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孤獨燦爛【5】

手機響了兩遍才被接起來,楊昊顫抖又恐懼的聲音順着電流鑽進耳朵,讓駱浔憶一下子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駱哥,你,你到廠子裏來一趟,三少在等你”

駱浔憶沒等他說完就關了手機,撐着昏沉的腦袋從床上坐起來,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緩了一會兒,然後爬起來換了身衣裳出門走到客廳。

駱思華正在廚房裏準備早餐,穿着一條樸素的亞麻色棉質連衣裙,胸前梳着兩條馬尾辮,正在熬小米粥,見他出門便打手語問道:“睡了幾個小時?”

駱浔憶走到餐廳倒水喝,一大杯涼白開下肚,比了個手勢:“三”

駱思華兩道淡淡黛青眉蹙了起來,放下湯勺還要說些什麽,卻見他拿出手機在打電話。

沈少游挂了他的電話,駱浔憶陰着臉罵了一句操,從廚臺上拿一個包子塞進嘴裏,向駱思華打了一串手語,然後往拿起帽子往門口走過去。

駱思華連忙從廚房跑出來,在他開門前拽住他的胳膊,問道,這個星期五,方老師請我到她們家做客,哥哥,我可以去嗎?

駱浔憶咬着包了想了想,問,哪個方老師?

駱思華用手語回答,我們學校的心理輔導老師,她讓我去她們家吃晚飯,每個外來的學生都被她邀請過,你送我報名的時候見過的。

駱浔憶回想了下,沒想起來,又見妹妹雙眼發亮一臉期待,就說,好,吃完飯我去接你。

駱思華笑了一下,轉身回廚房了。

駱浔憶到樓下車庫裏把他改裝成盜版道奇的拉風摩托車推出來,長腿一跨,油門一轟,往三環外去了。

楊昊說的廠子,的确是個廠子,被沈少游盤下來的修車廠,如今僞裝成廢棄庫房的樣子掩人耳目,實則裏面全是走私偷渡而來的豪車。

沈少游看上這地方,就因為這兒夠大,夠隐僻,足有個底下停車場一樣大的面積,雖不遠離市中心,但此地是史上進程最慢的拆遷區,此地的居民和商戶被拆遷商弄走後,把這塊地買下的倒黴老板卻破産了,樓建到一半不得不停下,也沒人接手,政府也不幹預,一堆爛攤子就這麽撩在這兒,已經快兩年了。

成了個鳥不拉屎的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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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游的幫手徐旭之是什麽人物,一眼看出來這鬼地方未來三五年內不會變革,因為路不好,而且政府只修東面大道,這兒的破路跑一匹馬都費勁,還是個堆滿破銅爛鐵的爛攤子,于是很快說服沈少游盤下修車廠,老營就此紮根兒。

駱浔憶的摩托車進了這片老城區就牛逼不起來了,三步一坑兩步一坎兒,車差點被颠散架。

他把摩托車停在廠房門口,踹了一腳生了幾層鏽的大鐵門,光頭嘻哈褲的婁小能很快給他開了門。

“駱哥”

婁小能已經跟他混熟了。

駱浔憶沖他點點頭,往裏面走了進去。

廠子內部構造就是一個字——空,跟毛坯房一樣空,四面八方規規矩矩的停着三四十輛蒙着白布的豪車,角落裏雜七雜八的堆着工具和貨架,要不是中央位置太空了,真像一個停車場。

沈少游搬了把椅子坐在廠子中央,徐旭之站在他身邊,周圍整整齊齊站了兩排和駱浔憶一樣有手藝不要命的年輕人。

楊昊鼻青臉腫的跪坐在沈少游面前。

駱浔憶每次看到諸如此類的場景,都忍不住牙酸,他很煩那個狗皇帝總是把自己裝的跟港片大佬一樣的德性,很煩。

“嘿,駱兒”

沈少游朝他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晃二郎腿。

駱浔憶沖楊昊擡了擡手,楊昊看了看沈少游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慢慢站了起來。

“怎麽說?”

駱浔憶問他。

沈少游沒骨頭一樣歪在椅子裏,指了指楊昊:“藏東西”

“我沒有!”

楊昊急道:“我接回來的貨只有這些,三少,我真的沒有偷!”

沈少游啧了一聲,猛然發狠:“你說丢了就是丢了?!我他媽的信你?!”

駱浔憶皺了皺眉,不耐的揚聲道:“丢了丢了丢了丢了就他媽的丢了!我弄丢的你弄死我來!”

沈少游瞪大眼睛,匪夷所思的“哈?”了一聲:“你?我靠你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駱浔憶揉了揉耳朵,耐下心解釋了一遍,最後總結道:“沒找到,也許丢船上了也許丢岸上了”

沈少游爬在一邊的椅子扶手上,咂摸着嘴說:“丢了是小錢兒,被不識貨的撿到,再報警可咋辦?”說着擺了擺手:“宰了宰了宰了”

兩個魁梧壯實的男人上來就要把楊昊扭住,駱浔憶道:“你他媽有夠沒夠?你要是真敢弄死個人,我也不跟你混了,把賬結了,咱倆兩清”

“啊?別啊,我離不開你,別生氣,不就丢了批零件嗎,只要在你手裏丢的,別說是零件了,你把我廠子賣了我都認,死你手上我都能含笑九泉喽,真的”

“......我不想把你怎麽樣,這是最後一次,這些車我給你裝好,你我兩清,這地方我不再來了”

“怎麽兩清啊”沈少游撐着腦袋懶洋洋的笑道:“咱倆一筆爛賬,清毛線啊,綁一塊兒湊合過日子吧”

“不可能”

“啧,你看不上我這兒哪兒了?”

駱浔憶沒說話。

沈少游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讪笑一聲,指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我明白你是個什麽東西,離開我,你就一孤魂野鬼,誰都不認”

駱浔憶沉默良久,冷笑一聲:“把你牛逼的”

“我就是牛逼啊,你駱浔憶都是我的人,你說我牛不牛逼?”

駱浔憶徑直朝他走過去,然後擡腳踹在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腿上,一跳脆生的椅子腿竟被他踹折了。

沈少游跟着椅子一塊翻了下去,揉着屁股破口大罵。

駱浔憶揮開衆人讓他們幹活,自己也套了一件沾滿機油的工作服,領着兩個人着手組裝一輛賓利歐陸GTS。

車燈裝到一半,駱浔憶又鑽到車底下檢查油箱,連楊昊什麽時候過去的都沒注意.

楊昊身殘志堅,捂着還在流血的唇角蹲到車前,問:“駱哥,你真的不幹了?”

駱浔憶嘴裏咬着扳手,只顧上螺絲,沒說話。

楊昊接着說:“......剛才三少問我,你是不是碰到什麽人了,說你從今天冬天就有點不對勁”

駱浔憶把扳手拿掉,問:“你怎麽說的”

“我說我沒覺得你有什麽......異常的”

“你說我遇見誰了嗎?”

駱浔憶冷聲打斷他。

“沒有啊”

楊昊說:“我就說你最近在學校裏交了個朋友,是高二實驗班的那個于忘然吧?”

駱浔憶從車底滑了出來,忍着怒氣道:“你話怎麽這麽多?還說什麽了”

“誰?我還是三少?”

“沈少游”

“三少沒說什麽了,他就說......”

“說啊!”

“他說你交個鬼的朋友,你是在犯病”

駱浔憶猛地站起身把手裏的扳手朝着擋風玻璃砸了過去,把剛按上的擋風玻璃砸了個稀碎。

完事兒又蹲在地上沉默了好一會兒,對楊昊說:“再搬一塊兒按上”

然後把身上的工作服脫下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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