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羅剎之行上
聽完全套的美人計,賈珍偷偷跟随着汪将軍回了汪府。
依律, 但凡是地方府衙, 後衙都是供地方官吏及其家眷居住的, 避免有些家貧的買不起房, 避免升遷調任搬家麻煩, 當然更是為了緊急重大事件發生時官吏能夠及時到衙處理。汪震北即使是鎮北大将軍, 手握東北軍權, 完全買得起私宅,但依律也是需住帥府亦或是軍營之中。
至于家眷, 住在私宅中,也是說得過去。
不過根據調查,這姓汪的是當鎮北将軍後,才跟家眷分開一起住的。在此之前都是一起住的。據說當小兵的時候還天天盼望着能夠回家呢。
賈珍在密探的指引下, 尋了個蹲守的之地, 默默看着汪家後院子孫其樂融融的場景。
院子裏, 汪将軍一臉慈祥看着自家虎頭虎腦的小孫子,道:“大寶,祖父這雪人堆得夠不夠大了?”
“祖父, 不要大的,要多,多!一排的雪人!”汪大寶一揚手對比自己個與雪人的高度,扁扁嘴, 老大不滿意着:“現在都玩腳踹雪人了。連環踹!跟打虎英雄一樣!”
一聽這詞, 汪将軍面色明顯帶了分不虞, 沉着臉:“不過是打了一回老虎而已,也敢稱什麽英雄!嘩從取寵罷了。”
“祖父!”
“哎喲,難得大寶喜歡,你就堆一下怎麽樣?”汪将軍之妻張氏忍不住埋怨道:“把孩子逗哭了,到時候又心疼。你都多少天沒來看看大寶了?乖孫,不氣不氣,祖母讓下人給你排雪人去。”
“我也就說一句而已,你們哪裏來的那麽多說?”汪将軍道:“我連續一個多月忙得頭昏腦漲的,還不是因為這什麽打虎英雄?!仗着自己的武力,還有出身,得志便猖狂,視兩國邦交為兒戲。”
“可我聽說了,道理本來就在我們這邊!說好的點到為止的,可是羅剎那狗改不了吃屎的,使詐!”張氏說着話語間帶着分怒氣:“這羅剎從來都是小人!對付小人,我覺得賈将軍子嗣他們還手軟了,就該像賈将軍他們一樣,那才解氣!當初他們敢屍觀,現在我們怎麽就不能綁幾個人了?”
汪将軍眼眸閃了閃,帶着分不耐:“但也不能意氣用事!哎,不說這些了,來,大寶,不氣不氣,祖父給你堆雪人玩。”
“祖父你真好!”眼見向來寵溺自己的祖父服軟,汪大寶當即眉開眼笑。
“你這熊孩子。”汪将軍擡手揉揉自家孫子的老虎帽,笑着:“祖父不好誰待你好?以後你也當英雄。”
出身比賈珍還要好,到時候看誰給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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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最後一詞,汪将軍眼底飛快劃過一抹狠辣之色。當年,他入京述職帶着幼子入京,想要謀取龍禁尉之職。這職位,衆所周知是為了武将後裔子嗣入仕途而設的。可他堂堂的三等威化将軍,都拉下臉來托人情關系,卻無法辦到!他一輩子勤勤懇懇,戰戰兢兢的,不過要一個名額而已。三百分之一啊!甚至他的孩子還被京中那幫纨绔子弟嘲笑,排擠!
被怨念的纨绔之一賈赦狠狠打了個噴嚏,“肯定是有人再罵我!絕對不是我病了!信念,回去再病,現在不許躺下,沒準我賈赦還能蹭大侄子的光,留名史冊!”
“喝藥去!”
相對于賈赦自由自在打着連環噴嚏,還能給自己加油鼓勁,還被人催促喝藥來說,賈珍可慘了些。原身亦也是纨绔的賈珍感覺此刻自己的鼻腔像是被無數的螞蟻在啃噬,但是他不能動彈,必須紋絲不動。這是密探蹲守的基本素養。
這一股啃噬漸漸還從鼻翼蔓延大腦,侵蝕着大腦那敏感纖細的神經,擴散到四肢百骸。賈珍緊緊咬着唇畔,企圖讓疼痛壓過那股騷、癢難受之情。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賈珍聽着密探悄聲來報值守換班了,才默默隐匿身形退下,狠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我……”賈珍恢複過來,看看一旁靜若磐石的衆人,頗為難為情的笑了笑。有時候,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才懂堅持不易。
回去之後,賈珍整了整手頭上有關的信息,看眼宋學慈代筆的奏折,兩眼發懵:“宋大人,這奏折字數也忒多了?我看一份都得三炷香時間。”
“那是你有的典故不知道,我給你解釋才導致廢時間。”宋學慈拎了拎有些空蕩蕩的茶壺。他剛才廢了多少口舌啊。一般情況下,官場就算後門大開,基本上還是有科舉這門檻在的,入選的哪怕是死讀書之輩,也懂四書五經,經史子集。但賈珍完全就是個例外中的例外。
賈珍不好意思笑笑:“我才學有限,勞煩舅舅了。”
宋學慈鼓勵道:“現在好好學習還不晚。蘇老泉,二十七始發奮,依着你學習上進之心,日後成就定然更盛。”
“他日後沒準比老泉他兒子更盛,來個賈珍饅頭賈珍大餅。”賈赦聞言,笑着打趣一句:“到時候不叫東坡肉,叫(珍)蒸肉膏。”
“不錯啊,連老泉都知道?”宋學慈頗為意外的看眼賈赦。
“你什麽眼神啊?”賈赦不虞:“《三字經》包師父剛教過呢!我跟小芝一起學的。我也很聰明的好不好?!只是當初我爹他們西席沒找好!”
“賈恩侯,你的西席先生其中有一位翰林學士,他是我父親的弟子,二甲傳胪。”
“姓宋的,我……”
瞅着旁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賈珍恍惚過後,回憶起來蘇老泉是誰了。原來東坡肉……呸,蘇東坡他爹!
不想跟文化人對話,賈珍看望眼蔣舟以及其他受傷的隊員們。等在哈城內的事情都事無巨細安排妥當後,賈珍帶隊,一行人動身前往羅剎。
就在車隊在官道上前行了一個多時辰,路過一路白雪皚皚的雪山時,忽然間聽到了一聲聲虎嘯傳來。
所有人皆是一驚,賈珍簾開車簾,昂首對前頭高喊了一句:“有老虎加餐,慢點。”
跟随而來的隊員們也習慣了賈珍時不時上山打獵,皆是放緩了騎行速度。有的甚至還拿了賈珍專用的弓箭前來:“團長,咱上山嗎?”
“聽聲音,快下山了。”賈珍揮揮手,手指指聲源處。
衆人眺望而去,沒一會,只見一個跌跌撞撞的灰色“雪球”跑下來,伴随着哭泣之聲。待跑進來,所有人才依稀看得清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子。此刻人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見他們,眼中霎時冒出了淚光:“求求你,求求你們,去救救我姐姐,我們姐妹上山人參,不料遇到了大蟲。還望你們行行好,行行好。”
說話間,衆人也看見了又一個“雪球”跌跌撞撞跑下山來,身後還有一威風凜凜的老虎。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望向了賈珍。
賈珍翻個白眼。現如今東北虎不算保護動物,但也不至于次次淪為出場工具吧?
看着冰天雪地中老虎咬美女的戲,賈珍扭頭問賈赦,壓低了聲音:“救不?”
“廢話,明顯咱大周人。要是路見不平不救,輿論怎麽說你呢?”賈赦正色道:“不過,我覺得那個姐姐,跟老虎賽跑那個,明顯更合你口味一些,潑辣刺激野味。”
“那你去。”賈珍直接把蹭車的賈赦從馬車裏揪出車外。
賈赦:“…………”
車內還坐着替兩人補課的宋學慈:“…………不是約定好了要順計而為?”
“也不能太順着啊,得增加點難度。”賈珍放下車簾,而後喝口茶,惬意道:“再說了,我現在讓我對女人演戲也演不出來。”
“你真的?”宋學慈聞言不可置信的看向賈珍。賈珍說這話,這不亞于母豬上樹了吧?
“那還有假?”賈珍漫不經心道:“人嘛,不說情情愛愛的,因噎廢食總聽過吧?被噩夢被現實吓傻後,不說不敢好色了,但肯定不敢好女、色了。”
宋學慈聞言頭皮一麻:“你的意思是……”
“我現在好男色。”賈珍擲地有聲道。
宋學慈靜默了半晌,緩緩開口:“我總覺得你是不是浪子回頭,然後浪太大,以至于翻船了?”
賈珍點點頭:“也許吧。反正我不會承認。”
“…………好吧。我們繼續學習。”
賈珍眨眨眼:“你不擔心外面?”
宋學慈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賈珍,有句話叫做外甥似舅。在我面前,你還是莫耍什麽心眼,孫猴子始終逃不過如雷佛祖的五指山。”
賈珍緩緩點點頭:“成,您官大輩分大,說啥都是對的。”
兩人說話間,賈赦氣呼呼掀開了簾子,回車,滿臉不開心:“賈珍,你以後再敢對我動武,我揍蓉兒去,揍你爹去!”
兇狠撂完狠話後,賈赦道:“那兩姐妹花,大的叫珠珠,小的叫珍珍。珍珍喲!”
賈珍皮笑肉不笑:“好巧啊。”
“對啊,好巧啊。”賈赦邊說,身形往宋學慈身邊移了移,小心翼翼道:“你取名有些閨女味,這事得找你祖父我大伯。想想,就你一根獨苗苗,當時還是欽天監合了好久的八字,才取的名呢!別捏拳頭了,我們說正經事。根據這兩姐妹花自我介紹,他們老爹生病了,所以才會冒着酷寒來采人參,治病去。就住在前邊不遠處的山坳村。”
說完,賈赦還猜測了一下接下來的故事發展:“接下來的套路大概是賣身葬父?”
“等會到村口就把他們打發走。”賈珍道:“不要讓他們太順利了。”
“理由呢?”
“自己個想。宋大人,我要繼續學習了。這個羅剎遠東軍元帥就是那個找茬的使臣他岳父,叫鮑裏斯哈……”
“是鮑裏斯妥耶夫約翰。我們這一次以私人名義入羅剎,不住官方府邸,便住在他背後出資的遠東客棧中。到客棧之後,我們說話便要時時刻刻注意。這遠東客棧明面上是遠東城最大的客棧,也供各國商賈居住,但也是其消息收集地。”
賈珍點點頭。
賈赦瞧着兩人叽叽咕咕,還時不時用羅剎語對話,感覺自己上下兩眼皮都快黏合在一起了。他還是喜歡跟小芝一起聽包師父上課。包師父上課還會講故事,可引人入勝,循循善誘了。哪裏像信宋的,一上來就噼裏啪啦全部的資料,都可以當枕頭枕着睡覺了。
賈赦靠着車板假寐了一會,等聽得隊員來報到達山坳村了,迎着兩人催促的目光,沒好氣的下車。
瞅着一個堅韌中閃着柔弱,一個直接天真不谙世事模樣的兩姑娘,賈赦揮揮手,幹脆利落道一句再見。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賈赦不耐煩:“看看老子的臉,不比你們好看?我們要你們當小丫頭幹什麽用?當花瓶也不夠格。一邊玩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