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職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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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騰空,然後整個人被丢在沙發上,柳穿魚一時只覺得頭頂的燈光太過雪亮,刺得人眼睛生疼,連眼淚都不受控制的要往外湧。可開關太遙遠,她只想讓這燈光馬上消失,眼角餘光瞥見電視的遙控器正擱在茶幾上,立刻伸手去拿,結果總差那麽一點點,心頭的躁狂感越演越烈,她奮力側身去夠,只是這老式沙發與傅正榮客廳裏的那個相比較竟窄了許多,她連狀況都沒有搞清楚,整個人已經跌落,頭撞到茶幾的一只腳上,磕得“嘣”的一聲。
這邊傅正榮剛剛扯下腰帶,距離雖近,但被長褲一絆,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摔個結實。
“磕哪兒了?”順手把長褲和襯衫丢在一邊,傅正榮挪開茶幾附身來看她,一只手剛剛貼上她的額頭,就被她握了個結實。這一下确實讓人猝不及防,他還沒來得及穩住,人已經被拖着摔了下去,“你瘋了?”倉促間,他勉強用另一只手在她頭邊撐了一下,才沒整個人都砸在她身上。
瘋了嗎?柳穿魚笑了起來,她想她确實是瘋了,才會這麽發狂的想從他的身上得到點慰藉,哪怕只有一點,一點點也好,可是她不能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她能做的,就只是環住他的脖頸,用身體纏住他,讓他無處可去。
“你确定是這兒?”傅正榮微微側頭,避開柳穿魚的唇,多少有些不确定,她從來都是別扭的,卧室之外的地方,她雖然也溫順,可是她的眼神騙不了人,偶爾視線的交彙,她的抗拒,他從來都懂。所以今天怎麽看都覺得不尋常,只是溫香軟玉抱滿懷,他等了又等,等到的只是她的手,蛇一般的沿着他的脊柱來回游移,他遲疑了一會,到底低下頭,重重的吻住了她的唇。
比冰箱外殼更冰涼的,大約就是貼着大塊瓷磚的水泥地面了吧,柳穿魚恍恍惚惚的,在極端的涼與極端的熱之間掙紮,去痛片壓下去的疼痛感又重新洶湧襲來,她難受的想大哭,聲音卻哽在喉頭,只依着他的動作,被破碎的點點擠出。
天亮之前,柳穿魚發起高燒,整張臉燒得通紅,手腳卻反而冰涼,身體又疼又累,腦子卻清醒過來。
身旁,傅正榮睡得正沉,他真是有一副好相貌,睡着的時候少了平時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高雅和不自覺流露出的冷漠,看着線條反而柔和了,倒像個大孩子。柳穿魚在黑暗中長久的描摹着他的五官,直到眼前的視線一點點模糊不清。
誰在年少的時候,不曾有過這樣的夢想,可以遇到俊朗不凡的男子,他不嫌棄你的平凡,不挑剔你的出身,也不介意你的過往,只會在你最危險最無助的時候擋在你的身前,再然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雖然也會有争吵,但是再怎麽惱怎麽氣,也不會丢下你轉身走開,在他的面前,你可以永遠像孩子一樣,得到愛和庇護。只是夢想終歸是夢想,她知道,永不會實現。
傅正榮是被一曲《新貴妃醉酒》驚醒的,他憤憤的翻身坐起時,那曲子正唱到j□j部分,幽暗的房間裏,一個女聲纏綿的唱着“愛恨兩茫茫,問君何時戀……”
他眯着眼,沒好氣的循着聲音找過去,最後找到了罪魁禍首——柳穿魚的手機,原來是短信提示音,柳穿魚的手機有些舊了,他擺弄了半天,直到點開短信,聲音才終于戛然而止。手機屏幕的光線有些刺眼,他懶得細看,随手扔在一邊,仍舊回到床上,片刻之後低咒了一聲,睡意全消。
清晨的醫院裏,倒是非常熱鬧,急診不分科室,都在一個大廳裏,兩個周歲左右的孩子正在比拼誰哭起來嗓門更大,值班的外科護士正拿着雙氧水泡過的棉球給一個年輕男人清理臉上的傷口,男人絲絲哈哈的叫疼,護士沒好氣的呵斥他,“疼?疼也忍着!”
“這什麽味?”傅正榮沉着臉進來,急診室裏撲面而來的酒精混雜血、汗甚至嘔吐物的怪異味道撲面而來,熏得他只想立刻掉頭走掉。
“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柳穿魚也很想吐,從走進醫院的一刻開始,她就止不住渾身哆嗦,這些年,她極少讓自己生病,就是因為害怕這裏,害怕急診室,如果不是傅正榮拖着她的胳膊,她真是想馬上掉頭跑掉。
“閉嘴!”傅正榮睨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将她拖到導診臺前。
“怎麽了?”護士看到傅正榮,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驚豔,不過輪到柳穿魚,就不那麽客氣了,問了病症,立刻讓她去挂號。
按照柳穿魚的想法,着涼發燒而已,挂一瓶青黴素就好了,她小時候都是這樣。結果內科醫生卻二話不說就打發她去抽血化驗,她臂彎處的血管很細,護士拿一根膠皮管捆了右臂,又拍又打的端詳了半天,又讓她換左臂,來回折騰兩回,總算抽了兩小管紅而濃稠的血出來。
用拇指牢牢的按着棉簽止血,柳穿魚回轉身才發現,傅正榮不知什麽時候沒了蹤影。
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好像心裏卻總有些失落是控制不住的,化驗結果還要半小時才能出來,她四下看了看,最後慢慢的踱到急診觀察室的門前,找了椅子坐下。
觀察室裏兩個打吊針的孩子已經相繼止了哭聲,一個小女孩趴在媽媽的懷中打起盹來,另一個看樣是個男孩子,打着頭皮針卻不肯安分,扶着媽媽的手蹒跚着在地上來回走動,而男孩的爸爸一直舉着吊瓶跟在妻子身後。
柳穿魚看得有些癡了,直到小男孩踉踉跄跄的走到她的面前,忽然擡起頭朝着她咧嘴笑起來的時候,才回過神來,低頭輕輕托起他胖乎乎的小手,柔聲逗他,“寶寶多大了?”
小男孩還不會回答,只是笑,還是男孩的媽媽替他說道,“寶寶告訴阿姨,我們十四個月了。”
“長得真可愛。”柳穿魚一貫不喜歡同陌生人搭茬,這時卻忍不住開口。
“你是沒看見他淘氣的時候,沒看這發燒了還不消停嗎?”年輕的媽媽笑笑,臉上有些疲憊,但神情溫和而自豪。
男孩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別處吸引了,一家三口慢慢的走開。柳穿魚坐在原地,有些羨慕的看着他們的背影。
“看什麽呢?”身邊有風掠過,同時一只微涼的手掌按在她的額頭上,她還發着熱,那點涼意瞬間滲入,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傅正榮已經在她身邊坐下,手裏提着一只袋子,食物的香氣一點點散開,他蹙着眉頭問,“還沒給你開藥?這什麽醫院呀。”
“看病總是要等的,醫院也不是我家開的。”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食物身上随口應了句。算算,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三頓飯沒吃了,那粥的香氣,讓她忍不住吞口水。
“走吧,去我家開的醫院。”結果傅正榮想也不想,拉着她就要走。
柳穿魚這才想起來,富年集團旗下也開着一家大型醫院,素來以高收費高服務著稱。她并沒有去過,不過聽說那醫院的産科特別有名,在別的醫院三五千元的剖腹産手術,在這家醫院,得差不多兩三萬塊錢,但是床位還是很難預訂。看場病,要花十倍的錢,她只覺得身上的痛都轉移到心上了,連忙搖頭,看他的表情不像開玩笑,只得央求說,“怎麽也得等驗血結果出來,我可不想再挨一針了。”
“随你吧。”傅正榮的眼神對上她的,不知道是發燒的緣故,還是一夜沒怎麽睡,她的眼裏紅絲密布,這時帶着幾分祈求看着他,倒好像小兔子一樣乖順可憐,他的心再次軟了,把手裏提的東西一股腦塞給她,獨自出去抽煙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