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久不見【3】

于忘然第一次見到駱浔憶的時候,是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午後,也是在那一天,連下了一周的雨的S市終于放晴,那天陽光燥熱,空氣濕潤,學校花壇裏的花像渡劫成功得了道的精靈一樣,一朵朵開的無比絢爛。

難得的晴天,好看的景,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窗外的風總是把窗簾吹的來來去去搖搖晃晃惹人心煩,于忘然把手裏的鋼筆擱下站起來去關窗,然後随手把窗簾掀開一條細細的縫向下看了看,就在空曠無人的花壇邊看到了那個坐在花壇邊上的少年——雪白的襯衫背後,花團錦簇。

或許是那幅畫面的顏色對比度太強烈,也或許是那幾株芍藥太妖豔,而那件白襯衫太素淨,當兩種格格不入的色彩在他視線中相逢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這句酸詩......

春華不死,秋節長生。

只是不知,你來自春,抑或是秋?

于忘然一貫的發散性思維和他無可救藥的處女座使他很想把自己的相機拿出來拍上一幀靜止的畫面,然後好好的把那對比過于強烈的色彩修一修,它太需要柔和。

底下那少年雙手撐在臺子上,懶洋洋的把背塌了下去,兩條長腿一前一後的踩在花壇周邊的臺階上,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察覺到有人正在朝下張望,于是擡起手放在眉睫遮住曬下來的陽光,微微眯起眼睛擡頭看了上去......

窗簾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到了臉上,騷的他鼻子癢癢的,于忘然關緊窗戶拉上窗簾,揉揉鼻子坐回了座位上。

沒過一會兒,下課鈴叮鈴鈴的響了,原本安靜的辦公室也陸陸續續的進來了老師和學生,于忘然不為所動的伏在桌案上改卷子。

“孺子難教,誰幸吾哉!”

一位身着亞麻休閑褲,半袖格子襯衫的男老師風風火火的打開門走了進來,大馬金刀的拉過一張凳子在于忘然身邊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缸仰頭灌了一肚子冷水下去,才把額頭上的熱汗逼下去一半。

于忘然轉頭看了看他,屁股往旁邊一挪,離他遠了點。

男老師注意到他這個小動作,敦下茶缸說:“我在學校裏不抽煙!”

雖然沒多少煙味,但你身上汗味不小。

于忘然擡頭沖他敷衍的笑了笑,把成績冊拿過去開始登記每個學生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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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老師頂着滿腦袋的汗很是無奈的看着他搖了搖頭:“你小子鋸嘴葫蘆心思太重,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說完掉頭沖門口喊:“進來啊,站外面垂簾聽政嘛姑奶奶”

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女孩兒往前蹦了一下,誇張的敬了個軍禮:“到!時刻聽吾皇宣召!”

“滾進來!”

“嗻!”

女孩兒彎腰弓背快步走了進來。

對面得閑的年輕女老師笑說:“向老師,你的學生都太可愛了,于忘然同學幫你改兩個班的卷子,一句抱怨也沒用,你多省心啊”

于忘然一手撐着腦袋一手錄成績,聞言淡淡道:“被他逮着只能怪我運氣不好”

向陽沒搭理他,擡手拉住女孩兒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瞧瞧你穿的什麽?都說咱們學校最人性化給你們的校服是小西裝小裙子,你還非得在裙子裏面加東西,穿的什麽?絲襪?”

女孩兒大喇喇的把短裙裙角掀起來:“什麽絲襪,這是沙灘褲,方便運動,不然跑起來多尴尬呀”

向陽頭疼:“放下放下,這會兒你不掀別的女生裙子改掀自己的裙子了,明天給我脫了!”

說完,自覺不妥,又道:“換了!還有你脖子上的領結,紮上”

女孩兒把嘴繃成一條直線,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長的漂漂亮亮一小姑娘,沒一點女生的樣子,虧的你的名字還叫林淑爾,你的淑女氣質呢?被狗吃了?”

林淑爾作勢要解校服襯衫的扣子:“老師我裏面還有一件背心兒呢,也要脫了嗎?”

向陽再一次完敗。

被她擠兌的臉色通紅的班主任抄起語文課本切入正題,師生倆就‘陳情表’一課展開深入的文學探讨”

“我就讓你站起來用大白話把古文翻譯一遍,你手上還有輔導書,你都不會講,你都講不下來,再說一遍,臣以險釁,夙造闵兇,生孩六月,慈父見背。什麽意思?”

林淑爾眨着活潑靈動的大眼睛天真無辜的說:“我生下來的時候是早産,六月就出生了,險些活不下去,我爹怕我死了就天天背着我,有什麽問題嗎老師?”

向陽:......

于忘然寫了一上午的标準‘王氏行楷’終于扭曲了,把鋼筆夾在手指裏,擋着臉偷笑。

就在向老師考慮究竟是應該把他親愛的學生掐死還是捏死的時候,林淑爾眼睛一睜:“咿?于忘然你在這兒啊?物理老師找你半節課,讓你領學習報呢”

于忘然把成績冊合上放好,抱着批改過的一疊卷子起身道:“那我回班了老師,成績都錄完了”

林淑爾叽叽喳喳的接嘴道:“啧啧,向老師,你怎麽逮苦力盡沖着一個人使勁兒呢?咱們然然這小身板吃的消嗎?”

于忘然白她一眼:“向老師,我走了”

向陽乏力的揮揮手:“把這丫頭領走,你們不是關系好嗎,幫我說說她”

于忘然應了一聲,領着林淑爾出去了。

剛出辦公室,就見一個男生從他眼前恍了過去,由年級主任領着往樓上的高三辦公層去了。

方才還以為是陽光下的反光效果,原來這個人的發色真的很淺,像漂染過的深灰色,襯衫短袖下露出來的胳膊膚色很白,白的和他身上的白襯衫有的一比,背影挺拔雙腿修長,很适合打籃球。

林淑爾湊過去也盯着上樓的男生背影看,“誰?這麽拽?不穿校服?哎......看不到臉”

說完墊腳摟着他肩膀,啧啧道:“看到那雙大長腿了嗎?身材真夠拔高的”

于忘然夾着試卷往教室走:“東西藏好了沒有”

林淑爾把短裙使勁兒的往上提:“我找了個用完的衛生巾包裝袋裝起來藏課桌裏了,保準兒沒人碰”

“千萬別讓向老師發現給我沒收了,他收走就不還,煩死了”

“就算他突擊檢查我書包,還會碰我的姨媽巾嗎?哎呦呦我的裙子怎麽拉不上去?啊啊啊,還拴着腰帶呢,忘了忘了,嘿嘿嘿嘿”

于忘然很無語的看她一眼:“既然想露腿,不穿短褲就好了啊,你看不到班花每次見你在校服裙裏穿絲襪時候的表情嗎?可憐可憐他吧”

他們恩威并重頗具名望的班主任,青年才俊一表人才的向陽老師,被學生們起了個綽號——向陽=向陽花=一朵花=霸王花=班花。

“嘿嘿,他怎麽不換個方式理解呢,有人天天在他眼前兒上演免費的黑□□惑,不辜負陽剛氣盛青春年少啊”

于忘然歪頭朝她看不見的地方翻白眼。

預備鈴響起,走廊裏一下變的匆忙,原本慢慢悠悠的于忘然忽然拽住林淑爾的胳膊拔腿往樓梯口跑。

倆人從小光屁股玩到大,自然非常有默契,只要于忘然不遇到讓他着急上房的急事,根本不會表現的這麽“激動”。

于忘然是個很別扭的處女座,他潔癖,但卻懶的病入膏肓,這兩點在他身上并不矛盾,比如在他眼中容不得不整潔,但他懶得打掃房間,于是他可以在不上課的周末一整天躺在床上,不下床走動一步,就是為了不把房間弄的髒亂,自從他上了幼兒園小班親眼看到同伴的小屁孩兒在午休時爬錯床,爬到了他的床上忽然打了一個嗝,中午喝的奶就這麽跟着他的嗝跑了出來,嘩啦啦吐了他一床......從那時起,他對自己的私人領地形成了強烈的主權意識,并且處女座事兒逼屬性開始蘇醒,在他五歲那年在家裏立了第一條,禁令。

不準任何人在任何時間進入我的房間,吾一日不死,汝等終生莫入。

嗯,就是這麽寫的,吾一日不死,汝等終生莫入。

此人老牛拉破車久了,忽然跟發春了一樣往前奔,林淑爾還跟着他跑的挺興奮,一直到樓梯口停下了才問:“怎麽了?”

于忘然抱着卷子貼着牆站着,氣喘籲籲的指了指走廊裏。

林淑爾探頭一看,明白了。

幾個穿襯衫短裙的女生并肩朝這邊走,其中走在中間的那一個相當的漂亮,身量苗條皮膚雪白,一雙美腿很晃眼,很有幾分神似劉亦菲。

“卧槽,劉雪瑩啊,那你是得跑”

劉雪瑩和幾個朋友進了高二八班,正式鈴也響了。

“怕她幹嘛?”

林淑爾往他肩膀上怼了一拳,神情宛如一個女流氓:“你就說你對她沒意思了,她還能纏着你嗎?纏人的都是女鬼,她可是女神”

“你胡說什麽呢”

于忘然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踩着樓梯往上走。

“那你咋想的?玩暧昧?呸,渣男”

于忘然走路的姿勢很穩,步子很重,每一步都踩得很踏實,所以他給人的感覺總是過于沉穩,但并不和他鮮活青蔥的少年氣息打架。

于忘然把腦袋一歪,無奈的嘆口氣,說:“煩死了,沒意思”

林淑爾:......

賣萌可恥,更何況你還賣的這麽嬌羞無限水到渠成,當真不是開了挂嘛兄弟?!

她兄弟空有一張好皮囊,實則又懶又潔癖,連他的口頭禪都是“煩死了”和“沒意思”。

于忘然的靜止狀态是‘沒意思’

于忘然的運動狀态是‘煩死了’

所以林淑爾如此評價他的人格——‘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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