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春秋

前幾天,江墨接到了月生海的婚貼……

“月生海要取媳婦兒了?”笏九拿着婚貼看了又看,“會不會是假的?”

“這是他親自送過來的。”江墨說。

笏九忽然陷入沉思,不多時,看過來問:“你說,如果我在他的婚禮上作一場空前盛大的法事,你覺得他會給我多少錢?”

江墨揚唇笑笑:“我覺得他會報警。”

“婚禮這麽要緊的大事,要是鬧鬼了怎麽辦?終身大事豈可兒戲?說到底還是得未雨綢缪,”他似乎真的很替人考慮,“你說到時候我給他打幾折合适?畢竟都是老交情了。”

“你最近賺錢的心思好像越來越重了。”江墨狐疑地看着他。

他聳肩,“我也是迫不得已,現如今物價不斷上漲,什麽都漲價,數年之後像餅幹這樣的世間罕物恐怕是千金難求了。”

江墨說:“你恐怕是高估餅幹了。”

“那為什麽我卡裏的錢用得這麽快!”他怒問。

“……我幫你另外存起來了。”她心虛道。

笏九對她怒目而視,“你竟敢挪用公款?恬不知恥的賊婦!還錢!”

江墨:“為了防止你揮霍無度,不還。”

笏九火氣一上頭,已經失去了理智,沖着她狂吠,“還錢還錢還錢汪汪汪!!”

沈媽媽走下來見到這一幕,過去一掌拍在笏九腦門上,“怎麽可以欺負姐姐?平時對你太好了讓你有恃無恐了是麽?誰給慣得這麽壞!”

笏九怒發沖冠,對着沈媽媽也大發雷霆,“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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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媽媽一看這狗子愈發來勁了,撸起袖管就要請出家法伺候,“光天化日對着我也敢逞兇!狗膽包天!”

笏九:“汪汪汪!!汪汪汪!!”

好一場聲勢浩大的唇槍舌戰……江墨見狀趕緊勸架,“別吵了,家和萬事興,欣欣向榮,容易沖動,動辄打罵——”

沈媽媽:“罵不聽了還?膽兒越來越肥了!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訓你,我就不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

笏九:“汪汪汪!!汪汪汪!!”

江墨:“罵不還口,口若懸河,和氣致祥,別再吵了。”

“老板,我借兩本書,麻煩登記一下。”

“好,不好意思,”江墨笑了笑,“今天情況特殊,平時我們很和睦的。”

“是麽……”

藺傒文遠遠就聽見這一屋子吵得沸沸揚揚,還以為裏面正在展開群魔争霸,走進來一看,參與争霸的,僅一人,一狐,而已。

江墨過去把藺傒文拉離了戰場,“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他奇怪,“為什麽我不能這個時候來?”

沈媽媽和笏九吵得熱火朝天,雙方均顧不上自己已經是個上了年紀的文明之輩。

沈媽媽道:“本事那麽大就給我站着別跑!看我不打斷你狗腿!”

笏九絕不妥協,奮起反抗,趁隙反擊:“汪汪汪!!”

江墨一時無言以對,最後只說:“你先坐一下,我有點忙。”

藺傒文望一眼兵戈相向如烽火燎原一般的場面,道:“看得出來。”

“……坐下吧,我給你倒杯茶過來。”

“不忙,白開水就好。”

江墨停下來一想,說:“還是茶吧,你先坐着。”

藺傒文聽着罵聲和狗吠互相交錯,不絕于耳,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

笏九四處亂竄,時不時扭頭挑釁,“汪汪汪!!”你來啊,略略略!

沈媽媽緊追不舍,一邊來勢洶洶地追罵,“待老娘取你狗命!”一邊和旁邊看書的客人賠笑道歉,“見笑見笑,家犬不肖!今天借書有優惠,一律打9折。”

江墨泡茶時,忽然反應過來,發現她媽中計了,笏九估計是這段日子過得太清閑了,想找個人來……玩玩?

她端着茶盤出來時,發現藺傒文一臉饒有興致地正在看熱鬧。

他說:“今日令堂很有活力。”

江墨拿了好幾個茶杯出來,一一斟上茶水,給他遞了一杯,碰巧沈媽媽跑過來,扶着椅背喘氣,她遞了一杯過去,說:“媽,冷靜。”

沈媽媽接過茶杯,吹了吹,一飲而盡,“啪”一下擱下茶杯,對着藺傒文說了聲:“招待不周,失陪了。”說完上樓追狗去了。

“……”

藺傒文道:“笏九怎麽了?”好端端地怎麽招惹起沈媽媽來了。

江墨搖頭,“是不是和桃李鬧別扭了?他今天還說要在月生海的婚禮上作法事。”

“六尾行事一向無章法可尋,大概又是一時興起,随他高興吧。”

“是不是太兒戲了?那是人家的婚禮,是終身大事……”江墨說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他看過來。

“沒。”她說。

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一時無言,她有話卻不明說,他會意了卻吊人胃口。

“對了——”他剛開口,江墨也滿是期待地看着他,可巧,門外就來人了。

“江墨!”月生海走了進來,看見藺傒文也在,打了聲招呼就說:“江墨,我來跟你借兩本書。”

“想借什麽書?”江墨站起來領着他去了閱讀區。

“我那未婚妻說喜歡有閱歷,知識面廣的成熟魅力男性,我過來想問問你這裏有沒有什麽速成的書籍可以推薦?”

“……”

藺傒文坐着不動,無語發笑。

江墨給他選了一套終極版《十萬個為什麽》,以及一套《百科全書》。

月生海掂了掂分量十足的兩套書籍,“得,夠我看上好一陣子了,行了,我還有得忙,就不打擾了,你們慢慢聊。”

江墨:“慢走。”

她坐了回去,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藺傒文擱下茶杯,說:“我在想——”

“诶對了!”月生海去而複返,“藺教授,我婚禮那天你記得來喝喜酒,婚貼我給了江墨,你們倆合用一張沒問題吧?反正你們來了我這邊是認的,走了。”

“……”

終于安靜了。

江墨再次對上他的目光,無言,難得清淨了,他又不說了,片刻後她端起一杯茶來喝,微微斂下眼皮,自顧自地琢磨,自顧自地郁悶。

他忽然起身,江墨看着他走到自己旁邊坐下來,伸手握住她的掌心,順便把她拉近些許。

他說:“江墨,我時常告誡他人不可執于一念,我告訴他們諸相皆空,諸緣性空,唯放下才是正道。因為太癡則太苦,容易迷失本心。”

他說:“我等了你千秋萬載,不曾有過絲毫的退卻念頭,嘗盡萬般苦澀,差一點熬出苦膽,原以為已經麻木,這一世我初見你時,确實平靜,卻也忍不住醉心。”

他說:“這麽多年我都等過來了,眼下你我這樣就挺好。”

江墨安安靜靜地聽完他一席話,神情似有斟酌之意。

他忽然又說:“我心裏不急,可是——我看你挺急的,似乎并不安于現狀。”

江墨猛一下回過神來,心下莫名,這人拐彎抹角地說了一大堆就為了這個?她掙紮着要把手從他那裏抽出來,有些賭氣,“出汗了,熱……”

藺傒文倏地攥緊了她的手,說:“以後我跟着你,生生世世都跟着你。”

“你,”江墨一下愣住,慎重尋思了一陣,道:“你這算求婚麽?”

“可以這麽理解。”他如是說。

“……”這是什麽話?

江墨怔愣之時,感覺左手的手指被什麽給套住了。

他依然握着她的左手,笑笑說:“我打聽過了,如今求婚還有個戴戒指的習慣,既然戴上就別取下來了。”

江墨一愣再愣,就這麽套上了?

——

月生海是西式婚禮,教堂裏幾乎坐滿了人。

今天笏九跟了過來,穿了新的西裝,依然梳一個小分頭,他出發之前一再發誓不會在現場開壇作法,江墨才同意他跟過來。

藺傒文也是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裝,他平時就是這麽個裝扮,戴着一副銀框眼鏡,一如既往地清隽爾雅,稱之見之忘俗也不為過。

江墨身上的露肩禮裙是他送的,原本她也沒打算穿裙子過來……

原以為婚禮上會相安無事,在進場時,江墨卻見到了郁壘和桃李兩個人。

這對組合一旦出現,必定意味着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要發生……

江墨心神不寧,問藺傒文怎麽回事。

他只說:“沒事,別多想。”

笏九卻說:“我說什麽來着?讓我過來做一場法事你偏不讓。”

這時,郁壘和桃李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見到江墨不安的神情,郁壘說:“放心,這場婚禮會如期進行,江墨,你安心待着,其他事交給我和桃李處理。”

桃李說:“小妖而已,不足為懼,解決完我們就撤,不會影響大家。”

小妖而已?也需要他們兩個人一起行動?

江墨無法完全放心。

桃李看出她的憂慮,解釋道:“這妖精原本已經讓我降服,我和郁壘将她押回鬼界,沒想到我一時大意,半路上竟讓他逃了,我們是一路追蹤到了這裏。”

忽然,四周的人聲安靜下來,接着響起的是一陣婚禮進行曲,婚禮開始了。

郁壘和桃李退至旁側,站在牆邊,隐去了氣息。

新娘挽着父親的手臂進場了,一些正常進行。

江墨卻四處張望,生怕什麽妖怪會從某處冒出來。

藺傒文擡手伸過來,摁住了她不安分的腦袋,說:“安安靜靜地看着就好,別亂動。”

月生海已經從岳父手裏接過了自己的新娘子,帶到自己身邊來,兩人面對面站着,神父開始帶領新人宣誓……

江墨正看得入神,忽然新娘子裙子底下慢慢地冒出一團黑氣,她下意識抽了一口涼氣,藺傒文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整個人往自己懷裏一帶,垂臉對她“噓”了一聲。

她急忙又往那邊看過去,那團黑氣已經形成了一個人影,雙臂纏住了新娘子的身體,正往上蔓延,江墨一緊張,自己的雙手也緊緊揪住了藺傒文的襯衫衣領。

藺傒文輕聲安撫道:“放輕松。”

江墨:“……”

周圍的人,包括月生海和新娘子毫無察覺。

忽然,一根如蠶絲般粗細的繩子從遠處直飛過去,迅速繞住了黑影的脖子,繩子狠狠繃直,在水晶燈的映襯之下閃過一道細光,接着是一股力量的拉扯,致使黑影的雙臂瞬間喪失力氣,松開新娘子的同時被拖拽而去。

江墨眼神的速度不及黑影消失的速度,待她的的視線跟過去時,看見桃李正在回收繩索,郁壘沖她微微颔首,帶着桃李離開了。

婚禮順利進行。

婚禮結束之後,月生海過來找江墨幾個,笏九卻拉着他表達想開壇作法的意願,說着說着兩人就走遠了。

簡直胡鬧……

兩人走出教堂,江墨這才發現他的衣領……皺巴巴的,擰做了一團,她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整理。

藺傒文微微垂着臉,一眼瞥見她戴在左手的戒指,一枚銀色的小小圈子就能幫他套住她,這東西倒是好用,和她細白的手指也很相稱。

她眉尾那顆赤色的平痣落在白皙的皮膚上,像潔白的宣紙綴下的一滴朱砂顏料,清雅的紙面上暈染出幾分情致,一笑百媚生,別有韻致。

他嘴角輕輕上揚着,一只手去摟她的要,另一只手的指尖去摸她左邊眉尾的朱砂平痣,道:“沈媽媽看見你手上的戒指,說什麽了麽?”

江墨一頓,感覺眉尾涼涼的,“倒是問了兩句。”

藺傒文稍作沉吟,“這麽說,我得盡早上門提親了。”

她撫平了他襯衣領子上的褶皺,故作随意:“你高興就好。”

他笑,“婚姻大事,我全憑你做主,你高興我什麽時候提,我就什麽時候提。”

江墨算是看出來了,“想讓我再主動逼一次婚?休想!”

他卻說:“這次我來,心急的是我,這樣你高興麽?”

她磨磨蹭蹭,過了半晌才輕悠悠地應道:“嗯。”

念及初見,鐘情至此。

***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有聚有散是人生常态,後會有期,新文見!

也請看文的小天使最後留一下言~

這篇文我是打算要修的,有些細節處理得有些草率。

最後說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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