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嚴泉業和楊建國不同,楊建國屬于中年發福,大腹便便。大概是因為保養得宜,嚴泉業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上下,鬓角的頭發略微禿進去一些,眉毛濃黑而整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鏡,單從感官上給人一種儒雅得體的感覺。只是眼底泛着一圈肉眼可見的青黑,看起來整個人格外的憔悴不安。

他走到兩人身邊,帶着一絲複雜和緊張,“江大師!”因為楊建國之前打過招呼,嚴泉業也知道這位年輕的有些過分的江大師很有本事。無論如何,人家親自上門,該有的态度還是要有的。

江一執點了點頭,算是見禮。

另一旁的楊建國直接說道:“嚴老弟,這時間也不早了,咱們直接帶江少去看小侄女吧!”

“好,”想到小女兒,嚴泉業忙不疊的點了點頭,順着楊建國的話改了稱呼:“江少,請跟我來。”

倆人跟在嚴泉業身後穿過大門。剛一踏進大廳,楊建國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明明還是初秋,刺骨的嚴寒卻給楊建國一種猝不及防鑽進了冰櫃裏邊的感覺。

江一執回頭看了看搓着手臂的楊建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銅錢遞給他。

楊建國下意識的接了過來,銅錢剛一入手,楊建國分明感受到了銅錢在他手心裏抖動。他瞪大了眼,幾秒鐘後,銅錢停止顫動,楊建國識海放空,只聽見耳邊一陣翁鳴聲,周身的嚴寒瞬間消失無蹤。

楊建國抖了抖身體,回過神來,看着手裏面寫着雍正通寶四個方塊字的銅錢,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

“到了。”嚴泉業把倆人帶到一間卧室門口。他推開門,側身讓江一執走了進去。

坐在病床前的兩男一女當即站起身來,為首的中年女人紅着眼眶,厚厚的粉底遮擋住眉梢眼角間隐隐露出的皺紋,脖子上戴着一個翡翠玉佛,做工精致,應該是和嚴泉業以及那兩個年輕人脖子上的玉觀音出自一個大家之手。她穿着一身黑色長袖刺繡連衣裙,上下将江一執打量了一遍,眼裏露出一抹失望。大概是有一種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念頭,她迫切的說道:“這位就是江大師吧,我家珊珊就拜托江大師了。”說着,回頭看了看病床上骨瘦嶙峋的女孩,忍不住捂住眼睛小聲抽泣起來,一旁的年輕男子嘆了口氣,摟住中年婦女輕聲安慰。

江一執沒有接下中年婦女也就是嚴泉業妻子秦可的話,他直接走到床前。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約摸十四五歲左右,緊閉着眼,面色發青,氣息微弱,再這麽下去怕是活不過今天晚上了。

他搖了搖頭,大概是不忍心這麽一個花季少女平白丢了性命。

看見江一執搖頭,嚴泉業心裏一緊,“江少,真的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江一執慢悠悠的挽起袖子,斜眼看嚴泉業,“你家這點事,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但問題在于——”他頓了頓,“嚴先生想要怎麽個解決法。是只救醒這女娃,還是——把你家裏那兩只鬼一并解決了?”

嚴泉業眉眼一緊,心裏一跳,喉中一片幹涸,“當然是兩件事情一塊兒解決最好。”

“那好,”江一執滿意的點了點頭,“一件事情一千萬,先給錢,後辦事。”

嚴泉業目光如炬,“江少确定能解決我家裏的麻煩事?”

江一執輕輕一笑,自信滿滿,“當然!”

“好。”嚴泉業看着江一執,一口答應了下來。一來江一執是楊建國介紹過來的,他對老友還是很相信的,楊建國為人重情重義,不可能随便找人糊弄他。二來,京城裏有些名望的大師大都神龍不見尾,他也沒那個門路去請,眼前的江一執是他最後的希望,他除了相信之外別無他選。只要能把這件事情擺平,兩千萬算得了什麽?

說完,嚴泉業直接轉身出了房門,沒過一會兒,拿着一本支票簿回來,打開一頁刷刷的寫下一串數字,簽了名,次啦一聲撕了下來,遞給江一執。

楊建國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知道怎麽的就想到了昨天在風水街遇見的趙志友,同樣是先收錢後辦事,最後趙志友的結局……

想到這裏,楊建國面容有些扭曲。忽然又想起了方才江一執那句“所交非人”,楊建國看了一眼遮掩不住驚喜的嚴泉業,神色頗為複雜。

江一執看着手裏的價值兩千萬的支票,滿意的點了點頭,随後将支票放進口袋裏。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病床上的嚴珊,從口袋裏掏出一方羅盤,羅盤上的指針定定的指向嚴泉業後方。

他伸出右手,覆蓋在嚴珊的額頭上,随後慢慢的驅動丹田裏的紫氣進入到嚴珊的身體裏,一點點的侵蝕她體內的煞氣。

耳邊忽然陰風大作,凄厲的吼叫聲不絕于耳,羅盤上的指針開始左右晃動起來。

在場的嚴家人面色蒼白,他們一臉憤慨,卻不由向江一執身邊靠攏。

陰風更甚,黑色的鬼影驟然出現在半空中,沖着下方的江一執呼嘯而去。

正在這時,羅盤翁鳴聲大作,指針上金光一閃而過,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黑影而去。

那黑影倉促之中,來不及躲閃,被流光直接擊中,四散開來,彌散在空氣中。

嚴家人和楊建國那麽一瞬間的目瞪口呆,為了突然現身的黑影。他們忽然意識到那就是一直以來纏着他們的女鬼,繼而狂喜。

“好了。”江一執收回了手,病床上的嚴珊雖然依舊是那副骨瘦如柴的樣子,但臉色不再發青,隐隐透着一股紅潤,就連氣息也平穩了下來。秦可不可置信的撲到病床前,拉着嚴珊的手,喜不自禁。

嚴泉業臉上掩蓋不住的激動,他看向江一執,不問躺在床上的嚴珊如何了,卻迫不及待的問道:“江少,那惡鬼剛才是不是也被您解決了?”

江一執搖了搖頭,“那惡鬼哪是那麽容易解決的。”

嚴家人面色一僵。

江一執繼續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去客廳裏面說吧!”

“好。”嚴泉業瞬間冷靜下來,點了點頭。

這邊剛下樓,那邊一個年輕男人推門而進。

江一執看着年輕人空蕩蕩的脖子,問了一句:“這位是?”

嚴泉業神色一變,看着年輕男人眼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厭惡和警惕,“這是我大兒子嚴金輝。”

說完,他沖着嚴金輝怒聲說道:“不是讓你去M國組建分公司嗎?誰讓你跑回來的。”

嚴金輝面色不變,仿佛是習慣了嚴泉業的斥罵,他保持冷靜,輕聲說道:“聽說家裏出了事,我知道爸爸是為了我好把我支開了,但我也不能不管家裏的事情,更何況妹妹還躺在床上……”

“夠了,你要是真為我着想,現在就給我滾去M國——”

“好了,我看嚴先生你這大兒子也是一番孝心。這個時候與其關心這些,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究竟怎麽解決那惡鬼為好。”江一執不緊不慢的說道。

聽到這話,嚴金輝瞬間握緊雙拳。

“江少的意思是?”嚴泉業當即問道,果然被江一執轉移了目光。

江一執坐在沙發上,說道:“那惡鬼因為是被貴千金招來的,所以一開始就纏上了她。靠着吸食她的生機壯大自身實力,貴千金之所以昏睡不醒,正是因為生機被那惡鬼掠奪了的緣故。我也是剛入這行沒多久,手裏的法器威力不足,剛才你們也看見了,我這羅盤頂多是擊潰那惡鬼的攻擊,要想徹底消滅那惡鬼,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說到這裏,他擡頭看了看嚴泉業脖子上的玉佛,眼睛一亮,說道:“不知道嚴先生和夫人佩戴的玉佛可否借給我看一下。”

嚴泉業夫婦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佛,二話不說取了下來遞給江一執,他們現在對江一執是實打實的信服,只以為他是想借用這個來對付那惡鬼。

江一執仔細觀察着手裏的兩枚玉佛,微微點了點頭,“倒是兩件好法器。”

嚴泉業嘆了一口氣,“可不是嘛,這可是出自法源寺德惠大師之手,每年只給奪得法源寺頭香的客人送上一枚,據說能抵禦邪祟,常年佩戴還能強身健體。為了這四枚玉佩,嚴家都不知道往法源寺送了多少錢,本來想着今年也給珊珊求上一枚,沒想到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一旁的楊建國看着沉浸在哀傷中的嚴泉業,神色複雜,就在剛才,他還對江一執說他這位老友不信奉這些。結果半小時不到,嚴泉業就打了他的臉。他現在總算知道這幾年法源寺的神秘頭香得主是誰了。法源寺的一柱頭香起碼也得五千萬,嚴泉業也是舍得下本錢。

“是嗎,嚴先生這一輩子心都黑透了,沒想到居然還信佛?”玉佛到手,江一執斂了神色,不悲不喜。

“什麽?”嚴泉業不明所以,等他回過神來看江一執,心裏猛的一陣咯噔。

最後一絲紫氣從丹田之中抽出,纏繞在兩枚玉佛上,一道紫光過後,兩枚玉佛瞬間化為齑粉。

江一執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雙腿交疊,手搭在膝蓋上,沖着嚴家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用力過大,一不小心就把玉佛給弄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執:我大概是學過川劇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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