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春秋

有很長一段時間,江墨總以為自己還在那個夢裏,心境很容易和那時候的沈江墨重合起來,舊夢陸離,她身陷其中太久,差點忘了今夕是何夕。

如今再次見到月生海,總有一種故人重逢的感慨……

搞得月生海一頭霧水。

月生海被她慈祥溫柔的可疑目光看得渾身汗毛根根豎起,悄摸着往笏九身邊靠了靠,瞥一眼過去,還在看,再瞥一眼,依然在看……

旁邊的藺傒文提醒道:“江墨。”

江墨回頭看他,“什麽?”

月生海幹笑,“江墨,你老看着我幹什麽?”

她再次望過去,笑笑說:“只是覺得,我們好久不見了。”

“沒有啊,上個星期剛見過,不算久了吧。”月生海拿了一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綠豆糕,說:“上次請你幫忙,所以今天我親臨貴社,聊表謝意。”

“幫忙?”江墨偷偷瞟向笏九,笏九沖她點頭暗示,她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這麽客氣。”

月生海一口塞完綠豆糕,拍拍指尖沾上的糕點屑,說:“其實今天我過來還有一件事,就是我有個朋友最近常做噩夢,我想請你去給他看看。”

江墨一臉莫名,指着自己問:“我麽?”

“就是你啊,”月生海說:“你上個星期不是剛給我做了一場法事麽?當時他也在場,轉頭就跟我說了這事兒了,說想請你幫個忙。”

“……”

江墨目光一瞟,向笏九遞了個疑惑的眼神。

笏九沖她一樂,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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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海笑笑,“老規矩,酬勞直接打你卡上,我那朋友一向為人大方,價格方面該多少你就要多少,千萬不要看我的面子上跟他客氣。”

江墨:“……”

月生海臨走前,指着碟綠豆糕說:“江墨,這你做的?真好吃,沒想到你不僅會驅鬼捉妖,還會做綠豆糕,真是內外兼修。”

江墨一聽,站起來把碟子拿起來遞給他,“你要是喜歡就都拿去吧。”

藺傒文只得把剛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來……

這份空前的熱情把月生海吓得不輕,他幹笑,“這多不好意思啊。”他就是說句客氣話而已,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對他這麽殷勤?好害怕啊,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江墨把他送到門口。

月生海趕緊回身說:“留步留步,我上車了。”他轉身,低頭看一眼手上的碟子,心裏犯嘀咕,好歹給個袋子裝起來,他家又不缺這一個碟子。

月生海上了車,透過車窗口還對她搖了搖手,揚塵而去。

江墨回到屋裏,看見藺傒文正在喝茶,他這幅模樣看起來和夢裏的場景竟然沒有絲毫差別,就是頭發……

她過去他身旁坐下來,說:“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留長發?”

藺傒文把盞的動作一頓,側着臉看她,“長發?”

“嗯,我挺想念你長發的樣子,”見他一臉似有所思的樣子,江墨問:“怎麽了?”

“你想念的是我長發的樣子,還是其實想念你夢裏的那個我?”藺傒文問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問的簡直無理取鬧。

江墨——心裏也有同感,“現在的你和我夢裏的你,不是同一個人麽?”

他只笑笑,“理論上是這樣。”

“在我看來,不然。”笏九從夾克外套的袋子裏摸出一包小餅幹,拆開了吃,“很明顯,讓江墨動心的是她夢裏的藺傒文,她夢裏的冥君,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他說着眯起了雙眼,道:“反觀現實裏的你,不近人情,薄情寡義,一個單身了一萬年的不解風情的老男人!”

“……”

江墨覺得,笏九就是藺傒文波瀾不驚的人生裏一個混的風生水起的bug……

沒想到藺傒文不和他計較,反而趁機問江墨,“是這樣麽?”

江墨太無辜了,在她心裏夢裏夢外的他絕對是同一個人,她鄭重其事,義正辭嚴,道:“我喜歡就是你,只有你。”

“嗯??”這一聲,是沈媽媽發出來的,她正好下樓來,聽見這話急急過來把江墨拉到一旁做思想工作,“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女孩子要矜持,怎麽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這樣的話?感情是兩個人的事,私底下慢慢膩歪,當着媽媽的面收斂一點。”

“……”

剛才是情急了,現在想想,确實魯莽了些。江墨偷偷望一眼藺傒文,他也正好看了過來,目光一對上就朝她露出淡淡的一笑。

被他這麽一攪和,她也笑了。

沈媽媽刻意清了清嗓子,“媽媽在和你說話呢?”

江墨倏地回過神來,收斂心神,虛心受教。

——

旁人都走開之後,江墨和他說起了夢裏的事情,說起了阿珩和阿螢。

那時候蘇珩之說他和她上輩子有過幾面之緣,可她分明記得夢裏的蘇珩之叫阿螢,而禦方在她夢裏喚作阿珩,怎麽名字對不上?

藺傒文沒回答她,只是先問:“你還記不記得,你買回來的那些書冊,其中一本有一則故事,裏頭提到了太上老君遺落人間的一塊珩玉?”

江墨點頭,想了一想,說:“你想說,阿珩就是那塊珩玉?”

“不錯,”藺傒文說:“禦方就是阿珩,也是那塊玉。他和長螢草一同拜老道為師,老道見玉身刻着禦方上卿四個字,于是讓他改了名,而阿螢,老道認為他生來命不長久,叫阿螢不吉利,便把阿珩的珩字給了他,又讓他冠了自己的姓,他單名一個珩字,老道又給他取了字,珩之。”

“為什麽他會命不長久?長螢草是一株仙草,怎麽說也……”江墨忽然想起,先前蘇珩之對續命一事幾近瘋魔,甚至不惜傷害桃李的事。

藺傒文看了她片刻,她臉上有疑惑,也有一絲無法言喻的複雜,“他被嬴勾傷及心脈在先,因醫治不及時而落下了病根,後又被嬴勾附身,吸食人血,開了殺戒。”

“那時候他和禦方一起抓走了我,其實是想療傷?”

“嗯。”

藺傒文繼續道:“長螢草以飲用雨露為食,可一旦開了血葷,後果不堪設想,老道為他取名蘇珩,再衍用珩之為字,也是為壓他的邪性,珩既是玉,玉,謂仁謂德,仁德者,謂之君子。”

“可是他後來……”江墨一想到蘇珩之最後的下場,免不了感到一陣唏噓。

“對了,”江墨忽然又想起一事,“狐貍呢?”

“那狐貍原本打定主意要回青丘山,後來卻在人間待上了瘾,遲遲不肯離去,我嫌他礙事,路上随便塞給了一個青年道士就走了。”

“……”

藺傒文像是想起什麽,說道:“那個道士就叫笏君柳。”

江墨一愣,“笏君柳?那不是笏九的師父麽?”

他點頭,“對。”

江墨扭頭去看趴在門邊上正指使楮魅按摩的笏九,轉回來問:“他……記得這件事麽?”

“大概是沒什麽印象,”藺傒文笑睨着她,“他那時候不過是一只畜生,七竅未開,不通情理,對人事談不上有什麽感情,何況是記憶?”

想來也是,現在修了人形有了人性的笏九都這麽沒心沒肺,更何況當初還只是一只狐貍的笏九?

江墨看了藺傒文一眼,至少還有他和狐貍在身邊,念及此,對他露出微微一笑。

藺傒文默了須臾,說:“我覺得沈媽媽有句話說對了。”

她疑惑,“哪句話?”

他往椅背上慢慢靠過去,肘腕擱在扶手上,說:“大庭廣衆,矜持一點。”

江墨聽了臉一紅,“我怎麽不矜持了?”

他醞釀了片刻,道:“你要知道,在我心裏你還是我的妻子,所以有的時候我并不需要對你這麽客氣。”見她沒想明白這話的意思,他補充道:“我對你并不是由始至終都會這麽君子。”

江墨:“……”

關于這一點,她在那時候的确領教過不止一二。

——

今早月生海過來拜托江墨過去替他朋友驅趕噩夢,當天晚上江墨才忽然想起這件事來,馬上問了笏九怎麽回事。

笏九說在她昏迷期間,他曾扮作她的樣子去給月生海的新房子做了一場法事,“他給的酬勞是上一次捉女鬼的三倍!我一時沒忍住就答應了。”

江墨半天無語,看起來像是要發脾氣,但最後也只是問:“那明天你打算怎麽辦?你知道我不懂得這些的。”

笏九把落在周圍的餅幹屑随意一掃,說:“簡單,明天還是我代你去,不過先說好了,酬勞全部歸我!你不準動貪念。”

“好啊。”江墨答應得爽快。

反正他那些存款都是拿來買餅幹,最後還是得把錢交給她,她當然不會動用一分,幫他存起來,是為了能讓到時候他和桃李有未來可言。

第二天,月生海禦駕親臨。

江墨讓他在樓下稍等片刻,自己回房間看笏九的變裝效果,她進去一看,差一點吐血三升,“你……穿得這麽露骨幹什麽?把胸給我藏起來,還有!”她不禁臉頰微微一紅,“我的胸沒有這麽壯觀……”

笏九托了托胸前兩顆傲然挺立的壯碩圓球,說:“你管我!我就喜歡這麽壯觀!”說完扭着屁股搔首弄姿就要出去。

江墨把門一關,雙手合十,“我求你了,換一件衣服,你這樣有損我的清譽啊,至少把胸給我藏好,我給你換一種口味的餅幹怎麽樣?”

笏九一聽,皺起眉感到左右為難,“我這一身裝扮是為了方便勾引月生海他朋友,致使他淫心大發,最後價格任由我開。”

江墨嘴角一抽,覺得自己的清譽已經毀了。

笏九繼而又說:“可是新口味的餅幹也很重要。”

江墨:“……”

他慎重考慮過後,把胸前的衣領往上一拉,終于蓋住了欲脫窗而出的圓球,說:“好吧,餅幹重要。”說完把江墨撥開,出去了。

江墨大大松了口氣。

***

作者有話要說: 帥房東已經更了,三章,晚安。

感謝【jessure】和【Ctrl+V】兩位天使一般的姑娘投了天使一般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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