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找她
天被捅漏了, 大雨傾盆而下，太陽早已不見了蹤跡，替代它的是刺眼的閃電和天崩地裂般的雷鳴聲。
陸逢時一路狂奔, 甚至沒來得及打傘, 在一衆往下跑的行人中逆行。
跑到安寧寺的時候, 他像從湖裏撈出來的人，雨水順着他的發梢衣角往下流, 形成了一段小水柱。
寺裏還有一些躲雨的人, 望着霧蒙蒙的天唉聲嘆氣，“唉，這天真是，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天上突然降下一道閃電, 灰暗的天空被照的亮堂, 随即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炸開，殿內的女生捂着耳朵驚叫。
陸逢時走進殿內，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水跡。
掃了一眼殿內的人，沒有發現姜扶歡的蹤跡。
他一路上都在撥打姜扶歡的電話, 但聽到的永遠都是‘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請稍後再撥’
有人看到濕淋淋的陸逢時，對他說道：“同學, 你也是來躲雨的嗎？這雨太大了，你要紙巾嗎？”
陸逢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問道：“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 穿着焦糖色的連衣裙，頭發卷卷的, 長得很漂亮的？”
“诶, 沒有哎。”那女生錯愕道。
“謝謝。”說完, 陸逢時轉身往外面走去。
看見陸逢時離去的背影，女生站了起來朝他喊道：“同學，雨下這麽大，你撐把傘吧。”
陸逢時已經踏出門檻，密密麻麻的雨點在地上炸開花，雨聲嘈雜，那女生的聲音淹沒在雨裏，她不知道這個渾身濕透的男生有沒有聽見她說話，只看見他頭也不回地踏進了雨中。
陸逢時一個個殿宇的尋找，正殿偏殿，時不時能看到些躲雨的人，但一直沒有姜扶歡的蹤跡。
安寧寺的殿宇被他翻遍了，但是一無所獲。
只剩下後院的禪房還沒有去過。
後院的禪房是不對外開放的，所以要躲雨的話一般會選在殿內，如果在殿宇內都沒找到人，在後院的禪房幾率只會更小。
陸逢時幾乎是抱着碰碰運氣的态度，往後院的禪房走去。
這雨下得聲勢浩大，仿佛要把萬物都吞沒了，風把樹木吹得呼呼響，吹落了不少樹葉，在狂風中亂舞。
後院禪房大門緊閉，窗也關的嚴絲合縫。
這樣的天氣，的确不會有人開着門窗。
陸逢時站在雨裏，看着空空蕩蕩的後院，心裏忽然和那些掉落的枯葉一樣潰敗。
伴随着嘈雜的雨聲，他忽然用盡力氣大聲呼喊姜扶歡的名字。
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回應，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其中一間禪房的門忽然打開了一條門縫，緊接着，從門縫裏探出了一個腦袋。
隔着雨幕，水汽朦胧，姜扶歡眼睛亮晶晶的：“你找我啊？”
禪房裏除了幾件必要的家具，其餘什麽都沒有，簡陋古樸，檀香倒是很好聞，隔着一扇木門，門外的狂風驟雨，電閃雷鳴仿佛都被這一縷檀香淨化了。
屋內有一個僧人在打坐，陸逢時擦掉臉上的雨水，這才看清那個坐在蒲團上雙目緊閉的僧人，正式當初指引姜老爺收養他的清微道長。
陸逢時：“清微道長。”
姜扶歡歪頭看了看他：“你不用和他說話，這個老頭都不理人的。”
話剛說完，清微道長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
姜扶歡目瞪口呆，質問道：“憑什麽他跟你說話你就有反應啊，我跟你講半天你怎麽理都不理！”
下一秒，清微道長又閉上了眼睛。
姜扶歡：“……”
姜扶歡氣得丢掉了手裏的木芙蓉，跑到一邊的凳子上坐下，還順帶着白了陸逢時一眼。
陸逢時不在意這個，他問：“你怎麽會在這？”
“我去後山看完瀑布回來，突然就下雨了，只好先來這裏躲躲。一開始這老頭還不讓我進來呢。”
“打你電話為什麽關機？”陸逢時淋了一場雨，眉眼處浸染着一絲寒氣。
“手機被我拍照拍沒電自動關機了，我問老頭這裏有沒有充電的地方，他居然不理我！”姜扶歡憤憤道，後又看了看渾身濕透的陸逢時，她眨眨眼睛，說：“你一直在找我呀？”
陸逢時低低地應了一聲，混雜在雨聲裏。
姜扶歡興許是在這呆了好一會兒，又沒手機打發時間，無聊透了，這下突然來了興致，她看着陸逢時：“你這麽關心我啊？”
陸逢時斂眸，“姜老爺托我照顧好你，我自然要負起責任的。”
姜扶歡輕哼了一聲，“假正經。”
陸逢時：“……”
“喂，我問你，你沒找我之前都去哪了？”
“寺廟裏随便逛逛。”
“沒了？”
陸逢時遲疑了一下，說：“嗯。”
姜扶歡眼睛尖得很，立刻就捕捉到了這一瞬間的遲疑，“說謊。”
“沒有。”
姜扶歡站了起來，“騙人，你剛剛遲疑了，肯定沒說真話。”，姜扶歡轉了轉眼睛，想了一會兒，她站到陸逢時面前看着他，問道：“你不會是去找江纖月玩兒了吧？”
陸逢時避開她的眼神，“不是。”
“那你躲什麽？你肯定是去見她了對不對？”姜扶歡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她叉着腰，故作兇狠：“你說不說！”
陸逢時一個頭兩個大，他知道大小姐尤其的讨厭江纖月，不論他怎麽解釋，只要聽到他和江纖月有交集，她一定會大發雷霆。
畢竟大小姐不講道理。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然而這樣的選擇并沒有好到哪裏去，姜扶歡像只炸毛的貓，眼睛瞪的圓圓的：“不說是吧，那你別跟着我。”
說着就要往門口走去。
陸逢時急忙拉住她：“我沒去找她，只是在後山遇到了她，她的腳扭傷了，走不動路，周圍也沒有別人。”
姜扶歡回頭瞥了他一眼，譏諷道：“好巧哦，偏偏這個時候扭到腳，偏偏被你遇上，偏偏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陸逢時：“……”
“然後呢？你就抱着她下山了？然後你們一路上有說有笑，談天說地，風花雪月，兩情相悅……”
陸逢時：“……”
見他沉默，姜扶歡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測，：“不說話，被我猜對了是吧？放開我，你已經不幹淨了！”
語畢，她甩開陸逢時的手往外走。
陸逢時眼疾手快，再度拉住她，“別鬧了，我只是把她背下山，沒有你說的那些有的沒的。而且……我把她背到半路遇到了隔壁班的鐘志新，就把江纖月交給他了，也不算是我把她背下山的。”
“那你的手也碰過她，已經髒了，不許碰我！”姜扶歡瞪他一眼。
“只要你不往外跑，我就松開你。”
“外面雨下這麽大，我又不是傻子，跑出去淋雨，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陸逢時淡淡說：“好。”
說完，松開了她的手。
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場暴雨過後，烏雲散開，太陽越過雲層重新展現。
時間已經不早，太陽斜挂在西邊的天空，雲朵染上了橙黃色。
姜扶歡透過窗向外望，雨停了。
“雨停了，可以回家了。”姜扶歡打開門，一股暴雨洗刷過後的泥土味混合着植物的清香味席卷而來，天空格外明淨，像被擦拭過的玻璃。
“老頭，我要走了。”姜扶歡回頭，清微道長還是和剛剛一樣坐在蒲團上打坐。
陸逢時和他拜別：“道長，擾您清修了。”
清微道長點了點頭。
合上禪房的門，陸逢時和姜扶歡走在路上。
姜扶歡還是有點生氣，一個人走在前面，陸逢時在後面跟着她。
興許是突如其來的雷陣雨把寺廟裏的人都吓壞了，雨停之後，在寺廟裏躲雨的那批人也陸陸續續地下山了。
下山的時候，石板路上倒顯得尤為熱鬧。
“這雨可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瞧你們剛剛在殿裏那樣，好像沒見過雷陣雨似的。”
“你怎麽好意思說我們啊，自己還不是抱着柱子不撒手。”
“我哪有！”
“……”
路上的行人嬉笑怒罵，酣嬉淋漓，煙火氣十足。
從佛寺中離開，終于要重歸于凡塵了。
吵鬧的男男女女們在路上打鬧着，推搡着，有一個女生被有人推了一把，不小心撞到姜扶歡，雖然撞的不重，但是雨後的石板路有點滑，姜扶歡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下去，還好陸逢時動作快，上前拉住了她。
“啊…小姐姐，對不起。”女生眼裏滿懷歉意。
女生說完，注意到了拉住她的陸逢時，“诶，是你啊？”
那個渾身濕透沖進殿內找人，沒找到又急急忙忙沖進雨裏的人，女生看着陸逢時，說：“女朋友哄回來啦？”
“不、不是……”
“說什麽呢？他怎麽配得上我！”姜扶歡很兇。
兩個人異口同聲。
“好啦，我知道啦。”那個小姐姐一臉‘磕到了’的表情，重新回到她閨蜜身邊。
姜扶歡的目光落到陸逢時拉住她的那只手上，陸逢時收回手，解釋道：“剛剛看到你差點摔下去，所以我才……”
姜扶歡不說話。
陸逢時又補充道：“回姜府我就給手消毒。”
姜扶歡傲嬌地轉過身，“哼，這次就原諒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