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莎士比亞【4】

于忘然剛到教室,就被體育委員王朝同志半路截胡,強拉到教室後面的角落裏。

“有話說話”

于忘然把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拔下來,垂着眸子一副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昨天給我什麽東西啊”

王朝人高馬大一人,這會兒急的音色都變了,于忘然這才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

“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才讓你幫忙查一查”

王朝三舅是法醫,還是個很是專業的法醫,什麽東西到了他三舅手裏連老底兒都調的出來。

“你可害死我了,我爸現在天天追着要揍我”

“......啊?”

“嗎啡!你給我的藥粉是嗎啡!”

王朝捏着嗓子低吼。

于忘然本來慵懶,倦怠的神情僵硬凝滞了一瞬,然後慢慢的垂下眸子,用詭異的平靜的聲調問:“是毒品?”

“不是毒品還能是補品嗎?要不是毒品我爸至于揍我嗎”

于忘然又擡眼看他:“你跟別人說了?”

“說什麽呢,咱是哥們,我能把你賣了嗎?我說我撿的”

于忘然潦草的點點頭,魂不守舍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忽然就覺得特別乏,于是趴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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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啡不算是毒品......

恍恍惚惚的,他在想,嗎啡只是有成瘾性,是精神藥品,不算毒品......

操!

他狠狠在心裏罵了一聲,忽然站了起來擡腳就要往外走。

“把桌面收拾幹淨,臨時測驗,七十分以下的到操場跑七十圈”

向陽推門抱着一疊卷子進來了,登上講臺一眼看到了‘鶴立雞群’的于忘然。

“嗯?”

向陽推了推眼鏡:“班長見到我很激動嗎?”

在同學的笑聲中,于忘然慢慢坐了回去,等卷子發下來過了好幾分鐘才開始動筆。

林淑爾回頭對他擠眼睛。

于忘然瞥她一眼,扶着額頭用手掌遮住眼睛。

這會兒他又煩又燥,什麽都不想理會。

林淑爾悄悄的往後靠在椅背上,手從背後伸到他的桌子邊,遞過來一張小紙條。

于忘然擡眸瞄了一眼,拿起筆盒壓在紙條上,再從指縫裏去瞟向陽,向陽正坐在講臺後面寫教案,沒空搭理他們。

林淑爾又回頭看他,使個了眼色。

于忘然無力垂下腦袋嘆了口氣,随後把紙條藏在攏起的掌心裏,展開看了看。

你和劉雪瑩吵架了?一副失意惆悵,為情所困的樣子,剛才我在茶水間看到她,大美女看到我很不高興,還瞪我一眼,我招她惹她了?

于忘然掃了一遍,把紙條揉成紙球扔到課桌抽屜裏,當做沒看到似的,專心開始答題。

林淑爾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動靜,于是又寫了張紙條偷偷放到他桌子上。

于忘然索性看也不看,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就讓那張紙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林淑爾差點沒下破膽,此妮子雖剽悍,但也是個外強內幹的慫貨,她瞥到于忘然不理會自己傳的小紙條,等着被向陽發現嗎?于是又偷偷的拿了回來,把手背到身後對着于忘然比了個中指。

“林淑爾?”

向陽附在講臺上笑眯眯的叫了她一聲,問:“抽筋了?”

林淑爾裝模作樣的抓撓後背:“老師你別說,還真有點癢”

“哦,需要讓于忘然幫你抓抓嗎”

“不用了,嘿嘿”

向陽正色道:“那就把椅子往前拉,好好寫卷子別做小動作”

林淑爾秒慫,往前坐了坐,乖乖低頭考試。

向陽把鋼筆合上,擱在教案裏又把教案合上推到一邊,抱着胳膊認真環視臺下一周:“作弊沒意思,得一堆挂羊頭賣狗肉的朱砂畫符只能讓牛鬼蛇神現行,不能讓你們得道成仙,明白我的意思嗎?”

底下稀稀拉拉的應了幾聲。

向陽不再說什麽,抱起胳膊往後靠在椅子上,開始認真的監考,漫無目的的目光在這幾十張課桌上游走走,看着看着,他不免注意到了薛明遙......

薛明遙坐在中間第三排的位子上,他的個子在班級裏不算拔高,不過也不算矮的了,于忘然只比他高了不過三五公分有限,但他卻總顯的過于清瘦,或許是因為他的骨架遠沒有一般男生那麽健壯寬廣,體型纖瘦,膚色細白,總讓他顯得過于清秀,像個女孩兒,但是向陽很清楚,雖然他腼腆內向,話也不多,但他行事作風,脾氣秉性,卻不像他的外表一樣柔軟可欺。

薛明遙正專心答題,根本沒注意到在自己身上滞留過久的目光,直到被向陽叫了一聲。

“......薛明遙”

向陽忽然開口打斷了教室裏靜悄悄的沙沙寫字聲,站起身看着薛明遙說:“出來一下”

薛明遙擡頭看着他,慢慢放下手裏的筆站起了身。

“于忘然,你到講臺上寫卷子”

于忘然和薛明遙一起離座,一個留在了講臺上,一個被向陽領走了。

他們走後,于忘然朝門口看了一眼,雖然不解,但沒多想。

倒是林淑爾撐着腦袋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門口,咬着筆蓋不知道在想什麽。

同樣開小差的還有國文弱項的王朝,王朝先是探頭從後門窗戶看了看樓道裏有沒有人,然後扯着嗓子笑哈哈的吆喝了一聲:“林淑爾,向老師把你的魂帶走了嗎?冥思苦想誰呢?!”

班級裏陸陸續續的響起竊笑,左右的人都扭頭看向林淑爾。

說時遲那時快,于忘然随大流看到林淑爾的時候,只見她的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的紅了,而且是爆紅,一路紅到了耳根......

于忘然着實看呆了,想他這青梅,十七八年來唯一親眼目睹她臉紅還是她五六歲那年小孩子的羞恥心初次萌芽的年紀,林淑爾和他在家堆積木的時候堆的太開心太忘情太激動,導致闊別紙尿褲以久的林淑爾同志開心忘我的冷不防就在客廳裏尿了出來......還是在于忘然面前,衆目癸癸之下。

于忘然只記得她當時的臉紅的一比那啥,現在想起來那是什麽害羞,多半是哭的太兇憋紅的。

所以,林淑爾同志竟然會臉紅,還是那種俏生生,水靈靈的‘女兒紅’,這讓于忘然非常的......預感大事不妙。

林淑爾沒有被同學取笑多久,很快調整狀态,一個回馬槍殺了回去,笑盈盈的對王朝說:“我冥思苦想你呢,幹嘛啊說這麽大聲,暗戀這種事你要是喊出來,不成了趕鴨子上架了嗎?會不會說話,能不能做人啊?現在好了,全班都知道我林淑爾暗戀你,同不同意你給個話吧,反正我沒談過戀愛,你要想成我初戀我沒意見啊”

王朝在班裏的男生拍桌子吹口哨起哄聲裏鬧了個大紅臉,朝着林淑爾賠罪似的抱了抱拳,埋着腦袋再不敢擡起來了。

于忘然出言制止了班裏躁動的氛圍,又看了看林淑爾,見她一臉凱旋而歸的嘚瑟樣,就知道她的少女心才不會被輕易打擊,于是放下心寫自己的卷子。

短短一個晨讀很快過去,薛明遙出去了十幾分鐘就回來了,把卷子收齊又往向陽辦公室去了,回來的時候看到王朝搓着手站在林淑爾座位邊,笑的一臉讨好哄慰意味。

“怎麽了?”

薛明遙走過去,推了推眼鏡,輕輕笑問。

林淑爾撐着腦袋翻一本閑書,誰都沒理。

薛明遙見她明顯的心情不爽,于是去看她後面的于忘然,只見于忘然正轉頭看着窗外出神,也不知道神游到哪兒了,頓時有點感覺自己問的有些多餘。

王朝得了她冷臉子正難下臺,尴尬的沖薛明遙笑笑,說:“剛開玩笑呢,惹林淑爾不高興了”

薛明遙沒再問什麽,倒是林淑爾又不樂意了。

林淑爾說:“你那是開玩笑嘛,有拿我和向老師開玩笑的嗎?你什麽居心吶?熱鬧那麽好看嗎”

“天吶,我真沒什麽意思,我說錯話了行嗎?我給你賠禮道歉”

王朝火急火燎的向她鞠了一躬,抱頭鼠竄逃走了。

薛明遙看了看林淑爾一臉氣鼓鼓的表情,在她座位旁無言靜站了一會兒。

林淑爾見他耷拉着眼睛,面無表情,一副諱莫如深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他有話要說,問了問他,他又說沒事兒,轉身走了。

薛明遙總是這樣,時常就會露出這幅深沉憂郁的神情,問他什麽又什麽都不說,再三追問也沒結果,不坦誠極了,所以和他相處起來不能太用心,否則會很累。

林淑爾撇撇嘴,賭氣的趴在桌子上把寫給于忘然的那張紙條撕了個粉粹。

她其實是想提醒于忘然,她的生日快到了記得買禮物啊!

如往日般過了兩節課,上課期間于忘然都心不在焉,勉強又熬到了課間,他終于下定了決心,給自己做了很長時間的情緒鋪墊,把起初過于激進的憤怒壓下去不少,才打起精神出了教室,朝樓上去了。

他手裏還握着嗎啡片,埋頭上樓的時候在想等會兒見到了駱浔憶應該怎麽說,最後的決定是,開門見山,明說,不隐藏不暧昧不糾纏。

從得知那些藥片是什麽東西到現在,他曾數次想說服自己超身事外,不插這個閑手不惹這個髒,但是他始終不能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走,最後也是不得不走這一趟。

高三的樓道較之樓下安靜不少,三三兩兩個學生在樓道裏走動。

于是他一上樓就看到了站在高三七班門口,靠在牆上和幾個男生談天說笑的駱浔憶。

一看到他的臉,于忘然忽然又有些恍惚,他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少年的笑臉和那一鐵盒的藥粉相聯系。

幹什麽呢?為什麽來這一趟......

他不禁在樓梯口停下,忽然就覺得不遠處那人,特別遙遠,特別模糊,而自己,未免也太多事。

倘若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按他的性子至多是在心裏翻白眼表示不解和不屑,從此對此人‘視而不見’,連一句路人甲的評價都懶得給。

人,只需把自己經營好就行了,至于路見不平普度衆生,那是佛的職責。

他深知自己,本性涼薄,空有一張溫暖的假面。

所以在他剖析自己怎麽就這麽樂意管駱浔憶的閑事......

此時他還得不出答案,反而越思考,腦子越亂,于是索性掉頭下樓。

才到樓梯拐口,就聽到有人在背後叫他。

“于忘然”

駱浔憶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慢慢的走了下來,看着他笑問:“怎麽露了一面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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