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喜歡她,沒道理
而在石牆的另一邊。
周閣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秦利帆安穩地背在背上。
果然他還是小看了一個成年男性的重量,即便是慣常健身的他,要穩打穩地将人背過那座看着不甚結實的窄橋,也會有些許吃力。
更何況,他為了給尋攸駱當助攻剛才得罪了這小子,搞得如今他不情不願的,這任務也變得愈發艱巨起來。
秦利帆就算是趴在背上也還是不老實,為了避免和他接觸太多,上半身挺得像在做引體向上一樣。
重心上升,周閣累死累活,要蹲得極低才能勉強穩住腳步。
他自認自己這事确實幹得不太厚道,擋人桃花莫過于斷人財路。
秦利帆這小子沒掄起拳頭給自己一拳,就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他也不想把人得罪得太過,左右周圍沒有旁人,又實在無聊,便開始和他閑侃起來。
“你和尹洱是高中同學?”
“嗯。”他回答簡單,一看就是不想和他多做交談。
周閣不甚在意。
這方沒有水鬼出沒,他在橋中央歇了一會兒,靠着邊的欄杆吓唬他,“我勸你還是抓緊一點的好,你一個人掉下河去沒啥事,要是掉到橋上,咱們倆個都得玩兒完。”
“什麽叫我一個掉下河去沒事。”秦利帆搡了他一下,“我要是掉下去,保準會拉你一起墊背。”
周閣一個踉跄,後笑道,“你剛在人姑娘面前可不是這樣的,現在姑娘不在你就本性暴露了?”
“我就是這樣。”秦利帆道,“她知道我就是這樣的。”他說這話時語氣霎時變得輕緩,又頗有些得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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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閣一挑眉:“怎麽?你們關系挺好?”
“當然好。”秦利帆着急道,“我們高中三年都是同班同學,經常一起玩。”
“高中三年?大學沒一起?”
秦利帆卡了殼,略微躊躇過後解釋:“當時也沒商量,不在同一個大學,我去了外地。”
“是分數不夠?”
當然是夠的,秦利帆高中時候的成績和尹洱就不相上下,高考出分那會兒還相互告知,所差不多,只不過......
秦利帆沒說話。
周閣扭頭看了他一眼,“咋了?咋突然沒聲兒了?”
秦利帆:“你心懷不軌,我有病才啥事都和你說。”
“呦吼,還挺警惕。”周閣輕哼,他确實有幫尋攸駱打聽敵情的意思。
但如今見他這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又确實對他和尹洱之間的故事産生些興趣來。
“我保證不和別人說。”他舉着三根手指立誓,使得秦利帆架着的一條長腿懸空,眼見着就快觸到橋面。
“哎呦媽呀。”周閣一聲咋呼,趕忙捆住,又嘆氣埋怨,“大哥你也照看着些,別光愣神丢了小命好吧。”
他說罷就着急往前趕去,早點走完早點安心。
秦利帆恰時說道:“我當時覺得有些東西沒必要說得太開,如果真的有心,就會明白那些隐晦的話中代表的是怎樣的意思。”
“那看來她還是沒懂。”
“對,她沒懂。”秦利帆無奈贊同。
離盡頭相距不遠,周閣又問:“所以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
秦利帆:“什麽?”
“尹洱啊,你不是喜歡她嗎?”
這是事實,只不過從未有人将此種話放到青天白日下說。
秦利帆一時愣怔,差點當場羞紅了臉。
他又沒了動靜。
正巧到了地方,周閣知會他一聲,将人放下,揉了揉肩膀。
扭回身便見那剛還張牙舞爪的大小夥子,如今難堪地像是被人發現考試考了零蛋一樣。
周閣覺得好笑,立馬上前去看他反應:“兄弟,你怎麽了兄弟。”
秦利帆惱羞成怒,将他一把推開:“你有病啊。”
“喂,也不至于吧。”周閣直起身,輕挑着嘴角,“不就是猜到你心思了嘛,用不用窘成這樣,你表現得那麽明顯,想讓人不看出來都難好吧。”
他本意只是調侃,畢竟還從沒見過和他同齡的男生還有這麽純情的。
“很明顯嗎?”秦利帆問。
周閣被他這一問問得愈發新奇:“當然明顯,你就差眼睛張她身上了。”那副醋酸的模樣雖然沒有老駱明顯,但也還是能覺察得出來。
秦利帆擡頭看了一眼對面厚重的石牆。
他回來是覺得有些渺茫的希望,可是事實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許多。
他又低了頭,輕聲道,“你和我不過相處了幾個小時就能看出來的東西,為什麽在她那裏就變得那麽困難。”
确實如尋攸駱所言,過了奈何,再走二百米左右,便到了鬼屋出口。
中間有幾個突然冒出來的惡鬼搗亂,尹洱緊跟着男生的腳步,到明亮處時才倏然歇力,猶感後怕地往身後看了好幾眼。
周閣和秦利帆二人比他們慢些腳步,等了五分鐘才出現。
尹洱擔憂秦利帆被扭傷的腿腳,見人到了立馬沖上前去詢問。
周閣自發遠離,過來和尋攸駱回合,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問:“怎麽樣?”
尋攸駱:“什麽怎麽樣?”
“哥們這麽犧牲,你們要是沒點進展,我可就要鬧了。”
尋攸駱沒回話,往那方看了一眼。
她在和秦利帆相處時的氛圍果然還是和他不同,不會無話可說,不會眼神躲閃,也不會尴尬逃離。
“就那樣吧。”他胡亂解釋,在尹洱注意到這邊之前拉着周閣離開。
快到了閉園時間,走道上的人群稀少。
周閣瞅出來他情緒不對,又發現了他身上的一點變化,“你衣服呢?”
“給她穿了。”
“那你怎麽不拿回來?”周閣又問。
“和你學的。”
“什麽叫和我...”周閣本還不解,又突然反應過來,哼笑一聲,又撞了他一下,“好小子不賴啊,這就學到精髓了,怪不得要拉着我趕快跑,我還以為你是着急和清漓妹子說話呢。”
他話音一頓,剛繞到糖水鋪一側,便看到賈清漓果真還等在那方,閑得無聊,正拄着胳膊撐臉發呆。
“老駱看你的了。”他就留下這麽一句話,随後便一溜煙沒了影兒。
賈清漓恰時也注意到這邊的狀況,遠遠地笑着沖他招手。
尋攸駱走近:“這裏快要閉館了,到別的地方說吧。”
她輕笑,像是早就預料到會如此發展。
“你不想讓她看到就直說,沒必要找別的借口。”
他沒有說話,臉色不算好看。
“我說話比較直白,我就當你是被鬼吓到了所以臉才這麽臭。”賈清漓道,“所以你千萬別說你讨厭我,因為我喜歡你。”
她垂下眼,指了指大門口,一聳肩:“走吧,我也不習慣別人聽我八卦。”
游樂園附近有個奶茶店,尋攸駱跟着她一起進到店內。
暑期店裏做活動,情侶來半價。
那店家一看是一男一女進來,立馬拿菜單過來介紹起他們的優惠活動。
賈清漓看着心情大好,笑着等店家說完,之後才用一種不算小的音量和她解釋:“我們不是情侶,我正在追他。”
她大大方方地朝尋攸駱歪了下頭。
那店家見狀尴尬地笑笑,也一道瞧了眼他的臉色,拿菜單走之前還十足貼心地在她耳畔說了句“加油”。
她不樂意別人聽她八卦,倒是樂意将自己的喜歡告知他人。
尋攸駱挑了下眼,他所坐的位置面朝游樂園門口,他本是無意一瞥,卻剛好将兩人談笑風生的身影盡收眼底。
賈清漓順着他的視線一道扭頭,輕笑了笑,“他們看着關系挺好。”
“他是受傷了嗎?”她問,“看着尹洱好像在攙着他的樣子。”
尋攸駱點頭:“剛才在鬼屋扭了腳。”他吸了口奶茶,濃郁的芝士甜味兒湧入口腔,刺激得他稍眯了眼。
“他喜歡尹洱,你能看的出來吧。”
“嗯。”
“那尹洱喜歡誰,你也能看出來嗎?”
尋攸駱一頓,片刻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應該。”賈清漓搖晃奶茶,将上層的奶蓋混勻,“你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
她說得輕巧,見尋攸駱擡眼看她,才又開口,“她喜歡你啊,這麽明顯的事,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人的喜歡就是這麽明顯,只不過有人宣之于口,有人藏于心底罷了。
尋攸駱沒說話,賈清漓見狀又說:“要是我沒猜錯,你應該也喜歡她吧。”她“嘶”了一聲,面露不解,“但你的喜歡沒有道理啊。”
“為什麽?”
他沒有反駁,輕而易舉地将自己的內心暴露出來。這場談話一下子失去了它原本的立意,變得詭異又深刻起來。
尋攸駱輕嘆了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說什麽,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喜歡她。”賈清漓搖了搖頭,“她又敏感、又懦弱,除了善良可以說上一些優點,其他也沒有別的了吧,你為什麽會喜歡她,我是真的不明白。”
“所以你覺得你和她相比,你很好嗎?”尋攸駱語氣不善。
“啊,你不要這麽仇視我,我只是實話實說好嘛。”賈清漓笑笑,“你知道尹洱喜歡了你多久嗎?她喜歡,但是不敢表白,就連前幾天我和你一道出去那麽多回,我故意讓她知道,她也僅僅只是心情不好,連來問我一句都不敢。她膽子那麽小,就算真的喜歡又怎麽樣,我至少敢把自己的喜歡告訴你,可她呢,只會當啞巴,還是一個不舍得得罪任何人的啞巴。”
她撇撇嘴,将一切都說得理所當然。
她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不論是勇敢追愛還是當面表白,她就是故意想讓尹洱知道,她的喜歡不配,沒道理她能贏。所以為什麽尋攸駱為了她能不願意看自己一眼。
“她行事太過拖拉,明明就一句話的事,偏要搞這麽複雜。喜歡你卻要和別的男生單獨來游樂園玩,喜歡你卻在我和你表白的時候不敢說一句重話,喜歡你卻任憑你跟我一道來這奶茶店聊一些情感相關的話題。”
“我最瞧不起這種膽小謹慎的人,她抓不住機會,又憑什麽埋怨我的果敢。我又不天生是個惡人,不然我早就當着她的面強吻你一回了,至少我沒有損失,她誤不誤會關我什麽事,反正你又不喜歡我,甚至已經開始讨厭我了。”
她一下子說了好多,直到游樂園門前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
尋攸駱撐着下巴,低下頭将奶茶囫囵吞咽。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賈清漓拍着桌子過來,“我這麽情真意切,你好歹回我幾句吧。”
怎麽就只有她一個人慷慨激昂,反觀對方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賈清漓也一樣的沒有戀愛經驗,要不是露營時尋攸駱幫她擋過一拳,她也不會踏上這條死胡同來。
原本她也不理解尹洱那整天傷春悲秋、陰晴不定的情緒是源自于哪兒,如今她才算真正體驗又明白過來,單箭頭就是全世界最沒有人情味兒的連接方式。
她在怎樣和自己的思想做着頑強鬥争,就算頭破血流了,那人都還是充耳不聞。
“我有在聽。”尋攸駱回答。
“所以你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你都說了我們是兩情相悅,她不敢表白,那我就表白呗。”
賈清漓腦袋都快要炸掉了,她竭力忍住,深吐了口氣,“你還真是沒出息。”
尋攸駱聽笑了:“這種事還要什麽出息,跟我看上同一塊肉的豺狼都快撲上來了,我不趕快下手,還等着幹嘛。”
“他不敢。”賈清漓又說。
“他确實不敢,但我敢。”
“你別敢。”賈清漓狠剜了他一眼。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現在表白有個毛用。她如今只是沉溺于自己的暗戀,根本忘了喜歡。就算哪天她敢告訴你了,也只會說‘我暗戀你好多年’,而不是‘我喜歡你’。這種不等價的愛情果真是你想要的?”
“愛情不可能等價。”尋攸駱淡淡道。
“但至少應該追求公平。”賈清漓反駁他。
正巧到了下午時分,閉園加上學生放學,奶茶店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賈清漓不會因為在意別人的目光而丢棄掉自己的個性。
即便是周圍人影攢動、視線萦繞,也依舊不減音量。
她站起身來,看着尋攸駱神色認真:“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賭什麽?”
“賭尹洱會不會主動和你表白。”
“這太幼稚,沒有必要。”尋攸駱移開視線。
賈清漓依舊窮追不舍:“你不也想聽她主動和你表白嗎?現在這麽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感情有什麽意思。”
尋攸駱沒說話。
賈清漓繼續說道:“她喜歡你板上釘釘,如若她敢表白是她勇敢,如若她不敢表白,那還是說明她愛得不深,你就對自己這麽沒有自信?”
強硬不得便開始激将,尋攸駱哭笑不得:“不是這個道理。”
“怎麽不是?”賈清漓道,“你要是對自己自信的話,就不會跟着他們一道去那鬼屋,也不會一看見他倆就擺着個臭臉。這時候還逞什麽英雄,我問你,就現在,你敢去她面前說你喜歡她嗎?”
賈清漓喋喋不休,“能收獲愛情又打擊敵方的好事,你有什麽理由不敢?”
尋攸駱腦仁發疼,他嘆了口氣,在賈清漓純粹又直白的話語下,他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隐藏在怯懦下的自傲。
他也曾以為自己的無理取鬧僅是醋意作怪,可是直到方才,他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她不敢抓住的衣角使他滿意,可他的心思遠比想象中惡劣。
掙開,撞進。毫無猶豫的選擇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準确來說,他并非不敢,而只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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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清漓:我真的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