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去了愛的能力 (1)
生活就像是一杯白開水,你想往裏加什麽調料,就是什麽味道的,酸甜苦辣,冷熱自知。這是我在寫文案的時候,突然想到的。正好沒什麽事,發給大青看,她說已經太落伍了,這是好幾年的毒雞湯了。我對着手機哼哼幾聲,毒雞湯有時候還救人呢!
“過幾天記得去醫院複查。”我提醒大青,她那個銀行工作真的太費腦了。我可以肯定,她那個腦袋裏80%裝了各種各樣的數據。
“正要跟你說這事兒,明天我有事,你去幫我拿藥就行了。”
“不用複查?”這人啊,就是不喜歡去醫院。
“先不急,這兩天剛上崗,太多東西要補了。”
“那你周末再去呗。”
“周末加班啊。總之你明天去,然後給那個醫生說一聲,我過幾天再去。”
剛要回過去,滴滴兩聲,就是幾張圖片,居然是紅疹的照片,想得還挺周到。
打開微信,在聊天列表的最下方找到了易輕塵的聊天對話框。
想了半天措辭,才寫了一句,“易醫生,你好,我是上次來看紅疹病人的朋友。”
“你好。”
“明天你有時間嗎?我想來幫她那點藥。”
“需要複查。”
“她明天上班,所以托我抓藥。”想了想又把圖片發給他了。
“明天下午5點過來。”
真是清高啊,不知道的以為是管太平間的。明天下午5點,你有時間,我還沒時間呢,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說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啊,別為你姓易,還真是易一她家的人了,易一那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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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經過說給大青聽了,大青雲淡風輕的說,“沒事,下次去複查的時候,罵他。”
我不只想罵他,也想罵她。
繼續看電腦,突然想起來這個月房貸還沒弄,明天得把房貸交了,那得下午3點鐘下班,那不是又要請假,不行,絕對不行,得找個機會出去。
“喂,唐夢,你們明天有沒有外出采風計劃?”
“有啊,下期的雜志封面要用。怎麽了?”
“把我借出去呗。”設計部和攝影部是一脈相連的,經常互幫互助,也是我們常用的曠工的好方法。
“行吧。下午2點半,公司大樓等着。”
唐夢辦事兒就是靠譜,第二天一早去公司,向部長請假,部長遲疑的答應了,還把下午所有的工作都推給其他人了,但我離開的時候,他說,“既然是你跟進的攝影,那下期的攝影專欄就你來負責。”
我就知道,肯定不會便宜我。行吧,寫文稿就寫,總比扣工資強。
唐夢來接我的時候,我就感嘆還是攝影部的人強啊,不用每天待在辦公室裏。他們肯定是我們公司身體最好的,畢竟是太陽照耀的孩子啊。
“在前面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就行,晚上記得把素材發給我。拜拜,寶貝兒。”給了唐夢一個愛的飛吻。她翻白眼的說,“總有一天,你要完。”
當然,一直到唐夢離開公司,我都沒有完。一切全靠她給我打掩護,讓我後面也翹了好幾次班。
就近找了中國銀行,在1號櫃臺上,從藍色的儲蓄卡裏刷走了5000,上個月的工資又丢了大半。辦完事情剛剛過3點,想着時間還早,慢悠悠的坐公交過去應該來得及。誰知道,這個應該真是不應該,剛坐上公交,才發現坐錯了,上了路程最遠的一趟,這還不說,在環城路上還堵車了,一大串的車呀,黑黑白白,高高低低,汽笛聲不斷充斥着我的耳膜。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下公交的時候已經是4點半了,真是下了公交就跑,穿着5厘米的高跟鞋啊,跑在人行道上,鞋撞地的聲音清晰分明。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正有病人在,坐在門外的長廊座椅上等,心跳一直平複不下來,早知道有人,就不跑了。看看腳後跟,果然紅了一塊,明天怕是穿不了高跟鞋了。從包裏找出紙巾,墊在後面,白白的一塊有點違和,這時候管它好看不好看的,舒服就行了,心裏暗暗生氣。裏面那個病人不知道是看什麽病,等了半個小時都沒出來,實在等不了了,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房門,向那個醫生示意我的存在。他擡起頭,看了一眼我,點點頭示意我進去。
進去的時候我向另一個病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表示打斷他們的談話很抱歉。醫生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單子,遞給我,讓我先去抓藥再過來,我接過來,看了看,好像跟之前的有點不一樣。沒有多問,一瘸一拐的出了門。
回來的時候,那個病人已經走了,他正翻着大青的病歷記錄,只來過一次,所以只有簡簡單單的一頁紙。
“先坐吧。”我依他的話,坐在了他面前的椅子上,還是第一次和他面對面坐着。“下次需要複查,藥是根據你昨天發給我的照片,重新開的,使用方法一樣。”
“好。”謝天謝地,下次我絕對不會再來了。我正愣着,以為他還要說什麽,結果沉默了很久,他擡頭看我,問我還有什麽事嗎,我恍然大悟,“沒,沒什麽事,我先走了,謝謝醫生。”
提起那包沉甸甸的藥,腳後跟隐隐作痛,出門還不忘把門關上。這個醫生以前是受了什麽刺激吧,這麽不愛說話。還問我有什麽事,我想打你啊。讓我瘋跑過來,還讓我等了那麽久,居然敢問我有什麽事?我看是你腦子有毛病吧。別人都是白衣天使,我看你是白衣惡魔,空有其表,白瞎了那張臉。
他的臉有沒有白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快我被打臉了。拿完藥出去已經是6點了,正是下班高峰期,別說打的,就是公交我都擠不上去。在公交站臺等了半個小時,就沒見哪輛是空的。給唐夢發信息,她說他們還在外面采風,又在“姐妹群”裏嚎了兩聲,沒人理我。正想着要不然先去吃飯,等人潮過去了再說,那個叫易輕塵就開着車停在了我面前,副駕的玻璃往下降,低頭沖着我喊,“上車吧。”我正猶豫要不要上去,腳後跟不争氣的疼,像是為我的好面子提出抗議。
“謝謝。”系好安全帶,目不斜視的看着前面,等着他發動汽車。見他一直沒動靜,想起來沒說地址,“渝北南風小區。”
他修長的手指放在手柄上,輕輕的放下,磨砂的皮鞋,向下用力,兩只手放在方向盤上,開車的技術很娴熟,棱角分明的臉龐時不時的左右擺動,真的好看極了。當然我不是要看他的臉,而是想說些什麽話打破下尴尬。
“可以放下音樂嗎?”我率先提出話題。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找到車載音樂,歌單裏都是些經典老歌,挑了首李宗南的《晚婚》,這首歌我不常聽,但只要看到,都會放來聽聽。
我很快為我的行為感到驕傲,真的是太明智了,要不是這點音樂聲,我肯定覺得這車是輛靈車。以後絕對不會再坐陌生人的車了,尤其是不愛說話的陌生人。
“你是易一的同學?”本來都要睡着了,被這一句突然吓醒。
我不自在的動了一下,回答“是,我們是大學的室友。”這個人真和易一有點關系。“你認識易一”
“我是她哥。”
他雲淡風輕的一句“哥”,吓得我心裏咯噔一下,要是我嘴裏有水,肯定立馬噴出來。這個世界這麽小嗎?只聽說過她有個弟弟,沒聽說有哥哥呀。
“是嗎?以前沒聽她提起過。”
“遠親,沒怎麽見過。”
他雖這麽說,我還是立馬給易一發了消息,這是什麽驚天大新聞。回到家易一才回我一句語音,說他不愛說話,沒接觸過,只是過年一起吃過飯。我當時回了一句,“千年大冰山啊。”
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到家的時候小區的燈都亮了。“謝謝你啊,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晚安。”打開車門正要下去,他叫住我。
“等一下。”他從後座拿了一包東西,“回去擦擦傷口,這兩天就別穿高跟鞋了,盡量少碰水。”
我愣愣的接過,下意識的看了眼後跟,已經紅得不行,看來是鞋的問題。“謝謝。”目送他離開,回家的電梯上,想着他的話,忽想起,那應該是他說的最長,最有溫度的話。但是,話有溫度又怎麽樣,人沒溫度啊。
回家收拾收拾,難得謹遵醫囑的把腳用塑料袋包了起來,沒有碰水,洗完了澡,又厚厚的抹了幾層藥,心裏祈禱明天不好後天也一定要好。睡覺前,翻來覆去想要不要給醫生發個信息,再次表示感謝,看到昨天我們倆的聊天記錄,果斷發了一句“今天非常感謝”,然後就關掉手機睡覺,第二天早上起來沒有回複,真應了我那句話“千年大冰山”。
事實證明我的腳沒有兩天就好,穿了好幾天帆布鞋,開始總監還問了我兩句,後來也不問了,但每次見我,都首先看我的鞋,眼裏露出我習以為常的反感。後來我懷疑,他又派我去電臺幫忙就是看不慣我“穿着随意”。
這次去電臺,電臺的總監向我表明了他想我挖我的意思,我也明确拒絕了。他滿臉的遺憾,說我是難得的播音奇才。我心裏犯咕嚕,我又不是科班出身,怎麽可能比得上他手下的精英。這些老板啊,為了利益,真是空口瞎編,也不掂量掂量我有沒有那個分量。
手裏拿着深夜檔節目的文稿,盡可能的讓自己達到專業水平。大青來公司找我,我匆匆忙忙的把藥給她了,沒有時間多說一句話,回到家才發現大青給我說了“加油”。
這次節目的類型仍然是情感類,主題是“錯過”。
人活在世界上,要遇見多少人,又要錯過多少人,才能找到與自己攜手一生的人。我把文稿的第一句話改成這句,監制說改得不錯。
把文稿前前後後的讀了四五遍,按自己的想法做了略微的改動,又熟悉的一遍,看看牆上的鐘,時針只差一點兒就要指向正上方了。坐在并不熟悉的播音室裏,工作人員也都只有一面之緣,上次送我回家那個人仍然做錄音工作。外面一切工作就緒,他向我做出“OK”的手勢,我點點頭,從耳機裏聽到他說“開始”。
“人這一生,要遇見多少人,又要錯過多少人,才能找到攜手一生的人。聽衆朋友們,晚上好,歡迎收聽今天的深夜電臺。我是主播,隋風。”
“從小到大,我們見過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有的成為了父母、朋友、敵人,有的只有匆匆幾面,就再沒見過。成為父母的人,一生互為依靠;成為朋友的人,需要閑來時的幾句問候加深感情;成為敵人的人,總咬着一口氣要一較高下。那麽擦肩而過的人呢?熟悉的陌生人呢?他們中間有誰是不該錯過,卻硬生生離開的人呢?”
“曾經的我們愛過一個人,心裏深深的愛着,卻因為怕受傷害不敢靠近一步,于是錯過了。曾經的我們心裏滿滿的裝着一個人,卻一步錯步步錯,再無法挽回。曾經我們或年少輕狂或瞻前顧後,或不問來路或不求歸期,生命中留下了一個無法彌補的缺憾,那就是錯過。錯過了一次告白,錯過了一次道歉,錯過了一聲堵在心口很久的我愛你,錯過了一句猶豫很久的請原諒。而錯過就是錯過,時間如流水,東去不複返,不論我們現在是想要彌補還是欣然受之,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
“聽衆朋友們,不知道你們的人生中是不是錯過了什麽人?來電告訴我們吧,錯過之後,望你們得來一片雨過天晴。”
我擡頭看向玻璃外,錄制打了手勢,表示有電話進來。我打開外音連接信號。
“你好,這位聽衆。”
“你好,我今年50歲了,曾經在鄉下的時候,拒絕過一個姑娘,現在回想,确實是我錯了,我錯過了她,對不住她。她現在過得很好,一家人生活在美國,我知道她聽不到,但我知道我錯了,我希望她能原諒我。”
原諒?不知道是怎樣的傷害才能讓一個50歲的人幡然醒悟,那個姑娘或許一輩子也不知道這個人有這樣的忏悔。
“感謝這位大叔,雖然那女孩沒有聽到,但相信她從來沒有怪過你,或許在她選擇幸福的時候,已經原諒了你。好,聽聽下一位聽衆的心聲。”
其實談不上原諒。如果一個人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在她選擇其他幸福的時候,就是釋懷了,沒有對過去的遺憾,連怪罪都沒有。
“你好。”
“你好,主持人,我想說說我的故事,曾經有個女孩兒,很愛我,很喜歡我,但因為我,我們很多年沒有見面,中間一點聯系也沒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錯過她了,我也不知道曾經的我到底錯過了什麽,我很想念她,很想告訴她,我錯了,我很愛她,我希望她還在等我。,如果我能再見到她,我一定不會放開她的手。”
那個人的話,讓我陷入了往事的回憶。有幾個女孩子能不負一切的等待,我從沒見過哪個人能心甘情願的等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就算再喜歡也不會。如果,這個男生在我面前,我只想說,“你活該。”
工作結束又是深夜一點過,街上霓虹燈亮得很,整個重慶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活像一個不夜城。在公司門口準備打滴滴的時候,又遇到了錄制,照樣搭他的車回家。這次特意問了他的名字,他說他叫劉宇聲,這名字跟他的工作還挺像。
“聽我們老大說,想把你從編輯部挖過來?怎麽沒這個想法?”
又是一個說客啊,“習慣了,不想換來換去,我這個人不喜歡新東西。”
安于現狀這個詞用在我身上一點也沒錯。人、東西或者其他,一旦喜歡了,就不容易改變。
“跨一步海闊天空,也許你能看見不一樣的風景。或許你可以試試電臺的工作,肯定和你現在做的不一樣。”他的話就像是一個演講家的話,配着車裏的音樂剛剛好。
“太累了,新的人,新的事,又要把自己調整到一個新的頻率,太累了,現在這樣挺好的,周末雙休,工資可以維持生計。”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這麽超然于世了。
他聽了我的話,“噗嗤”一笑,我好奇的看他,“你笑什麽?別笑了。”要不是他在開車,我肯定要打他。
“相信我,你的未來肯定不止眼前,什麽時候改變,就看你什麽時候可以邁一步出去了。”
真像是一個算命的,把別人的生死、未來看得很清楚。沒有再和他糾結換工作的問題,否則我會想跳車。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加了我微信,說要是想通了就給他說,我不以為然,就當是交了個新朋友。
“上次為什麽送我回家?”
“那你怎麽敢上一個陌生人的車?還是半夜三更,我是我把你弄到荒郊野外,做違法的事,你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說我還沒往這方面想,現在這麽還真是後怕啊。“覺得你不是那種人吧,再說,有人看見我上了你的車,你也不敢殺我,并且我沒錢沒色。”
他又笑出了聲,“你這個小丫頭還挺有趣的,明明就很緊張,還嘴硬。”
“所以你為什麽送我啊?”
“首先你是來我們部門幫忙的,所以,送你回家是應該的,其次,坐我的車比打滴滴安全,最後就是你真挺搞笑的,所以想了解了解你。”
“诶诶,收起你那點小心思啊,我可是有男朋友。”我連忙把包包擋在衣服前。
“上次不是說沒談戀愛嗎?”他笑得更輕狂了,“行了,對你沒意思,我和我女朋友都要結婚了。”
“那你一副居心不良的樣子?”我惡狠狠的說。
“男人嘛,逗女孩子開心是習慣。并且逗你真挺好玩兒,像逗我妹妹一樣。”
“你妹妹?多大了?”
“如果沒出意外,應該和你年紀差不多。”
我晃神,那個意外不是一個好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沒事。”
他雖嘴上說着沒事,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失落。他妹妹活着的時候一定很幸福,有這麽愛他的哥哥。他們兄妹倆的感情一定很好,劉宇聲到現在還記得他妹妹的感覺。其實,我也挺希望有個哥哥的,至少不是姐姐嘛,這樣,我也可以集萬千寵愛。
回家倒頭就睡,中午1點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肚子餓得不行,在常去的飯館點了外賣,吃完了已經快3點了,幹脆就不出門了,在家打掃衛生,算起來已經一個月沒有打掃了,我奶奶養的綠植蔫蔫的,差點被我養死。忙了一個小時,坐下來四周看看,又沒有什麽事能做。打開手機沒什麽重要的信息,都是工作那一攤子事,好不容易不用上班,也不想管。看看外面,太陽快要下山了,溫度比先才低了些,回屋換了衣服,穿了件卡其色的風衣,穿上習慣了的帆布鞋,坐兩個站的公交,去性價比高的沃爾瑪,準備屯點糧食。
拍了很多照片,發在姐妹群裏,“姐妹們,屯糧大作戰開始,需要什麽彈藥,速速報上名來。”
果然,全部都冒出來了,酸奶、奧利奧、樂事、辣條、牛肉幹、可樂要什麽的都有。搶購了兩大包,把□□發給他們,“請各位大人派發軍饷。”他們各自發了紅包,加起來夠我回去的車費了。
坐上車,順便發了朋友圈,“曠工去搶糧,爽!”想想配了個足夠形象的表情包。兩包“軍糧”被我硬拖回家,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幹脆又叫了樓下的披薩。動态下全是羨慕的聲音,都說曠工還有工資屯糧就是好,我心裏暗笑,還是掙點外快好,這外快還挺多。看着看着,有幾個不一樣的聲音
劉宇聲說:“看來心情不錯,考慮得怎麽樣?”,還真是執着,回複了“沒考慮”。
楊傑說:“明天又要交文稿了。”回複了“好,下午4點。”
最沒想到的是,醫生居然評論了句“冰淇淋吃了不好。”怎麽看出來我買了冰淇淋的?打開圖片,細細看,果然有巧樂茲的包裝袋,眼還挺尖。這讓我一時不知道怎麽回複,勉強說了句俏皮話“謹遵醫囑。”
第二天上班,果斷把帆布鞋抛棄,在鞋櫃最下面重新找了雙高跟鞋,以前那雙肯定不能再穿了。這雙還是剛工作那會兒買的,那時候不知道,圖新鮮,一狠心花了四位數的錢買了這雙真皮的鞋,後來沒穿過幾次,怕穿壞了,就丢在鞋櫃裏了,再沒穿過。現在肯定不值當年那個價錢了,穿上挺合腳,軟得很。
這一次放假難得沒有把工作堆成山,同事說,昨天總監把事情都分給他們做了,聽起來他心情不錯。
拿起這一次的設計稿,去敲他辦公室的門。“總監,這是這一期的設計稿,你看一下,沒有什麽問題,我下午就送過去了。”
他接過去,比以前更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我知道他在謹慎什麽。“沒有問題了。”他遞給我。“剛剛發給你一份文件,打印20份,下午開會要用。”
“好。”
中午找唐夢一起吃了午飯,順便給她說了電臺部想調我過去的事。她沒給什麽實質意見,就說自己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要不就看哪裏工資高,就往哪裏跳。她就是這麽現實。
“對了,霞子來重慶了,聽說周末要班上聚會,你去嗎?”
“周末?”她翻開手機的日歷備注,我瞟了一眼,當主管就是不一樣,行程排得滿滿當當,“周末不行,我們要下鄉。周一可以。”
我翻了白眼,誰周一不上班啊?“你還去嗎?”她問我。
“我?不知道,就看霞子願不願意放過我了。”
“楊傑,前幾天也給我發信息了,也說聚餐的事,你可想好啊。”唐夢說。
我喝了口湯,擦擦嘴,“其實我們倆已經見過了,出版社那邊換了總監,楊傑就是。”
“什麽?”她罵了句髒話,“你們倆這都能遇到,難為我還死瞞你的去向。”
“瞞什麽?”
“沒什麽,那你不是經常都要和他見面?”
“嗯,一星期至少一次吧。”我遞給她紙,“沒事,我都沒事,你還擔心什麽?”
“我擔心你舊情複燃。”
“瞎說。”
吃完飯,回辦公室午休,又胡亂忙了一會兒,就準備開溜了。送完設計稿應該還有時間去找大青。
到出版社的時候剛好四點。在時間上我從來不會遲到,但什麽時候開始連早到也不會了,總習慣于踩點,這樣好像既禮貌,自己也不會吃虧。
楊傑仍然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俯頭看着桌上的一摞A4紙,時不時的還要看下手機屏幕,桌前有一杯熱水,白汽不怎麽冒了,前臺的小丫頭說他已經等我很久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路上太堵了。”這就是下意識的話。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道歉,我并沒有遲到,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謊,路上沒有堵車,我在樓下的奶茶店喝了奶茶才上來的。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你以前總喜歡提前十分鐘到。”
以前嗎?不,我不喜歡提前到,那樣要早出門很久,要在路上走很快,要在教室裏等很久。我提前到只是因為我希望能比他早到,希望他進教室的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我總希望自己能早一點,可這麽久我總是抓不住時間。
忽視他的話,把手裏的設計稿給他。“這次你可檢查好了,總監說不要出現上次的情況了。”
他好像對我的一本正經很意外,“好,你先喝杯水。”
說着還真一處一處認真看起來。我端了杯熱水,坐在旁邊,等他看完。環顧四周,跟上一個總監的風格差不多。
“好了沒問題了。”他說,就按照這個出版。
“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他關掉電腦,把桌上的文件裝進公文包,“我跟你一起走,霞子交代,讓我把你送她那兒去。”
顯然,我并不相信他的話,打電話給霞子,結果還真是她的主意,電話裏理直氣壯地讓我坐楊傑的車,說是周末聚餐沒有合适的衣服,要我陪她買衣服。電話裏拒絕不了,只好跟着他去了。
“參加聚會的人多嗎?”我好像坐誰的車都很尴尬。
“嗯,在重慶的人都會來,但唐夢和古茍有事來不了。”
“他們倆平時就很忙,在哪兒吃啊?”
“沒訂飯店,訂了酒吧。”他說,“都是工作的人了,所以改了以往的風格。”
“哦。”
“你去嗎?”
“你覺得霞子會放過我嗎?”
他單手成拳,捂嘴笑了。過了會兒說,見見老同學挺好的。
和霞子走在商場裏,她像是沒見過世面一樣,帶着我一通亂轉,上海難道沒有比這兒更好的東西嗎?早知道要逛街,我就不穿高跟鞋了嘛,後跟的傷剛好,又添新傷啊。後面我實在走不動了,讓他們倆去逛,我在便利店等他們。霞子見我沒了興致,也不再走了,楊傑找了一家飯店,帶我們去吃飯。
“你明天穿什麽?你不會穿大衣吧?”霞子突然發問,打了我個措手不及,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大衣怎麽了?保暖。”
“拜托,是酒吧,你要穿大衣去?”我轉頭看向楊傑,表示疑問,大衣不行?他搖搖頭。想起來,霞子剛剛買了禮服。不會吧,這個天氣讓我穿禮服?我肯定是瘋了。
“走吧,一會兒帶你去買禮服。”許紅霞提議。
“行了,就一個聚會要不要這麽隆重,就跟平時一樣不行嗎?”
“不一樣,這是畢業五周年啊,你沒看我發在群裏的策劃嗎?禮服派對。”
她不說還好,我一想到那個什麽策劃都想打她,都畢業這麽久了,還整個活動策劃,她怕是有職業病吧。還有那個主題,“禮服派對”,她以為是上流社會開宴會啊。
“我不管,你必須得穿禮服,我從來都沒看過你穿禮服的樣子。”
“行行行,我家裏有,不用買。”
“這可是你說的,明天你不穿禮服就罰酒,白酒。”
我勉為其難的點點頭。
事實證明,我會為我的逞能付出代價,我怎麽可能會有禮服這種東西,平時露肩的衣服都不會穿。出去買肯定不現實,就穿一次,白花了錢,要是時間早,還能出去租一件,現在這個點兒肯定都關門了。正想辦法,突然想到劉宇聲,他在電臺工作,電臺肯定會有多餘的衣服,讓那些主播穿。打上了那些衣服的主意,馬上就給劉宇聲打電話,那時候他正和女朋友看電影,看見我的來電,還以為我突然回心轉意了。後來聽了我的用意,不禁嗤之以鼻,說我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到公司的時候,劉宇聲也到了,帶着他的女朋友,我為我的掃興感到非常抱歉。他說他女朋友是服裝設計師,可以幫我挑衣服。最後我們沒有在電臺選衣服,反而去了他女朋友工作的雜志社,那是服裝雜志社,有很多時髦的衣服。我真的是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第二天一早起來洗頭發,這兩年對頭發的特別照顧,使它長得還不錯,用卷發棒燙了我喜歡的弧形。從梳妝臺上翻出不常用的眼影盤,對比我平時用的眼影,這個用起來順手得多,一筆一劃的化了很精致的裝,平時有劉海兒擋住眉毛,所以眉毛就是被我無視的領地,今天我也耐心的化了化。口紅選了我喜歡的啞光豆沙色。昨天選定的是一件米白色的一字肩禮服,一開始還不習慣,出門前披上了軍綠色的大衣,不仔細看肯定不知道我穿了禮服。劉宇聲的女朋友還很貼心的幫我選了一雙白色的高跟鞋。
唯一覺得諷刺的就是,我居然要去坐地鐵,真是白瞎了我這身衣服,這時候難道不應該坐專車嗎?酒吧在江北,江北我不常去,讓霞子到地鐵站接我,她倒會想,讓楊傑過來,她給我的理由是,重慶她也不熟悉。
楊傑見着我時很驚訝,我連忙解釋,自己穿了禮服,天氣太冷了,所以披了大衣。他也穿了西裝,打了領帶,忍不住想,這真的不是要參加商業晚宴嗎?
走到酒吧門口,遇到了其他同學,是上學的時候就不怎麽來往的男同學,那時候出了名的渣男寝室,也是幹部寝室,整個寝室都是學生會的,但女朋友如衣服,換了一個又一個。他們見了我禮貌的熱情,寒暄兩句,就沒話說了,一起往裏面走,感覺自己像電燈泡。走着走着,好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着比較随意的衣服,和我們班的人不一樣,應該不是來參加聚會的,仔細一看,發現那不是“千年冰山”嗎?這時候還在這兒喝酒,他身邊那幾個人應該是他朋友。恍然間,他也看見了我,這不打招呼都不行。
提起裙子,往前走,“易醫生,你怎麽在這兒?”
他打量了我這一身,又看了我身邊的人,“和幾個朋友喝酒。你?”
“哦,我參加同學聚會,介紹一下,這是我同學,楊傑、盛新、劉其含”又向他們介紹醫生,“這是劉小青的主治醫生,易輕塵。”
他們禮貌的握了手,他也反過來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這是我的病人,隋風。”
我沖他們笑笑,難得呀,能看見醫生喝酒,還能記住我的名字。“那你們喝,我先進去了。”
他表情嚴肅的點點頭,我不以為然,女孩子來酒吧,他肯定看不慣,還好不熟悉,他的眼光也沒那麽重要。
進入酒吧的主場後,看見好多人都來了,自從畢業之後就沒怎麽見過,一別數年,他們都變了模樣,時間真的改變了好多東西。老曹和董小姐似乎也沒來,一發信息問,果然沒來,居然不跟我說一聲就逃了。
霞子眼尖,就等我來似的,我剛找到個地方待着,她就叫住了我,還拿着話筒叫,聲音大得整個酒吧都能聽見,要知道,酒吧裏還有其他客人啊,我看見連醫生都側頭過來看了。
“隋風,你沒穿禮服,我昨天說了,不穿禮服的人要罰酒。”
我難為情的拉住她,讓她別說了。“我穿了,穿了,你別吼。”
我不好意思的脫掉大衣,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欣賞的藝術品。頭低得很低,雙手都不知道放哪,只好摸摸後頸窩。
“哇,”全場瞬間喊出一片尖叫。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說太好看了。我讓霞子快點把大家的注意力轉開。
“同學們,一別數年,大家過得還好嗎?”
“不好。”
“今天是我們畢業後的第五年的第一次聚會,你們還認識對方嗎?”
“認識”。
“再次見面沒有禮物送給大家,團支書做了一個短片,就當是我們一起回憶過去了。”
短片是由我們上學那會兒的照片組成的,有的是在集體活動的時候拍的,有的是以前發的動态,還有的是畢業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