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廷将地面上的水漬清理幹淨,又拿出食盒裏的飯菜在餐廳的方桌上擺好。然後沖着沙發上的顧方許微微躬了躬身體,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顧方許擡手關了電視,他回頭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江一執,說了一聲:“吃飯吧!”然後走到餐桌前,随手拉開一條椅子坐好。

江一執抿了抿唇,跟着走了過去,坐在顧方許對面。大貓爬上桌子的一角,那裏有它的午飯。

兩人一貓安靜的吃飯,彼此之間并不搭話,像是飯店裏拼桌的陌生人一樣。

十年前,十三歲的江一涵被人販子擄走,在流動中轉的時候遇到了同樣被拐帶的京城趙家嫡長孫趙朗、顧家三少顧方許。三天後,趙顧兩家救援人馬趕到,混亂之中,江一涵替顧方許擋了一刀。

就是這麽陰差陽錯,江一涵被送進醫院,卻查出來與得了白血病的趙家三孫、趙朗親弟弟趙期骨髓配對成功。

半年後,養好了傷順便捐了骨髓的江一涵出院,以趙家養子的名義入住趙家,改名趙涵,成為趙家四少。

直到六年後,趙涵向顧方許表白,兩人抗住顧家方面的壓力走到一起。沒想到三年後,趙朗醉酒,沒管住自己的嘴,将自己一直以來對趙涵的暗戀捅了出來。事情暴露之後,趙朗破罐子破摔,不顧和顧方許往日交情轉而對趙涵展開了追求。

一邊是戀人,一邊是至交好友,趙涵陷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為了顧方許和趙涵岌岌可危的友誼,再加上趙家和顧家一同施壓,趙涵迫不得已以出國留學為由遠走國外。

不到一年,高中畢業的前身拿着大學錄取通知書進京求學。

開學典禮上,單純的前身對自己的研究生學長趙朗一見鐘情,幹巴巴的湊上去獻殷勤。卻因為家境貧寒,無論是衣着還是為人處事都透着一股土包子氣息而被人嘲諷不自量力。

加上前身因為和堂哥趙涵長得有九分相像,趙朗對他格外照顧,時不時的慰問一番。這一下子,前身對趙朗更加死心塌地。也正因為如此,趙朗的一些擁護者沒少明裏暗裏的給前身使絆子。前身雖然委屈,卻覺得不應該因為自己受到一些針對就去麻煩本就日理萬機忙的腳不停歇的趙朗,所以咬着牙獨自承受住了那些來自各方的羞辱。

沒過多久,顧方許一次到京城大學演講的機會,偶然見到了前身。一天之後,一份包養合同擺在了前身面前。

作為金主的一方,顧方許提供資金幫助江家村将當年未完成的公路修完。除了一套別墅,和兩輛車之外,每年再給前身兩百萬。

而前身只需要住在顧方許提供的別墅裏,每天陪他吃一頓午飯。

前身心動了。他已經知道趙涵、趙朗和顧方許三人之間的牽扯。卻不知道趙涵就是他記憶裏模糊存在的堂哥江一涵。一方面他嫉妒趙涵得到這麽優秀的兩個人的喜歡,另一方面卻不得不接着和趙涵這張相似的臉獲得和趙朗親近的機會。

他只知道江家村的那條路一直都是江父的心病,前身沒少看見江父醉酒失态,談起當年的往事痛哭流涕的樣子。他還知道自己能來京城上學是一家子的期盼,只要一想起在農村起早貪黑,辛苦勞作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就忍不住眼眶發紅。他記住了每年兩百萬這幾個字,有了這些錢,他弟弟能複學,還能給妹妹攢上一筆豐厚的嫁妝。他激動不已,有了這房子,這車,是不是就再也沒有人會嘲笑他了,他離趙朗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反正他要付出的只是每天一頓飯的時間。他自以為是的覺得,只要他被包養的事情沒有傳出去,他就能過上富貴悠閑日子,得到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他在合同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前身就住進了顧方許給的別墅裏。正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樣,再也沒有人會明目張膽的的諷刺他。可他哪裏知道,他被顧方許包養的事情,從他穿着嶄新的衣服開着豪車出現在趙朗面前,沒過一天的時間就被人扒了出來。之所以沒人再針對他,不過是礙于顧家的權勢罷了。至于背地裏的指指點點,誰知道呢!

等他知道自己成了上流圈子茶餘飯後的笑談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後了。

前身被湊上來占便宜的狐朋狗友以開眼界為由拉進了一家會所。像所有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前身上廁所的時候聽見了幾個纨绔的閑談。

他這個時候才知道,一直以來對他照顧有加的趙朗原來并不是不知道他被人處處針對,相反他縱容着這種現象的發生,要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前赴後繼的趕上去羞辱前身。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打探清楚了前身的身世,也知道他是趙涵的堂弟,更知道當年江家是怎麽對待趙涵的。

他沒有直接出手弄垮江家,只是覺得這樣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倒不如留着江一執,時不時的逗弄一會兒,看着他癡傻愚昧的模樣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至于他被包養的事情,其實早就在大大小小的圈子裏流傳開了,只有他是被瞞的死死的那個。

自以為是的愛情驟然破滅,前身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崩潰之中。他渾渾噩噩的買醉,最後狼狽的回到住處,倒在別墅前,一場秋雨帶走了他的性命,帶來了江一執。

顧方許停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他擡頭看着江一執把菜裏切的很碎的生姜一點點的挑出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姜末在桌面上堆成一座小山。

注意到顧方許的目光,他擡頭撞進顧方許黝黑深邃的眸子裏,頓了頓,“你要吃嗎?”

顧方許胃口小的可憐,不到江一執一半的飯量,還光盯着素菜下筷子。

顧方許一愣,一塊鴨肉夾進他的碗裏。

然後就聽見江一執說道:“味道不錯,”他給了肯定的評價,“你試試看?”

顧方許沉默了一會兒,為眼前的鴨肉,也為一直以來拘謹瑟縮卻突然看似熱情的人。

他終于拿起筷子,夾起鴨肉放進嘴裏。

看着金主溫順聽話的模樣,江一執眼底帶着一絲滿意,小白臉是不能繼續做的,國師大人有自己的底線和臉面。但在還沒有想好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做好本職工作是必須的,這是一個人的基本操守。

江一執覺得這并不矛盾。

他又投喂了幾塊,就停了手。

吃完了飯,顧方許坐回沙發上,按照以往的慣例,他會在別墅裏待到十二點四十,然後回公司。

江一執閑來無事,他擡眼看了看放在角落的紙盒子。幹脆把它搬到茶幾上,找來一把水果刀,将封口處的膠帶一點點割開。

看見裏面的東西,江一執微微一頓,伸手拿出裏面的東西,一個塑料袋包裹着的十本線裝書,下面壓着一方羅盤和五枚銅錢。

羅盤和銅錢的氣場很足,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叫做法器。

江一執不由的嘆了一口氣。唐朝以前,天地靈氣充裕,修煉者尚且還有飛升成仙的機會。江一執所在的太元門祖上就出過三位飛升的仙人。只可惜唐朝滅亡之後,中原大地戰亂頻生,尤其是元人得了天下之後,天地靈氣被肅殺之氣消磨了個七七八八,修行尤為艱難,但道修一途好歹還有生存的空間。否則也不會有江一執一手颠覆一個朝代,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只可惜到了這個世界,沒有江一執這樣的人物出頭,元朝國運雖不長久,卻也屠戮了九十餘年。好不容易恢複了漢人衣冠,不到二百八十年,滿清入關,中原大地再添殺戮。然後又是軍閥混戰,日軍侵華……天地靈氣也被徹底消磨了個幹淨。

原本好好的道修,到最後竟然只能淪落到依靠這些所謂的法器外物讨生活的地步。

道修落魄至此,江一執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

他看向那些古籍,符術兩冊,命理三冊,風水術四冊,一本奇門遁甲,這些東西他以前也用過,不過涉及的不多就是了。

這些都是江家歷代祖宗的手紮,修修補補便成了江家傳承。

大動亂的時候,江家祖爺爺留了後手,偷偷摸摸的将這些東西和幾件硯臺字畫藏起了來。

江一執爺爺去世之前,讓江家大伯将這些藏起來的東西拿了出來。江家大伯是嫡長子,按照江家的規矩,這些家藏由江家大伯繼承,剩下的硯臺字畫他和江父平分。

江一執爺爺去世之後,江家大伯眼熱那些硯臺字畫,對那些破爛而且一看就不值錢的家藏一點也不感興趣。因為江一執爺爺走的突然,江父有事外出不在場,江家大伯見有機可乘,直接把那些硯臺字畫瞞了下來。等到江父問起來,才假惺惺把這些家藏推給江父。

直到江家爺爺的喪事辦完之後,江家大伯一家就火急火燎的搬出了江家村,靠着賣古玩的錢得以定居縣城,還開了一間商鋪。

直到一年後,江家大伯一次酒後說漏了嘴,話傳到江家人耳中,江父才知道江家大伯究竟做了什麽事情。

江父上門去讨說法,江家大伯一口咬定根本沒有什麽古董,最後直接把江父打了出來。

江父和江家大伯的恩怨正是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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