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久不見【2】

陳露華心裏有一個十七八歲的青春期女孩兒都會有的那麽一兩個秘密,她的心事并沒有脫離人民群衆顯得那麽清新脫俗,反而很落俗套,她喜歡上一個人,而且是很喜歡。

那人是和她同級的高二實驗一班班長,同時也是學生會的成員,叫于忘然,注意到此人是在高一的開學典禮上,于忘然曾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從那天後,循規蹈矩的乖乖女陳露華同學終于陷入青春期早戀狂潮中,單相思的那一方,不可自拔了......

當她鼓起勇氣把自己懷揣的一年多的隐秘心事說給最好的朋友的時候,卻被女朋友潑了一大盆冷水。

“得了吧,我勸你,說也別說”

陳露華本就不打算說出去,她只是憋得太久了希望和人分享一下而已,但聽了朋友的話,自尊心卻出來作祟了。

“怎麽了?為什麽不能說?”

“你又沒有多漂亮,身材也不好,沒希望啊”

“你太膚淺了!”

“那你看上他什麽了?不也是看上他長得帥氣質好嗎?誰不膚淺了?實話實話罷了”

陳露華氣的扭頭就走,忽然一點也不想把一個星期以前發生的事說給她聽了,好像說出來被不值得的人聽了去就是對此事本身的玷污一樣。

少女懷春總是詩,她本身白玉無瑕,懷揣的感情自然就是神聖不可玷污了。

一周前,她因為忘帶了校牌而被校門口執勤的學生拒之門外,狼狽又無措的時候,才第一次和于忘然說上話。

附中對學生的管理制度非常嚴格,甚至到了吹毛求疵不通人情的地步,其中有一項就是每個學生必須拍佩戴校牌,不然就不讓進門,除非打電話給班主任讓其到校門口領人。、

陳露華班的班主任是附中裏出了名的刁鑽暴脾氣,教訓學生的時候宛如面對殺父仇敵,能責罰就不饒恕,能重罰就不輕易饒恕,尤其是對待像陳露華這種成績中等又不突出的學生,那真是好像把更年期婦女沒更好的戾氣都撒給這個膽小的女孩兒承受。

不誇張的說,上次沒帶校牌而被班主任領進辦公室從頭到腳臭罵一番後,她連做了三天的噩夢,主角都是這位‘天賦異禀’的人民教師。

所以這次,她寧可在校門外站一上午,也不願意叫班主任,但是如果不進校門就會變成曠課,曠課的下場比忘帶校牌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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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陳露華站在校門外心裏又急又怕,絕望的快哭出來的時候,學生會巡查隊從甬道慢慢走過來了,其中就有于忘然。

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正是得權不饒人的年紀,手裏有點芝麻綠豆的權利,就牛逼的不知道怎麽用才好,陳露華厭惡這些膚淺的自以為了不起的男生,巧的是于忘然也這麽認為.....

七八個大男孩兒并着兩個漂亮女生走過去的時候,陳露華轉身背對他們,悄悄的抹掉了眼角的淚光。

不出她所料,為首的高三男生高聲問了她一句:“沒帶校牌兒?那你不能進來,幾班的叫什麽名字?打電話叫你班主任啊”

陳露華沒搭理他,她想憤怒的說出不公,又羞于開口,多半是不敢面對隊伍裏的于忘然。

高三那人也沒再搭理她,和執勤的學生嘻嘻哈哈的說了幾句話就領着大部隊走了。

陳露華默默地平複了心裏的羞懆和憤怒,打算求一求執勤的人的時候,一轉身就看到了去而複返的于忘然......

清雅磊落,明秀漂亮的少年穿着附中的校服。白色襯衫和米褐色校服褲,雙手揣在褲子口袋,慢慢的站定了,對執勤的男生說:“收隊了”

“還有五分鐘呢”

一人看了看表說。

于忘然像一只曬暖的懶貓一樣歪了歪腦袋,一雙眼睛像是在溫水裏泡過的玉石一樣潤澤,透亮,眸子裏總是柔光湛湛,像是溫暖柔軟的湖面下,靜靜的流淌着許多深意......

“提早收隊,開個小會”

于忘然輕輕笑說。

幾個男生脫下身上的禮帶交給他走了。

于忘然看了看門外垂頭不語的女孩兒,問:“不進來嗎?校門馬上就要關了”

陳露華縮着脖子連忙走了進去,揪着書包帶低聲說了句:“謝,謝謝”

于忘然指了指教學樓:“趕快上去吧,剛才看到你們班班主任過去了”

陳露華剛想拔腿跑人,聞言又站住了,怯怯的看着他的眼睛:‘“你認得我?”

于忘然笑了笑,說:“高二八班陳露華?今年‘魯迅獎’的入圍名單裏有你,很厲害哦”

陳露華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參加這屆‘魯迅青少年文學’大賽,并沒告訴任何人,是自己偷偷報名參加的,連父母和班主任都不知道,直到入圍名單裏出現她的名字,才被班主任發現,不過是把她叫去奚落幾句,便不了了之了。

雖然只是入圍,但她自己很滿意,非常滿意!

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在那場賽事中關注她,這個人竟然是她暗戀的對象于忘然,他們此前并沒任何交集,很難想象于忘然究竟是怎樣從名單上找到她本人的,還把她記了下來。

陳露華同學的腦子裏在放煙花,激動雙頰酡紅,硬生生比往日美了兩三分。

然後,于忘然看到這位低調的才女一路絕塵狂奔而去......

我要向他表白!

陳露華默默的在心裏鑒定了這個信念,被朋友潑了冷水這種小事,和于忘然記得她的名字來說,簡直不值得一提,于忘然才不是那種膚淺的只看女生的皮囊和身體的直男癌患者。

就在她再度膽怯,猶豫,然後又跟打了雞血一樣恢複慢慢的元氣,這樣的精神狀态循環了兩周後,她終于決定要向男神表白了,但是今天一整天都沒機會,看樣子只能放學了,于忘然今天會被他們班的班主任留下幫着批改試卷,她早就打聽好了。

于是這天放學,陳露華獨自一人躲在教學樓門口的花壇石象後面,一邊積攢勇氣一邊等心儀的對象。

一個半小時後,于忘然終于出來了,因為已經到了黃昏,所以他把校服外套也穿上了,一件深藍色西裝外套,可能是此人拔高的太快,高一才定做的校服今年就不合身了,略短,所以顯得他的雙腿更為筆直修長。

陳露華從花壇後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的瞄他,見他斜挎着書包站在門口掏出手機打了一會兒,然後插上一副耳機戴在耳朵上,走下臺階往教學樓後面走了。

那不是去校門口的路,而是去學校後門的路。

陳露華疑惑了一會兒,等他拐進楊柳小道不見身影後連忙小跑跟了過去。

于忘然腿長,走的快,就在陳露華以為她把人跟丢了的時候,冷不防一個回眸,在學校後門邊上的小榆樹林裏看到了他,于是連忙躲到了就近的一堵牆壁後面,雙手把着牆偷偷的探出腦袋,悄悄的往樹林裏看。

于忘然正靠在一株榆樹上按手機,或許是在聽歌吧,畢竟他耳朵上還帶着耳機,不過看他安之若素不着不忙的樣子,像是在等什麽人。

陳露華偷偷看着他的側臉,不禁紅了臉,同時在心裏給自己鼓勁兒,想着,他這麽溫柔,就算是拒絕自己,也一定不會讓自己十分難堪,下不來臺的,況且......得試一試才行啊。

就在陳露華心裏的興奮和勇氣上升到一個臨界點正欲從牆後走出來的時候,忽然見她方才跟着于忘然來的那條小路上又走來一個人......

是個高個子的男生,背着雙肩包穿着校服,頭上倒扣了一頂帽子,身形比于忘然更高些,雙手揣在褲子口袋,很有目的性的朝着小樹林走了過去。

陳露華見過他兩次,大概知道他是不久前轉到這所學校的轉校生,高三年級的,叫什麽她不太清楚,但是人被風言風語傳的邪乎其神,怎麽評價他的都有,貌似是個頗不宜招惹的。

他的目标似乎很很明顯,直沖着于忘然的背影去了,在陳露華悄然無聲的注視下壓輕了步子走到于忘然背後冷不防拔掉了于忘然耳朵裏的耳機,等于忘然回頭看他的時候,樂的肩膀直顫,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不知怎麽的,看到這一幕的陳露華,忽然就一點也不想出去了,此前心裏膨脹的欲望和勇氣悄無聲息的煙消雲散了......

她看到于忘然白他一眼,把耳機拿回來揣進校服外套的口袋裏,雙唇動了動,不知說了句什麽話。

高個子男生轉到他面前,垂頭看着他,慢悠悠的不知在說着什麽,滿臉燦爛到快溢出來的笑意也蓋不住他眼角流出的那點痞氣。

那個高個子男生似把于忘然惹惱了,也把他逗笑了,于忘然抱起胳膊用力白了他一眼,然後擡腳要踹他,被他笑嘻嘻的跳開躲了過去。

他這一蹦,陳露華得以看到了他的正臉,忽然就想起來了兩天前她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奚落的時候,旁邊臨時帶高三七班的向老師也在訓一個逃課的學生,被對方嬉皮笑臉不嚴肅對待後憤怒的吼了一聲:“駱浔憶!”

對對對,就是他。

陳露華剛想起他的名字,就見那個叫駱浔憶的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和于忘然挨的極緊,然後摟住他的腰,低頭吻在他的嘴唇上......

于忘然在他胸前推了一把,略有些警惕的左右扭頭看了看,然後擡手揪住他搭在脖子上松松垮垮風領帶,步子一邁一合,轉到了一株最粗的大榆樹背後,碩大的榆樹傘蓋霎時有些枝搖葉顫,飄下來幾片鮮活蔥綠的葉子......

陳露華怔怔的看着大榆樹後露出來的兩片重合的衣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流了滿臉的淚水,她的初戀,暫且稱作初戀吧,就像那些榆樹葉子一樣,鮮活年輕,但卻死了。

起初,她很憤怒,不過很快,她卻釋然了,到了最後,她甚至有些為之慶幸......

陳露華在牆角蹲下,抱着膝蓋開始愣神兒,直到聽到背後不遠處兩個男生鬼鬼祟祟的翻過了學校後門院牆,才撐着又麻又酸的吃力的站起來,回過頭望着那片被翻過去的高高的水泥牆,像是安慰自己一樣露出一個強拉硬拽的笑容,像來的時候一樣,輕悄悄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半個月後,因為父親工作的調離,她将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她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到了實驗一班門口......

正值課間,于忘然正坐在窗邊的的座位上,撐着腦袋邊打哈欠邊翻書,對面一個男生和一個大大咧咧的女生正在聊天。

陳露華站在門口偷偷看着他的時候,忽見他擡眼朝門口看了過來,于是忙咧開嘴朝他笑了笑。

于忘然略怔了怔,眼睛裏茫然的目光表示他正在回憶她是誰,然後眼神一亮,認出了她,随後唇角一彎笑了出來,向她揮了揮手。

權且當做是告別吧,陳露華也向他揮了揮手,然後就笑着離開了。

諾幹年後,她有了自己的男朋友,也輾轉換過幾任,但她已經沒有了十七歲那年,對某個人那樣純摯又熱烈的向往,直到現在她依然偶爾會想起當年,并且在心裏惦念,祝福,當年在榆樹下接吻的兩位少年,如今依舊安好。

作者有話要說: 湊個一萬,嚕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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