,過去一拍桌面,道:“你怎麽不去找郁少夫人聊兩句?別忘了咱們的任務!”

江墨臉上有些許無奈,“今天一天郁郁桓生跟他夫人同進同出,我沒什麽機會跟少夫人獨處。”

桃李走出來說:“既然沒有獨處的機會,那就不等了,今天用餐時見到他們,咱們再找機會試探他們的口風,看幻境對他們的影響到哪個地步。”

中午的時候,郁二少陪着倪绾出門了,一直到日落時分才回來,江墨等人等到了晚飯時間,才終于見到郁桓生,卻始終不見倪绾出來。

郁桓生姍姍來遲,左手提着長袍下擺跨進了堂屋的門檻,跟着往右側走了過來,邊走邊說:“郁某近日公務纏身,又趕巧內人身體抱恙,對幾位師父疏于款待,實在抱歉。”

江墨趁機站起來說:“少夫人身體不适?嚴重麽?江墨自覺與少夫人頗有幾分緣分,她既病了,江墨理應前往探視。”

“不礙事,”郁桓生入了座,說:“醫生囑咐過,說是要靜養,不宜見客,沈小姐有心,郁某十分感激,就不牢沈小姐跑一趟了。”

“……”

江墨笑笑:“既然如此,那就有勞二爺替江墨向少夫人問聲好。”

郁桓生點頭,“自然。”

笏九給桃李打了個眼色,桃李沒捕捉到他想表達的要領,幹脆不去搭理他。

江墨坐下來時,下意識去看坐在自己旁邊藺傒文,他沖她點了頭,江墨沉吟了片刻,想着該怎麽開口。

笏九口無遮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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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不善言辭。

藺先生置身事外……

所以一旦有這種正經要費一番唇舌的交涉任務,只能落到江墨的身上,她默默思考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進入話題才不會顯得突兀。

笏九看她遲遲不開口,等得他心裏着急,只好自作主張自己先開個頭,“我見這兩日少夫人面帶桃花,目光含春,郁二少爺和少夫人的感情真是令人生羨。”

“……”

忽然“咚”一聲,江墨的筷子掉了,是被笏九說的話吓掉的。

面帶桃花?目光含春?

用詞過于露骨了!

江墨急忙道:“笏九師父的意思是,近日少夫人眼角眉梢喜氣充盈,氣象頗佳,是吉兆。”

郁桓生笑容淡淡,似乎并不想跟他們談及倪绾。

江墨在心裏面組織着語言,硬着頭皮繼續:“昨日申時,日落西山,霞光萬頃,我立于門前遙望西邊,發現長庚星隐隐閃爍,而今晨寅時,我又放眼東方,發現啓明星大放異彩,此二象均為祥瑞之兆,我看這兩天府裏上下個個喜上眉梢,想來是府上有喜……”

郁桓生說:“沈小姐不僅懂伏妖之術,還善谙晨占夕蔔之道,郁某佩服。”說着舉杯,道:“郁某敬你一杯。”

江墨一愣,也趕緊端起酒杯回敬了一杯,心想不能再拖拖拉拉的了,她喝完一杯酒,又道:“二爺可聽說過這啓明星和長庚星不曾?”

“略有耳聞,”郁桓生說:“東有啓明,西有長庚。這兩顆星其實是同一顆。”

“此星,時而高懸東方,時而閃耀西方,讓人捉摸不透,”江墨故作高深,說:“據古籍記載,此星乃月老宮,月老居于此宮內,朝觀衆生,夕蔔因緣,若此星于人世間晨昏皆現,則表示紅鸾照命,天喜同行,是月老在牽線了。”

笏九聽江墨說得煞有其事說得神乎其神,慢慢湊近旁邊,小聲問桃李,“江墨所說,确實有那麽一回事麽?”

桃李輕輕搖頭,回道:“真假參半。”

“哦?”郁桓生問:“月老牽線,與郁某府上有何幹系?”

“有,”江墨非常篤定,“與二爺和少夫人有關系。”

郁桓生笑的意味不明,“沈小姐說笑了,我與內人早于半年前結為夫妻,若說是為我們牽線,莫非是這月老行事有所疏漏,直至近日才想起來要補上一補?”

江墨說:“二爺近日來與少夫人如膠似漆,恩愛有加,旁人自然看在眼裏,又恰逢其星閃爍,豈不正是應了此景?”

郁桓生忽然有些走神,一瞬間的功夫又恢複了閑适的神态,“那依沈小姐看,我與我夫人确實金玉良緣,天作之合?”

江墨默了片刻,還在猶豫該怎麽回應的時候,腦袋先搖了搖。

這一搖,就讓郁桓生變了臉色,“望沈小姐賜教。”

江墨盯着那兩道涼飕飕的目光,頗感壓力,“緣分之事,上天自有主張,雖說事在人為,但若枉顧局勢,執迷不悟,不過是作繭自縛罷了。”

此時郁桓生的笑容完全淡了下去,他緩緩站起來,依然保持着溫文爾雅的姿态,道:“幾位慢用,恕郁某有事不能作陪。”他話說完,轉身就走。

藺傒文忽然道:“郁二少。”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開口稱呼郁桓生,郁桓生身形一頓,一下收住腳步。

藺傒文漫不經心道:“事已定局,若你一意孤行,違反天道,終究是害人害己而已。”

他說的天道,指的是已經無可挽回,既定的事實。

郁桓生對于所謂的天道嗤之以鼻,他的神情陰郁下來,說:“上天的主張?我的命運,還輪不到他人插手!”

人走了之後,笏九哼笑:“你跟他說事已定局,他知道什麽意思麽?”

藺傒文沒言語,似乎兀自思忖着什麽。

桃李說:“看他的反應,好像已經完完全全地陷入了幻境編織出來的幻象裏,咱們是不是得找個機會,強行把他喚醒?”

江墨也這麽想,“咱們盡早行動,只不過不知道倪绾的情況怎麽樣?”

桃李想了一想,“他一醒過來,倪绾自然也得跟着醒過來。”

笏九激動道:“那還等什麽?今晚夜黑風高,最适合幹這種事了。”

……

晚上,笏九給他們分析行動的最佳時間,“深夜寅時剛到,正是人熟睡之時,此刻人的意識最為薄弱,毫無防備,正好下手。”

像這一類需要施法的任務,只能交由桃李來完成,她點點頭,把桃木劍拿出來,默默地又擦了一遍。

寅時一到,桃李即刻動身。

江墨忽然道:“等等,你認得路麽?”

桃李點頭,“只要站在最高點就能看到。”

說完,腳尖一蹬,沖天而去……

“……”

郁府的布局比較複雜,但桃李在白天的時候已經去踩過點了,大致的方向她還認得,現在她站在屋頂高處,不需要在底下彎彎繞繞,呈直線往某個方向去了。

郁桓生的房間獨居一隅,很容易找得到。

桃李輕巧地落在郁桓生房間的屋頂上,跟着又跳下來。

深夜裏涼如水,尤其是這屋子前面還有一面湖,風吹過來,居然有些涼意駭人。

她輕手輕腳走到房門口,拿了幾張符出來,在門板上圍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正方形出來,跟着掐訣念咒,那方框竟猶如一面透視鏡,将屋子裏面的情形顯示于那方寸之地。

鏡頭移向了床邊,桃李終于看見了郁桓生,正閉着眼睛熟睡。

桃李從衣袋裏掏出五枚銅幣,将它們呈一線整齊排列在自己左手的掌心上,右手掌心反方向與左手掌心貼合,她閉着眼睛念了兩句:

杳杳冥冥,甲乙丙丁。

庚辛壬癸,永保神清。

跟着将五枚銅幣往那方框一擲,五枚銅幣分別落在了郁桓生的眉心,雙肩,以及兩只腿上。

桃李掐着手決,念道:

三魂七魄,速速歸依。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

忽然一陣寒風驟起,其勢強勁逼人,桃李正覺得驚訝,忽然那陣風往她這邊鑽了過來,直吹得她睜不開眼,跟着她聽見了銅幣紛紛落地的聲音,她吃了一驚,急忙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的方框已經消失了……

……

江墨心裏隐隐覺得今天下午郁桓生的态度不大對勁,還有藺傒文對他說的話也不大對勁……她滿腹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藺傒文。

這個時間,他們都在等桃李的消息,所以沒有回各自的房間休息。

王摩诘的詩集他這幾天反反複複地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沉迷于個中趣味,總之她每次看他,都是一副手執書卷,全神貫注的模樣。

藺傒文忽然擡起目光,發現她正在看自己,于是他擱下書冊,溫笑:“怎麽?”

江墨坐過去,問:“你是不是覺得郁桓生有問題?”

她靠過來時,身上帶來了一陣清清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藺傒文挺喜歡聞這個味道。

他正想說話時,擡頭望過去,發現坐在桌子對面的笏九也是一臉因不解而急切的表情。

笏九問:“什麽問題?嚴重麽?剛才你怎麽不說?”

藺傒文還沒說話,桃李回來了。

笏九立馬轉而跑向她,“怎麽樣?叫醒了麽?”

桃李神情凝重,搖了搖頭,“沒有。”

“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笏九非常主動地給她拉了張凳子出來,“坐下慢慢說。”

“我施法進行了一半的時候,忽然刮起一陣強風,”桃李接過江墨遞上來的水,說:“我閉上眼睛沒多久,再睜開時,啓魂術被強制中止了。”

屋內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笏九問:“你沒事閉眼睛幹什麽?”

桃李:“……”

笏九:“看清是誰中止你的啓魂術沒有?”

桃李:“閉着眼睛誰看得清楚?”

笏九:“所以說你閉眼睛幹什麽嘛?”

江墨扶額……

藺傒文重拾書冊,默默又看起來。

桃李趁笏九不注意,倏地往他臉上吹了口氣。

笏九下意識閉眼……睜開眼睛時剛想發作,猛一下反應過來,讪讪笑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我是每天晚上碼字的,所以有時候會更的比較晚,讓各位久等了,盡量會保持每一更都有3000字……以上。

這一個小故事也快收尾了。

再再次感謝【Ctrl+V】大VV姑娘的豪擲千雷~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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