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別離
出了未央宮,純熙獨自來到漪瀾殿。
劉洪見是純熙,急忙問安道:“純熙公主萬福。”
純熙看了看椅子上的李姬,或許是因為在病中的緣故,面無血色:“李姬娘娘萬福。”
“純熙?你怎麽會來我這?”李姬不屑地說道:“如今哥哥死了,皇上也不來我這了,你來做什麽?看我笑話嗎?”
“娘娘誤會了,純熙并無此意。只是聽聞娘娘病了,便來瞧瞧。”純熙說道。
“現下皇上也就還去你那裏,你何必來我殿裏耀武揚威。你看也看完了,可以回了。”李姬說罷要送客一般。
“我與父皇是父女關系,娘娘怎會做如此之想?”純熙問道。
“哈哈,父女!”李姬看着純熙:“純熙,你真當自己是大漢的公主了嗎?你不過就是個亡國奴,皇上不過就是可憐你罷了!哈哈。”
純熙聽聞此語竟然毫不生氣,徑直走向李姬說道:“無論娘娘相信與否,純熙絕無半點非分之想,更從未想過與娘娘争寵。自亡國之後,純熙只願可以平靜地生活,偶爾會想着有一天可以出宮自由的生活,但自哥哥去後,便再無奢望了。”
純熙看着呆住的李姬笑了笑:“宮裏很多人都會以為我想複國,殿外總是有些眼線,但真的令大家失望了,純熙自幼淡然的心性再難改變,更何況,當今升上是個好皇帝,這一點,純熙心裏清楚得很。”
“你從未想過複國?”李姬詫異道。
“從沒有。只是時常會覺得身在異鄉,總是孤獨寂寞罷了。”純熙還是那樣地笑着:“娘娘,純熙此次前來,還有一事,便是向您道別。”
“哦?你去哪裏?”李姬愣住了。
“純熙剛剛請父皇成全與匈奴的拓拔王子聯姻,還望娘娘今後保重鳳體,為父皇分憂。”純熙淡淡地說着。
“聯姻?你願意與匈奴聯姻?”李姬問道。
“此舉若可換得太平盛世,純熙願意。”純熙頓了頓,“娘娘,父皇體恤純熙,應允将雨寒賜予程将軍做侍妾。如今李将軍不在了,婚姻大事,還望娘娘可以賞臉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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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寒?哈哈。”李姬看着純熙笑道:“你可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可知道她從前……”李姬似乎因為覺得純熙可憐,欲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訴純熙,但純熙已并不在意了。
“娘娘,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純熙還要回殿裏去準備雨寒的婚嫁之物,先行告退了,望娘娘保重鳳體。”說着純熙便退了出來,留李姬一個人愣在那裏。
“不知這純熙公主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劉洪對李姬說道。
“她聰明,但并無心機,或許這正是皇上和鄂邑看中她的地方吧。”李姬自嘲道:“她可以如此,只因為她無須生存在這後宮和皇上的恩寵之中罷了。本宮若不為妃,也是個善良之人。”
“娘娘本就是善良之人,奴才門都知道的。”劉洪急忙說道。
從漪瀾殿出來,純熙的心中是那麽的平靜,似乎自己已經将全部的事情都做完一般。
回到月室殿,伴着月光,雨寒在院子口等着純熙。
“公主,怎麽才回來,”雨寒為純熙披上外套。
“去看了看李姬娘娘,耽擱了些。”純熙說着向院內走着。
忽然,雨寒跪在純熙面前,純熙心中明白,定是皇上召見她了。
“快起來,雨寒。”純熙上前攙扶道:“別這樣。”
雨寒甩開純熙的手臂說道:“公主,我要同你一起去匈奴,我不會離開你的,你若不應,我便不起來。”
“起來,雨寒,你去拿些酒,陪我坐下來聊聊。”純熙對雨寒說道。
聽聞此,雨寒起身拿了酒來,二人坐于院中的石凳上。
“公主,你為何要去聯姻?皇上都遲遲沒有下诏,就證明此事還有轉機。”雨寒問道。
“我是公主,總不可能呆在這宮中過一輩子。未來,無論父皇将我嫁與誰,都不會是我心之所願。父皇現在對我有意思迷戀是因為我還在宮中,以後,我離開這裏,難免皇上不會心有猜忌,我不願害了那娶我之人。”純熙喝了一口酒說道:“況且,匈奴要麽打,要麽聯姻。聽聞拓拔王子倒也是欣賞我的容貌,想必不會太虧待了我。”
“可,可我願意一輩子在公主身邊伺候,我不願嫁人。”雨寒說道。
“哈哈,你對他的心思,我是知道的。這樣也好,你替我照顧着他,我也放心。而且,鄂邑很好,與她一起,你不會受氣。”純熙對雨寒分析道。
“公主,”雨寒哭道:“公主,我對不起你,是我告訴皇上你出宮的消息,還有銮王爺的死訊,還有……”雨寒雷雨如下,悔恨萬千。
“我知道。”純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我早就知道,因為清雪是皇兄的人。其實,我也恨過你,也怨過你,但都過去了。如今,我只是希望你們活着,好好的活着。如今,李将軍戰死,在沒有人知道你們假兄妹的關系,你便可以踏踏實實嫁給他了。”
“程将軍也不知是你救了他,我騙了他。”雨寒忽然說到。
純熙一愣,然後淡淡一笑說道:“不重要了。”
“為什麽啊?為什麽?我對不起你,你卻還要我嫁與你最矮的男人?”雨寒哭着問道。
“因為你是雨寒啊,我自幼一起長大的姐姐啊。”純熙說着,終于哭了,“雨寒,好好照顧他,好好照顧鄂邑,千萬不要将我的事情講與他。以後,在為他生個孩子,替我做完我所有不能做的事情吧。”
“公主。”雨寒哭着抱住純熙放肆的哭了:“對不起,公主。”
純熙好久沒有這樣的抱過雨寒了,還記得小的時候,純熙每每發燒,便會對雨寒說:“雨寒,我冷,抱着我。”
在那時的純熙的眼裏,雨寒的懷抱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
終于到了雨寒大婚之日,純熙親自為她梳妝打扮,雨寒控制不住自己的淚,純熙上前,笑着說道:“別哭,新娘子,要高高興興的。”
程策始終都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就這樣被皇上再次賜婚,如今的将軍府,雖然李廣利不在了,可風光依舊不減當年。
程策的兩次大婚,純熙都坐在右邊的椅子上,親眼看着程策和別的女人一次次成婚,而她每次都只能笑,只能笑。
這次,是她最後一次看着了,她終于可以解脫了。
酒席上,鄂邑問純熙:“你真的要去匈奴?”
“嗯,後天啓程,不要講與程将軍。”純熙囑咐着。
“放心吧,現在皇上都不要将軍過問朝政,我自是不會多嘴的。”鄂邑憂傷的看着程策:“只是,以後想見你就難了。”
“我會給你寫信的,況且,以後還有雨寒陪着你,程将軍也在府上,你必是不會寂寞了。”純熙說罷打趣到:“我殿裏的那個茶,雨寒也會泡,你不會想起我了。”
“你盡拿我開心。”鄂邑笑着,眼裏流着淚:“你一個人去匈奴,會不會寂寞?”
“我同樣不屬于長安啊。”純熙自嘲地笑了笑:“自從亡國那日起,無論天涯海角,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寂寞。”
鄂邑看着純熙,不再說話,只是不舍,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純熙的啓程之日,為了瞞着程策,純熙沒有讓雨寒相送。禦寒聽着外面敲鑼打鼓的開道聲,不禁淚如雨下。
“你怎麽了?”程策見狀問道。
雨寒只是哭,并不做聲。良久,她忽然對程策說道:“公主自請與匈奴的拓拔王子聯姻,今日啓程。”
“什麽?”程策聽完,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了出去。
雨寒并未阻攔,她知道,這會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次相見。
程策快馬追了上去,邊追邊喊道:“淇兒,淇兒!”
純熙在車裏聽着那聲音,像極了在妓館的那日,那樣的焦慮,那樣的擔憂。
“停車。”純熙忽然對外面說道。
車隊停了下來,純熙下了馬車,徑直走向程策。
“跟我回去。”程策伸手欲将純熙拉上馬。
純熙掙脫開程策的手臂說道:“我不會回去,你好好照顧鄂邑,好好照顧雨寒,好好照顧自己。”純熙說着淚水不斷從眼眶湧出,她咬了咬牙,便往回走。
“攔住他。”純熙哭着對侍衛們說着。
衆侍衛一擁而上,程策動彈不得,只得嘶吼道:“淇兒,別走,淇兒……”
忽然,純熙轉過頭,沖着程策大叫一聲:“喂!”
“哎!”程策哭着,應着。
純熙笑了,那笑容是那樣的美,那樣的動人。
她還是走了。
望着漸行漸遠的車隊,程策終于明白了為何純熙對他說不會讓他再受傷了。
說好的他來保護她,最終,自己還是在純熙的保護下生存。
這一刻,程策是多麽的恨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