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五路車上的秘密
有輕微刺耳的鳴笛聲，更多的是他平緩的呼吸，透過手機的發聲孔傳來，感覺那麽真實。
“在的。”尹洱應了一聲，問他，“現在還沒有回到家嗎？”
“就快到了，想先給你打個電話。”他緩緩解釋，“怕一會兒你會睡着。”
男生的語氣溫柔，并不像是下午剛遇到他時那副冷冰冰又喜怒無常的模樣。
“不會那麽早睡的。”更何況今天經歷了這麽一遭，于心緒不寧間輾轉反側，恐怕更難入睡。
宿舍樓的路燈尚亮，将樓下栽種的幾顆高聳樹木的枝葉照得翠綠。有幾簇伸進陽臺，讓她可以輕易地去抵指觸摸，沾染幾絲夜裏混着悶熱的寒氣。
尹洱：“你衣服還在我這，有時間的話可以碰一面，我把它還給你。”
她苦心猜測他這個電話的目的，又早在他開口之前将唯一的話題抵押出去。
“不急。”尋攸駱未作猶豫，“反正都放假了，什麽時候都可以。”
“确實，不過我明天應該要收拾東西回家，可能要稍過幾天。”
“好，就按你的時間安排來。”他極好說話，待事情談妥之後便空了話語。
尹洱撚了撚指尖，在心裏揣度還要再多說些什麽。
“你...快到家了嗎？”
“嗯快了。”
說着快了，真到了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
尹洱吸了口氣：“既然快到了，那你就趕快收拾一下早點回家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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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并沒有很快回複，在她說完之後，空白了好幾秒。
“你是不想和我...說話嗎？”他的聲音很低，即便看不到表情，卻是能輕易聽出來的委屈。
“不是啊。”尹洱着急回答，咬着下唇輕磨，沒想好要怎麽解釋。
“我其實想早一點。”
“什麽？”
“見面。”
短短兩個字并不需要耗費多長時間，也并不能透露說話那方是怎樣的語氣。
可簡單的文字對白和語音通話到底還是不同，尹洱心跳漏了一拍，躊躇過後又道：“你想什麽時候？我回家很快的，如果你想早點的話，其實明天也可以。”
她說話語速稍快，怕他是真的誤解。
“那還是算了。”尋攸駱又道，“我不想在匆忙的時間裏浪費了這一次機會。”
他話說得模棱兩可，但尹洱還是能聽得明白。
她輕笑：“感覺你在鬧小孩子脾氣。”既然他這球抛得半直不直的，她作為接球的人，也要象征性地耍一些花樣才對。
“我才不是小孩子。”尋攸駱撇嘴，将手機換了個手又道，“你明天打算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說罷又急忙補充一句，“記得不要拿衣服，就算拿了也不要還我。”
他固執己見又掩耳盜鈴的模樣确實像個幼稚鬼，尹洱被他逗笑了，輕哼了一聲：“就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用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本來學校就離得家裏不遠，主要是假期時間較長，要拿一些書本和衣物回家，所以才想簡單收拾一下。
又不是像莫可琳那般跨省份的路段，需要到高鐵站去轉上一圈。尹洱不理解他這一思路是源自于哪，笑着說罷後又點着露天陽臺處的欄杆勸他。
“我家和你家還離得挺遠的，沒必要繞遠路花那冤枉錢。”
現在的出租車司機最愛宰大學生腰包，有過幾次慘痛經歷後尹洱便不習慣讓別人因為自己的一些麻煩事上了這無辜當，況且，這原本就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尋攸駱和她關注的點不太相同。
尹洱被問的一怔，後又解釋道：“其實也不算知道，但畢竟一個初中的，高中的時候還經常坐同一班公交，你在哪裏下車，大致的位置我還是清楚的。”
“五路車？”
“對。”
那串通城區各個路段的五號公交，是高中時期他和她得以短暫接觸的主要方式。
“好像确實是這樣，我每次下車都比你早。”他一致認同，未曾遺忘。
尹洱點頭，又撚了撚手心。
“對的。”我每次還會特別“深情”地目視着你下車，想知曉你會不會突然扭頭。
這話不敢輕易去說，連同躲在公交站牌處無時不在打量四周的視線，和明明站在同一水平卻屢屢不敢擡起稍許角度的餘光。
想當初還總是糾結，害怕是自己放學後腳程太快，所以才會頻繁錯過。可是明明故意放慢了腳步，卻還是撞不見他的身影。
能夠相遇是幸運，不能相遇是命運。那堵車亦或是趕路的公交必然不會知曉她的良苦用心，滿載便會上路、空乘便會等候。
當時執着于公交之謎的僅她一人，就連失落和欣喜都由此産生，沉溺淪陷之間，又怎麽能頭腦清醒，早些知道這未解之謎根本并無規律。
“尹洱。”
許是見她太久沒有說話，尋攸駱在對面輕聲喚她。
她這才回神：“在的。”
“不需要糾結什麽，我說的是我可以開車去接你。”他輕笑，“我去年拿了駕照，開家裏的車去接很方便的，不用擔心。”
原來是這樣。
尹洱扶了扶額，說起這檔子事又開始焦慮。
恐怕高考結束就報了駕校，到現在還沒拿到本兒的就她一個了吧。
“那倒是可以。”她舔了舔唇，明知道這也算是麻煩別人。可是她不想說謊，她也想早點見他。
“那就這樣說定了。”他語氣霎時明朗。
尹洱也一同輕笑：“是，說定了，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晚間又挂過一陣涼風，尹洱将被吹起的碎發撩到耳後。
“我到了。”他依舊未挂斷電話，低沉的嗓音中裹挾了些同她這裏的天氣一般的清涼。
“好，早點休息。”
他極短促的“嗯”了一聲。
尹洱這就以為結束，等着對面挂斷。
久久不見反應，她剛想再問一遍。那頭的人又道：“我其實打電話是還有其他事情想和你說。”
“什麽？”
一改往日裏游刃有餘的自在，他變得吞吞吐吐。
尹洱自然不急，雖然手心裏已然捏了一把汗——有些緊張，他是要說賈清漓和他表白的那回事。
他聲音比方才更低：“你看我今天很兇嗎？”
“？”
尹洱有些愣神，實在是意想不到。
“沒有啊。”
“我其實平時不是這樣。”他別扭說完，深吸口氣後又重複一遍，“我平時不這樣，還挺親和的。”
“我知道。”尹洱安慰他，沒想他會因為這點小事而不自在，“你沒有兇。”
他又沒說話。
尹洱繼續道：“別瞎想，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他輕聲應道。
隔了幾秒之後，在尹洱又秉着呼吸等他那邊挂斷的時候。
他說：“我怕你誤會，其實今天遇見你真的很開心。”
回到家裏要被媽媽規束，好不容易能在考試周之後找機會睡個懶覺，尹洱第二天又是到日上三竿才起。
賈清漓一大清早便出了門，不知去向。
從她和尋攸駱兩人昨天的行為來看，他們之間應該并沒有發展到更深層次的階段。
這一結果是尹洱所期望的，但因為身份特殊，她也不好去問。
賈清漓那麽聰明的人不會沒有發現她的喜歡，既然她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剖根究底，平白斷送了這好不容易才修得的舍友情分。
她不是那麽八卦的人，一步踏錯便是終身踏錯。
比起操戈同室、烽煙四起，她更希望相安無事。
能守住自己的城池便已是最好，她拙于向他人展示自己的魄力，在複雜多變的感情戰争上，軟弱安撫的“綏靖”政策才是她最擅長的方式。
畢竟要将近兩個月的時間，在離校前，她和線璐一起去學校最受歡迎的窗口吃了頓午餐。
又午睡過小會兒後，掐着點給尋攸駱撥去了電話。
莫可琳的視頻消息緊随其後。
尹洱拉着行李箱剛出宿舍門，被宿管阿姨攔着登記信息的同時，還要匆忙塞耳機進耳朵裏，應付她的各類問題。
她昨天消失了那麽一遭，但不該知道的事情卻是知道的不少。
尹洱撐着遮陽傘不方便，便只能将手機握着一同捆在行李箱的把手上。
于莫可琳的視角，只能看見兩雙行走着的白花花的大腿。
但即便是這般，也還是打消不了她對昨天游樂園中所發生事情的好奇。
在尹洱耳邊嚷嚷的聲音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鳥一樣。
莫可琳的消息是從秦利帆那裏得知，但對方也不是那種八卦的人，說了大致情況後便甩了臉再不願細說。
她知曉他那大膽的心思，為了對方脆弱的小心髒着想，識趣地沒再多問，直接一個視頻過來質問當事人。
但尹洱顯然也不吃這套。
“你那坑人的桃花運都還沒跟我說清楚呢，現在還好意思來打探我的消息。”她輕哼一聲。
莫可琳立馬認錯：“寶貝兒我錯了，這事之後再跟你說，你現在就告訴我......”
看見着就要校門口，隔着大門，尹洱遠遠地就瞅見了尋攸駱的身影。
“那就等你什麽時候有空想好了再和我說，我不急，相信你也不急。”
尹洱輕笑，小跑了兩步，見尋攸駱看過來之後，便直接漠視了莫可琳一大堆求原諒、求告知的話語。
“要回家了，之後再說。”
随後便挂斷了視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