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說起來白曦的确有些超出常人的地方,比如冷靜和敏銳,當他聽到安如海氣沉丹田的閉嘴二字,并沒有過多的反應。他冷冷轉身,擡眼看向安如海,一句話也沒說,但是也沒有離開停止詢問的意思。
“不能停,我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安興站出來,“爸,問清了情況也是給褚叔叔交代。”
“你。”一句褚叔叔震得安如海踉跄了兩步,他嘴唇顫抖出一個你字後,停了老半天,才又說到,“你們問吧,我只聽結果就行了,一會兒你和慕楠到我房裏來。”
“爸。”安寧适時叫了一聲,“您沒事吧?”
安如海感到了深深的悲涼,如今親兒子對他只有距離,連句關心的話也不會說了。“安寧啊,你過五分鐘來我房裏。”
溫婉至始至終沒有發表意見,也沒有過多顯示存在感,她平靜地看着安如海走進最裏面一間禪房,又把目光放在了慕楠身上,她答應過安興的媽媽,要替她照顧安興,那麽這個慕楠也是她應該照顧的對象。
一進屋,安如海幹澀的眼眶裏淌下了晶瑩的兩行淚,“對不起,褚坤啊,對不起,我盡力啦。原來,你的女兒什麽都知道,她在報複我,替你的女人報複我,可她糟蹋自己我也很難過,替你難過。”
五分鐘後,安寧果然來敲門,在聽到安如海的應答後,他推門進去。
安如海脊背已經直不起來,他在座椅上疲憊地用手撐着膝蓋,“安寧,”他鄭重地開口,“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知道安然真正的死因。”
安寧錯開目光,沒有開口。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如果你還繼續瞞着我,你就什麽也得不到。”安如海語氣裏的堅定讓安寧慢慢與他對視。
“爸,屍檢結果,安寧是急性心肌梗死,她在跟慕楠他們玩之前,已經和另外一幫人玩了一下午,她的胃裏幾乎沒有食物,她在挑戰自己的承受極限,後來我查過她以前的體檢報告,她心肌供血一直有問題,我認為她在知道自己心髒不好的情況下還這麽瘋狂,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我怕你知道真實原因會受不了。”安寧靜靜地說出結論。
“那你,為什麽還要讓這幾個孩子承擔過失殺人的罪名。”安如海問出這句話就後悔了,他知道安寧會說什麽。
“為了安家,我不知道安然以前的生活環境,但她這樣胡鬧給安家帶來的絕對是負面影響,爸,你應該明白我的苦衷的。”
“所以,就必須有人承擔後果,你讓律師誘導這些孩子們說假話,就是為了方便定罪?”
“是,如果他們回答經常和安然這樣玩,并且還被迫或者收錢,那麽安然就徹底臭了,只能讓他們回答就是玩了一次,無意中激烈過頭了導致了安然的死亡,同時告訴他們雖然他們犯的是□□殺人罪,但只要他們配合,我們安家就不過分為難他們。”安寧爽快地承認了自己之前做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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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麽你同意跟我來這裏,還設立什麽安然幫,我以為你,”
“我是因為那個慕楠,爸,你不是也因為他才來的嗎?我發現他又勾引安興,我實在沒想到安然對那種人感興趣,也沒有想到安興,安興他,竟然是那種人。”安寧的憎惡沒有掩飾成功,這讓他顯出了些許不自然。“爸,你應該管管安興了,不然我怕,”
“呵,”安如海聽着安寧口中的那種人,他有一股莫名的沖動,是不是他應該向這個養子承認,自己也是他鄙夷厭惡的那種人。“你怕什麽,怕我死了,安興當家做主把你趕出安氏嗎?”
安寧猛地用右手大拇指掐住食指,他有些收不住怒氣了,“果然,爸,不論我做什麽,都是不如安興啊。”
“不,你比安興更适合接管安氏,安氏不是我一個人的,也不是什麽都是我說了算,再加上安興他,也不一定願意回來。我的意思,安寧啊,你不要想太多,想得太多就會算計,算計太多就要出問題。我不想安氏落在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手裏,你是我養大的,我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并不比安興少,你懂我的意思嗎?”
安寧輕輕松開了發紫的手指,他不敢看安如海的眼睛,靜靜過了很久,他才低聲回答:“我知道了,爸。”
大殿裏的詢問已經結束,從這五人的口中總結出的真相實在無比的驚人。安然這個成年人只對未成年的男同感興趣,她不惜動用威脅手段并撒出去大量的金錢就為了找一群這樣的人來上她。這種結論令人費解,就是慕楠他們也才發現事情的詭異之處,這個出力不讨好的安然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用這種方式把自己虐進天堂。
“因果不虛,哼,阿彌陀佛呀安如海。”溫婉喃喃自語着站起身,看向緊緊擁抱的安興和慕楠,“這個孩子比你運氣好,也比你有勇氣。”
“安興,你們跟我去見見你爸,他估計有話說。”溫婉朝安興招手,“收斂點吧,人這麽多,哎。”
安興興奮地拉着慕楠奔到溫婉跟前,“婉姨,你說你很喜歡他的,你不反對的,是吧?”
“我反不反對有什麽用,你連你爸都不放在眼裏,我在你心裏有多少分量。”溫婉一改如沐春風般的溫柔,略微自嘲地小聲說。
“婉姨,我錯了,我應該一開始就交代清楚,你別生氣,我會難過的。”安興語氣裏竟有幾分撒嬌的味道,他一個大男人擺出生硬的天真晃了晃溫婉的胳膊,引得慕楠不眨眼地看他。
“瞧見了嗎?你放心把自己交給這樣的家夥?”溫婉不理他,轉頭問慕楠。
“嗯。”慕楠輕輕地笑了一下。
“啊啊啊,你看見了沒,婉姨,他笑起來好看吧。”安興握着慕楠的手,智商堪憂地沖着溫婉低吼。
“哎,行啦,去吧,總歸要你爸點頭。”溫婉沒再說什麽,她覺得安如海應該會同意的,因為事情已經不受他控制了,原本他還想通過安氏捆綁安興,用事業牽絆安興,但安興不吃他那一套,老了老了,信了佛,也放不下心裏的執念,現在好了,這個打擊你安如海吃的不冤枉。
看到跟進來的溫婉,安如海眉頭緊了緊。溫婉自然明白他心裏的想法,很幹脆地說,“我代表安興的媽媽來聽你對安興和慕楠的安排。”
“你這是給這小子撐腰來了,我自己的兒子我還能怎麽樣對他。”安如海無奈地說。
“你別狗咬呂洞賓,我是怕你有什麽話說不出口,來替你做個補充。”溫婉在安如海面前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冷漠樣。
“溫婉,我知道你還是關心我的,不然也不會對我這個态度。”安如海滄桑的臉上竟然有一絲的欣慰。
“哎——”長長一聲嘆息,“有話快說吧。”溫婉找了一個偏遠的位置坐下。
安興拉着慕楠的手站在安如海面前,即便安如海眼神中的憂慮明顯得再不能隐藏,他也沒有放開慕楠的打算,父子倆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最後還是安興沉不住氣了,“爸,你也聽到了,慕楠是被迫的,不光如此,我還查到了更多的內幕,你那個撿回來的好兒子安寧,就是他把慕楠騙給安然的,成天道貌岸然地标榜這個那個的,他才是最虛僞,最變态的那個。”
“行了,我還沒糊塗,他想讓我知道,我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不如一個養子,不過,他也沒做錯,你們的确都不如他。”安如海打斷他的話。
安興鼻子裏噴出一道冷氣,“行,我明白了。你對我失望也好絕望也好,我不會和慕楠分開,我不要安氏一分錢,我會帶他走的遠遠的,不惡心你。”說完,他拉着呆愣着看他的慕楠就想出門。
“安興啊,我快死了。”安如海平靜地看着兒子倔強的背影,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溫婉心酸地閉了閉眼,又一聲嘆息。
安興頓住了疾走的腳步,猛地回頭看他爸。
“癌細胞擴散的很快,我不想呆在醫院裏等死,等出去了,我想去康定的山上住,有個主持跟我很投緣,他建議我短期出家試試。”安如海小聲低語,“只是還放心不下你,不過看你對這孩子的樣子,是動了真情的,就別玩了,收收心,好好生活吧。”
安興一下子淚就湧上來了,他強忍着沒說話,微微仰頭,不讓脆弱流下來。
“安然是褚坤的女兒不假,我也是因為覺得愧對褚坤才願意拉她一把,沒想到把她害了。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和褚坤就跟你和慕楠一樣,”安如海停下來,他已經快去見褚坤了,就沒有必要在兒子面前還帶面具了,說了吧,都說了吧,“年輕的時候,也迷茫過,也相愛過。”
一句相愛過,把安興和慕楠都打懵了,是那種突如其來、晴天霹靂的打法,慕楠下意識去觀察安興的表情,而安興則看向了溫婉。
溫婉對上安興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歷史的記憶拉開序幕,有美好、有傷痕,有揮之不去、此生難平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