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歷險記(三合一)
周姐來這裏, 當然是不懷好意。
做出溫情脈脈送夜宵的樣子,不過是為了讓小七對此時的處境更有認同感,放下戒心主動說出自身的信息,以同為受害者的身份。
是的, 周姐不要臉地裝嫩了。
化幾乎看不出來的淡妝, 穿黑白格子裙, 怎麽看怎麽像大學生, 說是中學生也勉強可以。
見小七在笑,周姐心下詫異,面上卻不顯, 把夜宵放下, 作局促狀:“我煮了湯圓, 你、你趁熱吃點吧。”
小七:“什麽餡的?”
周姐:“啊?啊!芝、芝麻……”
小七:“哦, 我不吃。”
周姐:“那你吃什麽餡的?”
小七:“我不吃速凍食品。”
周姐:“……”MMP!
人設是羞澀少女的周姐沒法把這句話說出口。
周姐和同夥演這麽一出, 當然不是閑得蛋疼, 而是有其原因。前面說過, 周姐認識很多大客戶, 這些大客戶固然會花大價錢買下貨物,可周姐卻越來越覺得, 這價錢還不夠大。
自身沒什麽後臺, 沒有大客戶的支持不能保證不留後患——這個短板導致周姐的報價一直上不去, 她不是沒有試圖勾搭一個能量大的, 但誰也不傻,沒有互惠互利,不是非你不可, 何必趟這趟渾水?
周姐開始考慮轉型。
其實拐賣人口,除了之前舉的例子外, 還有阿彪威脅時說出的把人弄殘廢了去讨錢和賣器官兩種較為常見的操作。然而前者需要定點監控,他們人不夠,而且換城市讓乞讨者的親友找不到也很麻煩——現在可是網絡時代;後者他們倒是很想做,可惜沒渠道沒信得過的醫生,器官可不是這麽好取、好賣、好保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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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想到綁架。
綁架這個活能賺多少,關鍵在于綁來的人值不值錢,而周姐此時看小七,就覺得挺值錢的。如果這一票成功的話,說不定可以賺足下半輩子的錢,然後改頭換面做個正經人,找個老實人嫁了。
老實人:MMP*N。
反正阿彪和山子這種是不行的,至于大衆臉,顏值太低周姐想都沒想過。
為着這個念想,周姐精心安排了一個劇本,她本人扮演的被迫害少女主要負責打開小七的心防,探出他的身價,而之所以把山子也放到受害者陣營,原因有三。
其一,小孩的世界觀受動畫影響頗深,通常會認為長得好看的是好人;其二,山子暴露的話對小七而言是種“背叛”,可能導致他短時間內不再信任陌生人,對計劃不利;其三,山子之前說過帶小孩去“一個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可上批貨剛剛出手,如果山子暴露的話,之前說的話就對不上,但反過來,作為受害者,這句話反而為他增加了可信度——被抓了,沒到預定地點,自然就沒有很多小朋友。
周姐的思維稱得上缜密。
在這個四人小團隊裏,她是毫無疑問的“腦”。
但腦也有不理智的時候。
比如說發現小七的視線時常瞄向自己頭頂的時候。
忍不住摸了摸假發,周姐臉色有點扭曲,連忙低頭作害羞狀藏起表情:“怎、怎麽了,老是看姐姐?”
小七:“我在看頭發。”
周姐:“……”
小七:“有點歪了。”
周姐:“……”
周姐強忍罵娘的沖動,又溫言細語地說了幾句,始終沒等到小七問一句她的信息,沒法發揮,這才不甘不願地端着冷掉的湯圓離開。
不着急,慢慢來。
周姐內心這樣想着,身體卻很誠實地走向梳妝臺,對着那面橢圓形的鏡子左看右看,又拿了面小鏡子背對梳妝臺看腦後的效果。
應該……沒有歪吧?
她有點不自信。
有件事需要說明一下:周姐是個禿頭。
這麽說或許有些悲傷,但事實就是事實,明明才二十多歲,長得也可說花容月貌,周姐卻頻頻掉頭發、發際線不斷後移,別說一頭青絲了,半頭青絲都沒保住,砸了很多昂貴的護發用品都沒效果……
周姐痛定思痛,放棄挽救,直接剃了個光頭。
然後紮入了假發的海洋。
其實這樣也不錯的嘛!不同妝容配合相應發型,展現不同風情,方便投客戶之所好,只要不跟別人說,誰知道她這是假發?天下男人一般笨,連女人化沒化妝都看不出來,更別說戴沒戴假發了。
周姐自我安慰,強顏歡笑。
然而人最難騙的就是自己。
雖然後加入的山子和司機不知道,但周姐永遠忘不了和前男友分手的那晚:兩人在床上相擁,前男友本在柔情蜜意、卻在目睹她掉了假發後瞬間萎了的情景……即使對方事後再怎麽說是被意外情況驚吓不是光頭的原因,周姐仍然難以忘懷。
叫你說光頭,叫你說光頭!
心理陰影。
此時頭上戴着的,是周姐兩天前在市中心一家理發店裏淘到的假發,發質柔順,烏黑亮澤,和她的頭型也很契合,戴起來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的頭發一樣。周姐簡直不能更滿意。
翻來覆去,确定沒有露出破綻,周姐很快忘掉小七的“童言”,回卧室繼續想劇本。
公寓房是三室一廳的格局,分主卧和兩個次卧,床都是2m*1.5m的規格。為了貼合人設,周姐今晚睡的是其中一個次卧,一個人。按理來說,門窗鎖好,一個人睡的時候不應該出現任何問題,可在周姐睡下不久,“她”卻又站了起來。
雙眸無神,關節僵硬,似有傀儡的絲線系于其身。
窗外。
流光仙子“咦”了聲,看向寶鏡裏的景象:“有意思,這是什麽術?”
安以源:“不知道。”
流光仙子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小鯉魚真有意思。”她笑着道,“要不給我養吧?”
安以源十動然拒。
流光仙子這麽說,自然是覺察到這位妖修的不凡:這種作弊一樣的升級速度和對術法的無師自通很難不讓接受過正統教育的修士腦補什麽。大橘之類屬于沒常識的,不算數。小七無疑是個麻煩,流光仙子作為前輩有接管的意思,對安以源算是個好選擇,可……
萬一害她挂了呢?
盡管連流光仙子是幾品都不知道,但安以源總覺得她打不過完全體Boss。
話說回來,兩人怎麽會在這裏?
數小時前。
在安以源報警後5分鐘,兩位警官到了。這次沒有秦宣。警方到場的情況下,保安痛快地調出監控,最終他們在某個畫面裏發現了小七的蹤跡。他是被牽着的。雖然牽着他的人沒有拍到,但這起碼能夠證明,當時小七身邊有大人。
指天發誓小七在這個城市沒熟人、這是正經拐騙兒童後,安以源沒有用鐘落的關系給警方施壓,而是抱着試試看的态度打了999。
和貓下不了樹打110一樣,打之前不知道那邊會不會管。
所幸999管了。
安以源又見到了流光仙子。
出警率這麽頻繁的嗎?!
流光仙子果然是大前輩,心細如發又運籌帷幄,接管了道路監控後,以強到變态的動态視力很快鎖定了一輛面包車。盡管對方做了換車牌等一系列舉動,但被認出的獵物就不好跑了,流光仙子找了一會,找到了這在城中村旁的公寓樓。
好消息是,小七沒有危險,看起來還玩得挺開心;壞消息是,這是個人販子窩點,不知道在小七之前有多少孩子被賣出。
鑒于流光仙子堅持要看“小七歷險記”,安以源只得奉陪,站在外面吹冷風。
流光仙子振振有詞,“四個人裏只有這個周姐是管事的,先吓一吓她,等她慌了才好審,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安以源:“……有道理。”
寶鏡裏,石樂志·周姐在卧室裏游蕩,收集着梳子發夾等小物件,在地板上擺成一個八卦的樣式,又踢掉重來,像是堆積木的孩童一樣。仿佛有某種束縛在剝落,周姐的動作逐漸靈活,她打開窗,沐浴月光,神情呆滞。
皎潔的銀光在漂亮的頭發上流轉,照得那頭烏發似是有了生命。
安以源突然想起了小七剪掉的長發。
如果說這是假發……看長度挺符合的。
這麽巧的嗎?!
安以源有種在看小說的感覺。
望天。
繼撿玉佩和撈魚不安全以後,買假發也不安全了嗎……
地球好危險,我想回火星。
夜深。周姐輕輕旋動門的開關,盡量不發出聲音,帶着僵硬的笑容踏了出去。
很平常的情節。
安以源看得打呵欠,這個點快到他睡覺的時間,然而身旁的流光仙子仍在興致勃勃地看寶鏡法寶裏的現場直播,安以源請示道:“流光仙子,我能回去睡覺嗎?”
流光仙子:“你不擔心你家小鯉魚?”
安以源誠實地搖頭。
流光仙子恨鐵不成鋼地瞪過來,仿佛他做了什麽背叛革命的事情,見安以源一副鹹魚表情,只得大度地揮了揮手,“好吧你撤吧。”流光仙子眼神堅定,“為了人民的生命和財産安全,我會全程跟進的!”
安以源:“……”
想看戲直說。
打了個出租車回朝雲小區,安以源心情放松地踏進家門,迎來了寵物三重奏。
二黃:“喵!”
球球:“吱吱。”
大橘:“小七呢?”
安以源進廚房洗手——這是他回家必做事項,出來坐在客廳沙發,淡定道:“啊,他被人販子拐走了。”
大橘代表只會喵喵喵吱吱吱的兩位小夥伴發言:“會被吃掉嗎?”
二黃給了它一爪子。
球球捂臉。
這個發言真的可以說是相當有妖怪的風格了,也許在大橘小時候的确是這樣的民情吧,然而到了現在,連平時不上網的球球都知道這不可能。
大橘勉強運轉了一下那被游戲攻略塞滿·然而并沒有卵用的腦子:“會被虐待嗎?”
安以源點了點頭,見三小似乎緊張起來——可惜毛臉表情不明顯,才施施然道:“他是施虐方。”
“啊?”
皮一下很開心。
小七可以操縱睡着的周姐,再加上流光仙子興趣不減地在一邊圍觀,安以源覺得沒有需要擔心的地方了,和似乎打定主意不眠不休圍觀的流光仙子不同,他自認為還是個需要睡覺的普通人。
今晚幹什麽呢?
往常這個時候,四小都在曬月亮,此時雖然少了一個,似乎也沒有多少區別。
安以源打開筆記本,登入流光仙子的直播間。
然後發現……
她在直播。
備受觀衆喜愛的女主播在屏幕裏笑得俏皮,正逛着中州燈展——難道流光仙子也撤了?安以源截了個圖發給流光仙子,“?”
對方的回複也是一張圖。
安以源嘴角微抽,“……”
圖裏——或者說照片裏有公寓旁的風景,證明了流光仙子的所在,而讓安以源嘴角抽搐的,則是對方面前擺着的十三香小龍蝦、麻辣幹鍋牛蛙、烤鱿魚串……這其實是在看電影吧?!
突然想給小七點蠟。
流光仙子的心情顯然不錯,感慨道:“以前師父督促我修煉的時候,總說與天争命,初聽時心潮滂湃,待到久了,也就那樣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修煉的好處——不用擔心吃胖!”
不知何時換了漢服的女修握拳,“為了身材,我會好好修煉的!”
安以源:“……”
越看越辣眼睛。
之前的T恤中褲不好嗎,為什麽會出現漢服+小龍蝦/牛蛙/鱿魚這種操作啊!
畫面太美。
在這持續減血攻擊下,安以源收拾心情,又看了一眼直播間裏的某人,“你的身外化身?”
流光仙子一本正經:“不,我的雙胞胎妹妹。”
安以源:“……”
生活總是這樣令人驚喜。
當你遵循背景給出一個修真的回答時,對方卻給出另一個合情合理但不修真的普通回答。
安以源說了個冷笑話:“流暗仙子?”
流光仙子:“是流火啦,她是七月生的。”
安以源細思。
那時候就有“七月流火”這個成語了嗎?不對,雙胞胎理應同時出生,流光仙子的意思卻好像妹妹和她不同時……安以源看了半小時直播,确認了某件事,又開始發消息:“在直播的是你本人。”
那種時而溫婉如大家閨秀,時而古靈精怪如魔教妖女的氣質太難模仿。
流光仙子的語氣很平靜,棒讀道:“哎呀,被你發現了。”
特地用了語音。
安以源只能回複,“……”
流光仙子笑嘻嘻解釋:“這是我修煉的法術之一,叫影分身術,很厲害吧,到處都是我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安以源:“……”
影分身術個頭。
當然,要理解修士不願意洩露功法名字的表現,沒準是會引來一大波腥風血雨的東西呢——安以源略過這點,突然想到什麽,“你不要告訴我,無論誰打999,來的都會是你吧?!”
一個人撐起一個全國專線?
能得多少份工資啊……
這麽機智且特別的賺錢方式,也是沒誰了。
安以源很奇怪自己為什麽第一個想到這點,醉醉的。把脫缰的思緒收回來,安以源聯想了一下,道:“這個法術倒是保命的好選擇,但會導致修煉緩慢吧?”形似大號和N個小號一起養,肝不夠,“你想用功德彌補?”到處去幫同道什麽的。
公寓前。
流光仙子的眼眸流轉着灼灼光彩,唇角的弧度更柔和,心道:我果然沒看錯你,安道友。如天算子道友所說,你是應劫之人。
在安以源眼中,小七足夠特別;事實上,在旁的修士眼中,他又何嘗不特別呢?
唯一一個在靈氣潮汐回湧時蘇醒的道修。
短短時間升為二品。
甚至連曾是其靈寵的小七,都可以作為其特別的一部分。
沒錯,在安以源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幫小七打了掩護了……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望天。
流光仙子回複:“其實我天生就很樂于助人的,你不能懷疑我的品德。”
安以源:“……”
兩人東聊西聊,話題十分跳躍,流光仙子不時給安以源彙報小七的最新動向和對夜宵的點評,可謂深夜放糖又放毒,安以源忍不住開了包香辣小黃魚來啃。別誤會,這不是貓糧,只是很普通的零食而已。
淘寶三只松鼠家的。
小七操縱着周姐輕輕割了個腕,用碗接了适量的血。
開始制作血手印。
這是恐怖題材的小說和電視中常見的情節,主角/配角/炮灰早上醒來發現房間地上有血手印,仿佛進來了個厲鬼似的,而随着時間的推移,血手印離床越來越近……當手印到達床的位置時,便會發生慘事。
每當看見這個情節,安以源就會條件反射地開始思索一個問題:為啥不是血腳印?倒立這麽流行的嗎?!
言歸正傳。
套路誰都懂,但不代表自己變成當事人時不受驚。
清早醒來的阿彪和大衆臉險些吓尿。
大衆臉膽子是同伴都知道的事情,據說他就是因為膽小才溜得飛快,沒想到身高接近190的阿彪也這麽容易被吓到。迎着周姐和許留山鄙視的眼神,阿彪惱羞成怒,“這是怎麽回事?你們誰用番茄汁弄的這個?!”
大衆臉瑟瑟發抖:“是不是那個小崽子?”
許留山說道:“可我們這……沒有番茄汁啊?”
門窗都好好的,沒有被潛入的痕跡,屋裏別說番茄汁,連番茄醬番茄都沒有。随着時間的推移,主卧裏的血手印顏色逐漸變深……這無疑是血的特征。
阿彪勉強笑了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邪門了,我得曬曬太陽,去去黴氣。”
大衆臉趕忙跟上。
出去一趟心情調解過來,四人又恢複了原本的分工,受害少女版周姐去和小七搭話時,小七看着她眼下淺淡的烏青,卻并不開心。
飼主為什麽還沒找來呢?
失蹤案過24小時就很難找了啊……難道這夥人很厲害?
小七有點後悔。
如果沒有人來救的話,該怎麽收場呢,感覺要玩脫了。
這可不行。
小七決定慢慢不着痕跡地透露飼主的身價給周姐,引誘對方将拐賣變成綁架,結果發現對方似乎有勒索贖金的意向,雙方一拍即合,同場飙戲,和樂融融。
周姐睜大了眼睛:“你說的是那個很有名的網上商城?”
小七點頭。
安以源家裏,做的是電商。
類似于京東淘寶,規模很大,每月的流水都是普通人一輩子見不到的天文數字,好在安以源的具體身份不為公衆所知,否則天知道走在路上要偶遇多少正當年華的妹子。周姐的心髒跳得飛快,一句話在腦海中叫嚣:發財了!發財了!!
樂極往往生悲。
次日,血手印離主卧的床更近,而周姐眼下明顯的烏青也引起了團體第二聰明的許留山的懷疑,“周姐,這該不會是你做的吧?”許留山謹慎地打量着她,“怎麽看起來整晚沒睡的模樣?”
阿彪和大衆臉也紛紛投來視線。
心裏暗罵一句白眼狼,為了安同夥的心,周姐不得不把本打算單獨收藏的消息共享出去,“我是太興奮了。”周姐故意賣關子,“那小孩姓安。”
在明白“安”所代表的含義後,三個男人歡欣鼓舞之餘,把一些小節抛到了腦後,比如周姐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他們。許留山倒是注意到了,可資歷最淺的他不會在這時候說出來。
小七幽幽嘆了口氣。
飼主為什麽還沒來啊?
偏偏四個人類磨磨蹭蹭說要想個萬全的法子,不肯盡早聯系飼主。
小七以遠超普通人的聽力聽着一牆之隔的聲音,打了個呵欠,喃喃道:“我想回家……”
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日難。
劃掉。
應該是這樣——
飼主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飼主不在的第二條,想他想他。
飼主不在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是的,第三天了。
血手印距床更近,知道馬上要得到一大筆錢的阿彪和大衆臉愈發惜命,他們離開了主卧,去次卧和許留山擠,後果就是血手印也跟了過去。許留山欲哭無淚,喃喃道:“你們是不是把我也連累了……”
阿彪狀似激昂道:“咱們兄弟風裏來、雨裏去,什麽事情不是共同面對!”
頭次聽到把拖人下水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四人一合計,決不能在這時候栽了,于是打算出去住旅館,再打電話給冤大頭。
然而真正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大門打不開。
許留山仍保持冷靜:“門壞了吧。不能叫警察來開,鎖王和鄰居最好也不要叫,我們自己想想辦法弄開吧。”許留山到廚房拿了把鋒利的菜刀,正大光明地給自己裝備上了武器。
流光仙子吃着薯片,“這倒是個人才。”
她的身旁,是帶着全家來看大結局的安以源。
大橘嗅了嗅香噴噴的零食,試探地叼了一包浪味仙,見沒人反對,喜滋滋地咬開吃起來;二黃湊過來想分享,被大橘輕輕推開——以二黃的腸胃,還不能亂吃東西;球球在飼主口袋裏啃儲存在頰囊裏的葵瓜子,知足常樂。
安以源不客氣地開了包蜜棗:“怎麽看出要大結局了的?”
流光仙子寬容地原諒了小輩和小小輩的行為,道:“即使不是,我也能讓它是。”漢服少女微笑,“對他們來說,這是第三天。”再按一下快進也OK。
明明小七是昨天走失的?!
安以源默默震驚十秒,開口時已恢複淡定:“你加速了時間?”
流光仙子不掩得意,微微一笑,“否則,本仙子何以稱‘流光’?”
安以源豎起大拇指。
這個逼裝得妙,他給101分,多一分不怕你驕傲。
小七不耐煩了。
離家出走的生活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尤其是一直待在這小小的屋子裏,同住的還是四個蠢貨……煩躁。孩童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戾氣,周姐的神色恍惚一瞬,不經意側身時蹭到袖子,将帶着割傷的手腕暴露在許留山的眼裏。
許留山大驚,猛地抓住周姐細嫩的手,“這是什麽?!”
在廚房裏挑選刀具的阿彪聞聲而來,“你幹……”他的視線,也落在那道割傷的痕跡,“這是什麽?!”
常常被忽略的大衆臉突然開口,以一種看透一切的滄桑語調道:“周姐,抓到肥羊不想分錢,就耍出這種手段……我們會寒心的。”怕鬼不怕人的大衆臉一臉正氣,“……你吓唬誰呢?!”
阿彪拍拍胸口,“老子根本不怕!”
許留山冷笑:“門也是你搞壞的吧?”
周姐思維混亂,不可置信地搖頭:“我沒有,不是我……”她緊盯着手腕那被割開多次、卻剛剛發現的傷口,神色瞬間變了,恐懼飛快爬上了臉頰,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動了什麽,“是鬼啊,鬼上了我的身……”
許留山&阿彪&大衆臉:“呵呵。”
公寓走道裏,回蕩着女人的尖叫,“真的有鬼啊!你們別過來!非禮啊!”
由于內容過于勁爆,敲門也沒有回應,附近租戶果斷打了110。
警察趕到時,一切已經結束。
沒有什麽強奸的戲碼,淩亂的201裏,一個手臂流血的光頭女人正瘋狂地踩着一個青年,又哭又笑:“叫你喊我禿頭、叫你喊我禿頭,你才禿頭,你全家都禿頭!”地上散落着刀具和兩個昏迷的男人,卧室裏還躲着一個小孩。
小七假裝吓壞了,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這場離家出走真是糟糕透了。
只希望能收到滿意的結果吧。
然而……
在公安局見到來領人的兩貓一鼠一人,在三小都露出看好戲的神色時,小七便知道,也許真的玩脫了。
痛心疾首。
連球球你也變了嗎!
朝雲小區A棟2606。客廳。
安以源開門見山,把小七的僥幸心理全都打碎,“假發呢?”
“燒掉了。”小七扁了扁嘴,眼睛水汪汪地撒嬌,“阿爸,他們好壞的,把你給我買的新手機扔掉了,不給我看動畫片,還讓我吃糠喝稀……”
安以源:“……”
先不吐槽這個特定時間喊阿爸的習慣,請問吃糠喝稀是怎麽回事?你就這麽鄙視普通勞動人民的夥食嗎?!果然男孩不能富養。不過萬一不讓小七吃好了,他自己奮發下廚,似乎也很不妙。
稍晚時候,家裏來了兩位仙子。
其一是一身警服的流光仙子,安以源毫不驚訝,誰知道對方是不是有個分身在當民警呢;至于另一位就讓人吃驚了,竟然是招搖山慶典第一日看到的慕容仙子,而且也是一身警服。
安以源有些怔,“兩位道友……?”
流光仙子穿好拖鞋,笑着道:“這位是招搖山的客卿,慕容九道友,道號慕容。她在世俗界的身份是心理醫生,還是警方特聘的審訊顧問,厲害吧?”
慕容仙子颔首示意。
安以源:“何止厲害。”
特別想喊666。
真是人盡其才,忏悔光環的修煉者幹這行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流光仙子繼續道:“局裏很關心被拐騙的孩子,讓我們來看望,主要是希望慕容道友判斷一下小孩的心理狀态是否健康,如果有陰影及時排解……”她的目光轉向安以源身邊的小男孩,笑眯眯的,“小七,你應該沒有事吧?”
“從昨天到今天,姐姐可是一直在看着你喲~”
小七猛地轉頭看飼主。
“猜對了,他也在。”
安以源從小七的眼神中讀出了深重的委屈和隐隐的怨恨,一閃即逝,很快變成普通的委屈模樣,小七噘着嘴道:“你不救我!你居然不救我!!”他的注意力太過集中,以致于忽略了時間上的不對。
小七扭頭跑進主卧,“嘭”地一聲關上門。
慕容仙子:“好好哄吧,如果他心智成熟,就攤開了直接說。”
安以源苦笑,“怎麽看也不像心智成熟啊。”
流光仙子在沙發坐下,不知從哪取出一把瓜子,“不介意吧?”
安以源搖頭。
慕容仙子從女伴那裏抓了些。
本該家訪的時間,被兩位仙子以嗑瓜子的方式混過去了,等到走出大門,她們又恢複英姿飒爽的警官姿态。
“喵!”
二黃見主人對着主卧門發愁,自告奮勇地上前撓門,發出威脅的低吼——學自大橘,不過先天條件不足,沒有老虎的氣勢,反而給人種張牙舞爪黔驢技窮的感覺。不管做什麽都像賣萌,這到底是祝福還是詛咒?
或許是命吧。
安以源看着木門下方新增的爪印,麻木臉。
還是把房子買下來吧,以為能租什麽的,太天真了。
“好了。”安以源抱過在做無用功二黃,敲了敲門,“小七?”
連續叫了幾回,小七氣哼哼的聲音才從房間裏傳來,“你去睡書房吧!”
安以源:“……”
不是,并沒有書房的啊,這又是哪裏來的臺詞?!想到和睡書房有關的一般都是夫妻吵架,安以源整個人都不太好。現在的動漫電視劇流行歌曲什麽的,就不能純潔點嗎,滿天都是情情愛愛,對小孩的教育很不利的!
為祖國的花朵憂心三秒,安以源冷靜道:“那我去跟大橘睡了。”
小七:“……”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安以源揉了揉打游戲的虎斑貓,手被靈巧的尾巴拍走——爪子在忙,好笑地趴在一旁。
如果大橘化形的話,活脫脫一個網瘾少年。
沒有誰缺了誰過不下去。
這天是周末,安以源應朋友之邀出去玩。算是個小型聚會,來的多半是學校社團裏的朋友,包括張揚和陳群峰,一群人在KTV裏嚎了整個下午和半個晚上,喝了點啤酒,鬧到深夜才勉強盡興。
在此期間,小七默默出了房門,無視微波爐裏的海鮮炒飯,自己用冰箱裏所有的原料做了N道菜,從中挑出色香味俱全的幾道,就着煮的飯吃了。
沒吃完的還在桌上。
小七默默回了主卧,打開放在床頭櫃的礦泉水,手指一引,水流于半空凝成一面鏡子,映出客廳裏的景象。
至于他為什麽會這個法術……
反正就是會了。
小七現在沒心情思考。
良久,二黃跳上餐桌。
既然小七都吃了,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一直以為上次的茄子小七沒吃的二黃偷偷叼了塊肉,發現味道很棒,津津有味地吃起來。緊随其後的是大橘,老虎的飯量不是貓咪可以比的,大橘把剩下的所有盤子都掃蕩,仍是意猶未盡,可冰箱裏真的沒肉了。
大橘:“……”
大橘給飼主發了個短信,投入游戲的海洋裏——
“卧槽,大腦斧又來了!”
“這坑比!”
“到底是什麽職業能全天在線,吐魂”
“哈哈哈祝對面組到大腦斧!”
“這是個Flag你造嗎”
……引發世界頻道一輪滾動。
馬上到家的安以源在出租車上沉思:僅靠着冰箱裏的原料,小七的廚藝就有如此明顯的升級?莫非這就是化悲憤為力量?其實按照事情的脈絡來講,不管小七是不是在人販子窩裏玩,小七是被拐騙過去的,安以源這樣不甚關心的表現顯然是不對的,可安以源莫名覺得,真相不是這樣。
這其實是主動的離家出走。
即使沒有證據能證明這點,可安以源認為這才是真實。
小孩離家出走,無疑是不滿意不開心,或者探險因子發作。換個大人一定會原諒吧?如果小七僅僅是個孩子也就罷了,然而他不是……問題就在這裏。安以源知道這點,再加上沒有“即使對方注定背叛,在他背叛前依然待他如初”的王者之風,演技又不如何……
可以說是焦頭爛額了。
此處應有臺詞:小七,我該拿你怎麽辦?
再配上憂郁的眼神和明媚的春光,最好還有飛舞的櫻花散落的玻璃破碎的齒輪什麽的。
……安以源被這個場景糊了一臉。
沒有嘗試敲主卧的門,微醉的安以源洗漱過後,直接睡到了次卧。反正大橘它們要吸收月華。
淩晨。
安以源在夢中修煉時,穿着睡衣小七抱着個枕頭,打開房門,走出了主卧,走向次卧。這個路線,不需要經過陽臺。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主卧的動靜,再結合方才水鏡所見,确定飼主還在睡覺,小七這才轉動門把,同時努力把門上提減小聲響,踮着腳走進次卧。
房內情景一覽無遺。
很好,果然沒有大橘。
也沒有二黃。
小七點點頭,動作極輕地将枕頭放好,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睡在了飼主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七月流火:農歷七月,夏去秋來,天氣轉涼。
您的年糕正在為您播報:事件8:小七出走事件,已結束;事件9:布偶貓事件,即将開始,敬請期待。
超愛布偶貓,雲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