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是真編不下去了
“白姑娘一直養在那牆後?這麽多年?她既然本事了得,為何不逃?”
聶混面無波瀾,淡淡回道。
“她外祖父的屍骨在武平東手裏,她受此牽制,沒法逃。”
“何況,那宗祠外頭重兵把守,鄭毅帶人要闖進來尋爺,還費了半天事,她就是再能耐,也不能神通廣大到以一己之力對抗這麽些人。”
孟枭蹙眉,“可再如何,總不該連在安城都查不到這祖孫二人的蛛絲馬跡啊?跟憑空冒出來的一般。”
聶混面不改色心不跳,繼續忽悠。
“她外祖父原就是修行之人,這種人行蹤素來随意,你查不到什麽也在情理。”
“更何況,武平東在川省只手遮天,他想抹掉一個人的痕跡,豈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孟枭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哼哧着問道,“那,那白姑娘和她外祖父,究竟是怎麽惹到武平東了?就因為武平東觊觎她美貌?這也說不過去啊…”
又是藏人外祖父屍骨。
又是把人幽禁起來。
還抹掉人存在的痕跡…
這未免太大張旗鼓了吧?
說裏頭沒點兒別的事兒,誰能信呢?
聶混:“……”
他是真編不下去了。
這就是所謂的,一個謊言,得用無數個謊言去圓?
直接告訴他們白夭是只狐貍精,是不是更簡單一些?
這會兒,鄭毅像是又突然反應過來什麽,插了句嘴。
“屬下當日幹點宗祠外頭那些人,沖進去的時候,也沒瞧見您身邊有別人啊!四爺,那會兒白姑娘去哪了?”
聶混眉梢微微抽搐,鳳眸幽冷,慢悠悠掃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冷冰冰回道。
“那麽多人闖進來,不知是敵是友,她自然吓壞了,躲了起來!你們只顧着救爺,哪還有心思搜搜祠堂裏還有沒有別人!”
鄭毅被他這通身寒氣給震懾了,有些敬畏又有些莫名。
心說,他就問了一句啊,四爺何必這麽大火氣呢?
再說了,白姑娘也是的,當時四爺傷的多重啊,也不說先給包紮一下,看看那流了多少血。
只是有再多的吐槽,面對聶混滿面寒霜的臉,鄭毅也只能都默默咽了回去。
他不說話了。
他就不該多嘴的。
見聶混不耐煩了,孟枭蹙了蹙眉,也沒再追問白姑娘到底跟武平東有什麽仇怨,只能先壓下心底的好奇。
總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院子裏靜了一瞬,屋裏的白夭不由失笑搖頭。
為了給她打掩護,還平白給她編出個仇人來了,聶混也是夠拼的。
不過,看在他故事編的這麽有條不紊,原謊原的還這麽艱難的份兒上。
她就不那麽氣他了。
見兩人都閉了嘴,聶混長長出了口氣,平息了心頭的火,随手将信封丢給孟枭,順勢轉移話題。
“大帥的意思,還是讓爺回四海城過個年,你們怎麽看。”
這是他獨立占地并執政的頭一個年,回四海城,面對的固然是些認可,和阿谀奉承。
聶老三兩年前打下沅省,管着三個城。
他聶混,管着一個省,四個城。
地盤兒上要比他勝出一籌。
若是回去了,陰陽怪氣勾心鬥角鐵定也少不了,想想,怪厭煩的。
孟枭拿着信,與鄭毅一同看完,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發表意見。
孟枭先道,“屬下覺得,四爺剛立下如此大的功績,聶北軍靡下如今掌五省,與西北武家是平起平坐了,大帥鐵定大悅,想要在四海城那些權貴面前,長長臉施施壓,這個臉面,您得給大帥做。”
聶混唇角牽了牽,微斂的眸光冷凝。
是啊,他那個父親,野心勃勃張狂自傲,最是喜歡看人追捧奉承,喜歡以權壓人,喜歡睥睨衆生。
能彰顯聶北軍威嚴和聶家尊貴的事,他都喜歡做。
這其實是因為他出身草莽,骨子裏野蠻粗俗,越是缺什麽,就越急迫的想要表現什麽。
人性啊,何其可恨可悲。
鄭毅濃眉輕蹙,接着孟枭的話粗聲開口。
“屬下覺着,回去一趟也好。親衛裏都能有聶老三安插的人,那軍中,未免就沒有。”
“四爺攻下安城時受傷,在醫院躺了許久不見人,這事兒保不齊會傳到聶老三耳朵裏,傳到四海城去,四爺若是不回去,正給了他們作妖的機會。”
孟枭點點頭,“何況,大面兒上,川省雖是都換成了咱們的人,但是深層的暗處的血液,還得漸漸肅清,沒有盡在掌握之前,若是給別人機會伸手攪和,還是挺惡心人的。”
聶混薄唇抿成條直線,輕輕颔首,清聲下令。
“下去準備吧。”
孟枭點頭,臨走前,又遲疑的掃了眼西廂房的方向,“四爺,那白姑娘…”
聶混眸光微閃,頓了頓,擡腳往外走。
“她跟着爺一起回去。”
他是不能讓這只小狐貍精離開視線,舍不下,也不放心。
孟枭和鄭毅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三人出了院子,往書房的方向走。
鄭毅壓低聲兒,“四爺,那到了四海城,該如何介紹白姑娘?大帥那邊,恐怕還惦記着跟顧家聯姻呢。”
顧家人是何等清高,當初是不知道四爺拒娶,被大帥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了,以為四爺是要先立業後成家。
如今,若是四爺闖了一番功績回去,身邊兒還帶了個別的女人,顧家還不得翻臉?
到時候,大帥怕是也饒不了四爺。
聶混不以為然,目露冷笑。
“他又不止爺一個兒子。”
鄭毅咂了咂舌,沒再吭聲。
那顧家,是舊朝時的書香門第,規矩大,看重嫡庶分明。
肯跟草莽出身的聶家聯姻,那也是受權勢所迫無奈之舉,人家就一個要求,嫡女許嫁,但必須得是聶家嫡子。
這大帥的嫡子,二爺腿腳廢了多年,又死了兩房夫人,顧家瞧不上,那就只剩四爺一個了不是。
聶混是從不怕跟聶大帥頂撞的,快進書房的門,還淡淡交代兩人。
“爺不止要帶白夭回四海城,到了四海城,你們都得稱呼她'夫人'。”
孟枭和鄭毅一怔,紛紛面露遲疑。
孟枭溫聲勸道,“既是要回去給大帥做臉面,又何必因為一個女人鬧僵呢?”
“四爺,您寵白姑娘,也沒必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用她來打顧家的臉,也是讓大帥難堪,聶老三勢必在其中攪合事兒,不妥,對咱們不利。”
聶混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背靠圍椅中,語聲疏清。
“就是要讓顧家知道,舊朝都亡了,亂世裏,槍杆子面前,他們只有聽話的份兒。”
“大帥想讓顧家的女兒進門,不過是圖個書香門第規矩森嚴的好門風,想從根兒上糾正聶家血脈骨子裏的粗劣。”
“聶家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容不得他顧家來挑三揀四。”
“嫡女?嗤。”
嗤笑一聲,聶混翻開桌上的文件,捏着鋼筆開始批閱,語聲漫不經心。
“就是嫡公主又如何?爺還瞧不上。”
“讓她嫁給誰,她就最好老老實實嫁了,敢不識擡舉,爺讓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孟枭和鄭毅焉了聲兒,都不再勸了。
這份桀骜不馴,狂妄不羁,是真聶混。
要麽怎麽說他是聶鵬坤的嫡子呢?
不過是而今的聶大帥,上了歲數,更注重聶家的名聲和臉面了,骨子裏的野性都收斂了起來。
可他的兒子們,卻是一個個,比他年輕那會兒,還要難搞。
第32章 爺只要你,爺若是退縮了,頭給你摘下來當球踢,命還你
午膳時,聶混回到主院,徑直去了西廂房。
掀簾子一進門,就瞧見芳姨也在,她正往八寶桌上擺膳,眉眼含笑,像是在跟白夭聊着什麽。
白夭坐在桌邊繡凳上,素手托腮翹着腿兒,斜倚的腰肢柔若無骨,姿态柔媚,面上也笑盈盈的。
氣氛正好,看來兩人相處的不錯。
“四爺回來了。”
芳姨回頭一笑,一邊收了食盒,一邊快言快語地道。
“孟枭說明兒您要帶白姑娘回四海城,老奴使人去成衣鋪催了,那邊兒說是傍晚的時候,就能趕出幾身兒衣裳來,到時候連夜送到帥府,這麽一來,白姑娘總能帶幾身兒換洗衣裳了。”
聶混摘了軍帽擱在桌邊,聞言清淺一笑,大手搭在白夭肩頭輕輕捏了捏。
“還是芳姨想的周到。”
白夭笑意微斂,強忍着沒拍開他的手。
芳姨笑了笑,接着道,“離年關沒兩天了,這一路鐵定是日夜兼程的,我一把老骨頭了,就不跟着四爺回去添亂了,總歸您呆不久也就回來了。”
聶混點點頭,也沒勉強她。
芳姨早在聶公館呆夠了,自從孟氏死後,芳姨對那兒就沒有一絲的好感,不止是芳姨,他自己也一樣。
芳姨面上笑意淡了淡,又看了白夭一眼,“四爺,白姑娘沒去過四海城,那兒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孟枭勸過您了,您既然堅持帶着她,老奴也就不多嘴了。”
“該說的,老奴大多都跟白姑娘交代過了,回頭再有什麽,您總會護着她的,老奴就不多費心了。”
聶混神色動容,垂眼看白夭,大手搭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清聲道。
“你放心,白夭行事穩妥,知分寸,不會添亂的。”
白夭含笑撇了他一眼,順着他的話,語聲溫軟與芳姨保證。
“芳姨說的,我都記下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幫您照顧好四爺,您放心吧,等我回來,給您講發生了什麽趣事兒呀。”
芳姨咧嘴笑了,将食盒提起來,看向聶混。
“四爺說的對,白姑娘通透,性情也好,我沒什麽不放心的,只要去了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不受委屈就成了。”
白夭笑聲嬌脆,“這您更不用擔心了,我從不吃虧的,快下去用膳吧。”
芳姨笑着走了。
她一出門,白夭看着落下的垂簾,眼底的笑意也驅散了,懶洋洋坐直了腰身兒,輕笑戲谑。
“父子情分淺薄,兄弟之間又鬥得你死我活,還有樁被迫聯姻的親事,心不甘情不願等着您回去娶的貴小姐,聶四爺,您這前半生,過得是好幾出精彩的戲啊。”
聽她陰陽怪氣的聲腔,聶混便知是心裏還氣着呢。
他悶笑一聲,用腳尖兒踢了繡凳,挨着她落座,側身面對着她,鳳眸帶笑目光專注,盯着姑娘完美皎潔的側臉打量,嗓音溫醇如醉。
“氣性兒這麽大?”
白夭眼睫輕眨,挑了挑唇,也沒看他,只音調輕軟問了句。
“幹嘛帶着我?想拿我當槍使啊?替你擺平那死對頭兄弟,還是瞧不上眼的未婚妻?”
聶混唇角上揚,擡手勾了勾她精致的小下巴,挑逗意味兒十足。
“想什麽呢?”
“什麽都不用你做,爺就是想帶着你,舍不下你,想時時刻刻瞧見你。”
白夭眼底浮過一絲嘲弄,瞳珠流轉,上挑的眼尾輕輕掃他一眼,朱唇輕掀呵氣如蘭。
“油嘴滑舌。”
聶混胸膛震動,低笑一聲,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往懷裏兜了兜,高挺的鼻尖兒輕蹭她耳鬓,語聲沉柔暧昧。
“只要能打動你,爺能更油嘴滑舌。”
“夭夭,從今日起,爺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什麽都不用做,只呆在爺身邊兒,撒撒嬌賣賣癡就好,只要你聽話,你要什麽,爺都給你,好不好?”
白夭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男人的手帶着灼熱的溫度,游走在她腰肢小腹間,一路上移,霸道而不容置疑。
白夭斜倚在他胸膛上,黛眉輕蹙,淡着聲兒問他。
“你真不考慮再換個心願?聶混,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執意與我不清不楚,于你來說,弊大于利,人妖殊途,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聶混吻着她眉梢眼角,不為所動,呼吸綿長了幾分。
“爺只要你,爺若是怕了,退縮了,頭給你摘下來當球踢,命還給你。”
白夭胸口一緊,長舒口氣閉上眼,随他去了。
是她失策了。
初見聶混時,他面上不曾有過一絲驚豔,面對她裝鬼吓他,他鎮定自若談笑風生,甚至還反過來戲耍她。
她便以為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将他歸為了她師父和武平海一類。
誰知,這才不過兩天,他就立不住心了。
做個狐妖,她也很苦惱的,總有糾纏不清的男人,她也很煩。
偏偏聶混于她有恩,她還真不好收場啊。
領口一松,男人不滿足于此,指尖已經觸到了她頸下的肌膚。
白夭睜開眼,一手按在他手背上,語聲清淡。
“你答應我了,不迫我的。”
聶混頭埋在她肩窩裏,頓了頓,緩緩收回手,環住她肩頭,重新将她衣領處的盤扣系好,啞聲輕笑。
“不迫你,爺等,只要你乖乖待在爺身邊,爺等八十年也等得起。”
白夭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
吹吧,接着吹。
聶混深吸口氣,定了定神,略略後退,與她拉開些距離,自顧端起碗筷,垂着眼開始用膳。
白夭抱着臂側頭看他。
別說,這男人模樣生的俊美無匹,冷靜自持臨危不亂的時候,真像個謙謙君子,正經迷人的不得了。
面上浮現抹狡黠的笑意,白夭幽暗的眸底略略忽閃。
她側過身,面對着聶混,手肘搭在桌沿上,素手托腮,音腔頃刻變得軟綿綿嬌滴滴。
“四爺~,您說什麽都不用我做,可若到了四海城,有人盯上我,怎麽辦啊?”
聶混一聽這能掐出水兒的聲兒,就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小狐貍精,一邊提醒他別逾越,暗示他讓他規矩些。
他規矩了,一轉眼,她又反過來撩撥他。
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嬌縱霸道,蠻不講理。
他可,稀罕壞了。
被自個兒惦記的女人調戲,這感覺,還是很別樣的。
心下愉悅着,聶混目不斜視地用着膳,溫聲回了她一句。
“若是有人盯上你,男人,你就殺了,女人,爺幫你殺了。”
白夭輕嗔,桌布下,腳尖兒輕輕蹭着他褲腿。
“人家修正道,不能殺生,會添業障的。”
聶混修眉一挑,側首笑睨她。
“那不論男女,爺都替你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