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隋風,往事隋風

霞子走後,楊傑沒再聯系過我,好幾次我去交設計稿,他都沒在,是另一個人代辦的。或許就是天意吧,本以為是久別重逢,其實仍是一次擦肩而過。也好,生活本來就該平靜如水,不該被任何人驚起一點漣漪。

值得慶賀的是,古茍相親成功了,就上次見的那個人。是妥協還是真的遇到了我不知道,但她挺高興的。這個女人,從我認識她算起,感情生活就是一片空白,我們都以為她這輩子只能等着別人來降服她了,結果這麽快。

那個人叫何新山,比她大兩歲,在銀行工作,一開始在江津,去年才升到主城的。算起來和大青是同行,但一個在農業銀行,一個是工商銀行。人看着挺老實,也高大,像是個過日子的,就是皮膚不怎麽白,但古茍也不白,兩人站一起還挺搭。說話也斯斯文文的,不愛開玩笑。

古茍說,相親的時候,他們誰也沒看上誰,她連正眼都沒給人家。後來她媽媽不依不饒,說什麽也得兩個人好好的交往交往,培養下感情,實在不合适再說,所以非把人家再約出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前前後後見了四五面,這一來二去的倆人還真看對眼了。

古茍給我說,命運就是這麽安排的,前面也見過那麽多人,就這個見了不止一次面。我笑她,這是她迫于家人的壓力,家人是迫于流言的壓力,兩種壓力共同促成了這段良緣。

下了班,被唐夢拖着去見古茍和她男朋友,我還真不想去,上次和古茍打麻将的時候,見過一面,我真心覺得只要古茍願意,我們再參謀都沒用。說實話,我打心眼裏認為,倆人在一起不是因為愛情,只是合适。都會過日子嘛,都單着嘛,都被家裏催婚嘛,恰好有這麽個人各方面條件都滿足要求,就拍板定案,談婚論嫁了。

那人見了我們挺熱情,我們剛一落座就忙招呼上菜,還點了紅酒。

“何大哥,你別緊張,我們也不是伯父伯母,你就當我們是朋友,你一緊張吧,我們都不知道說什麽了。”我笑着說,臉上像挂不住一樣,眼睛看看唐夢,她給了我肯定的表情。

“常聽小古說起你們,上次見面也沒好好招待你們,這次就算是我們正式見面了。”他舉着杯子站起來,我們也跟風站起來,“這杯酒敬你們,謝謝你們這麽多年對小古的照顧。”

天哪,這一口一個小古,弄得我渾身雞皮疙瘩。

“诶,董小姐,你不夠意思啊,都喝酒你喝什麽果汁啊。”說話的是坐我旁邊的英子,董小姐喝果汁确實不像她的作風,她可是個無酒不歡的。

“哎哎哎,你們別吵啊,等吃完飯,我有個好消息要宣布。”她揮手讓我們都淡定。我笑她還學會賣關子了。

“所以你們倆現在是在戀愛?還是直接就準備結婚了?”

他們倆聽了這話還不好意思了,兩個人眉來眼去。“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快說。”

“現在還算戀愛吧,等兩家父母見了面,就把日子定下來。”

這麽快,如果我沒記錯,他們倆應該認識不過兩個月吧。我看向古茍,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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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吃,我去下洗手間。”

随後,古茍也跟了出來。我問她,她願意結婚嗎,她點頭,我又問她,她愛何新山嗎,她沉默了。要結婚,卻不敢說愛,這還是那個曾經和我一起說一定是因為喜歡一個人才結婚的古茍嗎?她說,隋風,我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畢竟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但是我知道他喜歡我,這才是最重要的,遇見一個喜歡自己的人不容易,我不想錯過,也不能再錯過,不然就是大齡剩女了。

我啞然,她說的沒錯,那個人喜歡自己才最重要。我想她一定受了我的影響,這麽多年來,她最心疼我,所以寧願和一個愛自己的人結婚。可她呢,未來不只有何新山,還有她,如果她發現有一天,自己并不愛他,該怎麽辦。但願她永遠也沒有那麽一天。

“怕什麽剩女啊?一個人不也很好嗎?我們又不是養不活自己,又不是一個人活不了,不一定要結婚的。”

“那是你啊。”她略帶羨慕的語氣說,“我沒你優秀,也沒你那麽樂觀,我只是想找個人過我的小日子,以前總說喜歡、愛啊這些,其實到了時候才發現,這些東西都沒有緣分來得重要。”

“那就等一個又喜歡又愛,又有緣分的人來啊!”

“等不了啦,萬一之後的都沒有這個好怎麽辦,我會後悔的。”她有點遺憾的說,什麽時候她變得這麽産瞻前顧後的了。或許她一直是這樣,只是以前跟在我們身後,我們沒有發現。

“那就別後悔。算了算了,我不是不讓你結婚,只要你願意,你明天結婚,我都給你很大的紅包。”

“隋風,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一個愛你的人,試着接受他吧。”

“我會的。”我洗了手,“古茍,希望你永遠幸福,我知道,你肯定會的。”

如果我遇到了一個我愛的人,我會慢下腳步,但不會驚擾他的美夢,我停在他的身邊,希望他睜開眼的第一眼就是我,然後,未來的美夢都是我。如果我遇到了一個愛我的人,我會慢下腳步,在前頭慢慢走,時不時的四處望望,用餘光看看那個人是不是我找的人,如果是,我會停下來,等他牽我的手,如果不是,我會在下一個岔路口,選擇與他截然不同的路。

所謂幸福,不過是,兩情相悅的白頭偕老,你愛我,我也愛你。

周六,我休假的第一天,被董小姐拉起來陪她産檢。上次她的好消息就是她懷孕了。這個人結婚三年,一直不肯要孩子,她老公好幾次讓我們好好勸勸她,這次不知道是怎麽想通的。我去醫院見到她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人還是我認識的董小姐嗎?從來不穿平底鞋出門的人,居然穿了帆布鞋,永遠要帶妝見人的人,居然素面朝天。這次這個孩子,肯定不是她頭腦發熱得來的。

“诶,你說說,你怎麽想通的,不是說,掙不夠錢不生小孩嗎?”我還是沒想通,她是怎麽想通的。

“我現在才知道,錢是永遠掙不夠的,現在養個小孩多貴啊,我堂姐家的孩子,現在五歲,我的天哪,各種各樣的育兒費就像一座山壓在他們倆身上,我再不生,就更養不起了。我老公說,趁着年輕,現在生了把孩子給老人帶,我們倆再出去工作幾年,這養孩子的錢就有了,不然等老人帶不動了,更缺錢,況且以後要是有多餘的錢還能生二胎。”

我想想,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說話有魄力。董小姐去做B超,我在外面等她,正看她的孕檢單子,有個人叫住了我。

“隋風?”

我擡頭,努力的想了下,這個人我應該是不認識的。

“你不認識我了,上次在酒吧我們見過。”

我原來如此般的點點頭,好像是有那麽一點印象,雖然還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這人是易輕塵的同學就沒錯了,上次還一起喝了酒。

“你好你好。”見他穿着白大褂,手裏還拿着某個病人的病歷,“你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對啊。”說着還拿着胸前的銘牌給我看,“産科醫生。你來這兒是?”他擡頭看了眼辦公室上面的指示牌,似乎是不确定這裏是産科。

我一下明白了他的疑惑,“你別誤會啊,我陪朋友來産檢的。”

他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哦,上次之後就沒再見你,還說約你出來喝酒呢!”

“你們醫生不常喝酒吧?”我表示對他們喝酒的頻率很困惑。

“分人吧,工作不忙就會喝一點,但是不多。那你慢慢等啊,我先走了。”

“诶,好。”

我目送他消失在轉角處,心裏疏了口氣。沒過一會,微信突突突的幾聲,全是易輕塵的消息。頭上又是很多個問號在旋轉,我們倆應該沒什麽交際讓彼此很熟悉吧。他問我去醫院幹嘛。肯定是剛剛那個人說的,真是嘴上沒個把門兒的,說就說吧,你倒是解釋我來幹嘛啊。

“陪朋友産檢。”學他的冷漠語氣回了過去。

“你朋友來複查的藥單沒有拿走,你來取一下吧。”他繼續發。

一張藥方應該不重要吧,遲疑間問了大青,她說不重要。我把大青的話原原本本的轉述了,言外之意就是不願意保管扔了就行。

“我馬上辭職了,這些東西按醫院的規定,要交到病人手裏。”

辭職?這麽久沒有聯系,一來就辭職。算了算了,這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不去就矯情了。正好上次的事我沒有當面道謝,順便說句謝謝吧。

産檢一切順利,孩子雖然才手指頭那麽小,但胎象良好。把董小姐送回家,還給她做了午飯,又應她的請求陪她睡了午覺,下午軟綿綿的又跑醫院,我這一天啊,全在醫院度過了,我以前是一個對醫院多麽抵觸的人啊。

見到易輕塵的時候,他的辦公桌已經空了,桌上擺了個收納箱。

“怎麽突然要辭職?”

“我朋友請我到他們那去,覺得待遇不錯,就走了。”

“你不當醫生了?”

“不當中醫當西醫,都是醫生。”聽到這話我真想大耳刮子呼我自己,差點忘了這人是中西醫兼并的。

“哪家醫院”

“就你上午去的那家。”

天哪,這是什麽人才啊,那家醫院不說頂流嘛,也是中等偏上啊,別人擠破頭都進不去,這人還要別人請,果然,人才的世界我們都搞不懂。

“這是你朋友的藥方,她的病歷我已經轉交給其他人了,她下次來,找咨詢臺問就可以了。”

我接過來,這還是千年冰山嗎?都主動樂于助人了。“謝謝啊,還有上次你送我回家,也謝謝你。”

他眉眼一挑,“真想謝我?請我吃飯吧,你看我這兒剛失業。”

你這哪是失業,明明就是更上一層樓,最多就是在上樓轉角處。等等,他這是在撒嬌嗎?我疑惑的看他,他居然肯定的點頭。我甩甩腦袋,肯定是聽錯了。

“那走吧。”

不知道他喜歡吃啥,我又沒多少錢,就去吃了火鍋。火鍋這個東西是萬能的,情侶約會、親朋聚會、同事宴會等等,只要你想吃,又嫌麻煩,這個最好。他坐下來,說不經常吃火鍋,總覺得不衛生。我心裏嘲笑他,在重慶生活的第一步就是接受火鍋好吧,居然覺得火鍋不衛生,那他是怎麽在這裏生存下來的。

“火鍋呢,是不能常吃,太辣了對胃不好,但偶爾吃一次特爽,我上學那會兒,考砸了要吃,過節日要吃,開學第一頓要吃,放假最後一頓要吃,反正吃火鍋心裏就舒坦。”我看他不怎麽下筷子,給他夾了一塊毛肚。“你們這些醫生把健康挂在嘴上,沒我們活得安逸。”

他吃了,眼裏表現出滿意,我就知道,沒有人不喜歡吃火鍋。

“你轉過去是哪個科室啊。”

“現在在急診科,你呢,你是幹什麽的?”

“上次不是說了嗎?我在雜志社,主要就是文案那一塊兒。”我吞下去一大塊土豆,“我腦子笨,只會寫。”

他看我滿嘴油,遞給我一張紙,又把那一整個紙放在我左手邊。“你是學設計的?”

“你看我像是有藝術細胞的人嗎?學管理的,營銷,但我這個性格吧也不适合經商,就找了個旁支工作,這個就挺适合我”

“你心地善良,不會騙人。”

嘴裏那一口油悶在喉嚨,辣得嗆人,我沒聽錯吧,這個人說我善良?“醫生,總有一天你被我騙了,就知道我善良了。”

他不置可否。“不是說自己笨嗎?不被我騙就好了。”

“易醫生,你那腦袋這麽好用,來諷刺我,真的好嗎?”

以前呢,我也想做醫生,教師也行,這種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工作我特別向往,可年少不懂事啊,總想幹點掙錢多的事情,所以學了商,學習成績還行,每年的獎學金或多或少都有我的份兒。但一工作啊,就發現自己還真不适合這種勾當。還好,上學多了心眼考了教師資格證,但一直沒有門路去教書,所以就在商場打拼了。

我把這想法給他說了,他笑得咳嗽。我白了他一眼,我可是第一次給人說這事,他居然笑我。我給他倒了杯白水,問他笑夠了嗎?

“我真不是有意的。這工作呢,就好像這鍋裏的吃的,你可以吃它,但總要先吃一個後吃一個,如果想一起吃,總要燙嘴的。一步步來,總會不一樣的。”

好像是這麽個理。我發現這個醫生,不僅是中醫西醫啊,還是心理醫生,說話還一套一套的。“醫生,我覺得你的話比以前多了。”

“我以前話很少嗎?”他反問我,我聳聳肩,其中意味需要他自己體會。

吃完飯,和他在江邊走了走,唠唠叨叨的說了很多無關緊要的事,奇怪的是,他的話格外多,講了他上學的事,還和我上學那會兒作比較。我很喜歡來江邊,江風很冷,能把人吹清醒,能把不開心的事都凍結,還能把開心的事吹遍整個重慶。

“隋風。”他在身後叫住我。

我轉過頭看他,頭發從左邊爬上整個臉,我用頭繩把他們綁住。“怎麽了?”

“沒什麽,覺得你的名字挺好聽。”

隋風、随風、往事随風。以前的事,随風,随着江風,都飄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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