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話唠(3)
系統任務還是要做的。
不過要湊夠一百句,他們那些例行公事的話肯定是湊不到的。
陳恨一開始小心翼翼地跟他說一些閑話,後來見李硯沒有什麽不喜歡的意思,便稍稍大了膽子。
只有一點,李硯不是很喜歡答應他的廢話。通常是陳恨說了一籮筐的廢話,換來他一句輕輕的嗯。
“皇爺我……”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李硯偏頭看他,他就住了口。
他想,他這一整日都得跟在李硯身邊了,否則這一百句根本湊不齊。
正月初五的下午,李硯要去左丞相府上拜訪,陳恨為了任務,也随着去了。
左丞相蘇大人,原是李硯的父皇做皇帝時候的狀元郎,因為一封萬言書被罷了官,皇帝原本是想殺他的,只因為當時頗有名望的沈禦史的另一封萬言書,這才作罷。
從此蘇丞相就一直隐居在嶺南山野。
李硯在嶺南王,三顧茅廬,請他出山。
蘇大人早年喪妻,只有一位獨子,喚作蘇衡。他自小随父親長在嶺南山林之中,是修行于天地間、聚合日月元氣的君子,衡又為均,所以字元均,蘇元均。
陳恨滿以為他有一點魏晉名士的風骨。
他與李硯去拜訪蘇氏父子時,正巧遇見蘇衡在山崖之上長嘯,有如江水橫流、驚濤拍岸。也遇見他喝醉了,衣衫不整,在山林中吟着詩信步閑走。
他還教山上的獵戶樵夫念詩,把那一座山都變成傳說中仙山的模樣,總之是很曠達不羁的模樣。
蘇氏父子就住在從前蘇丞相的狀元府,現在改做了左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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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禮後,李硯與蘇丞相走在前邊走着,陳恨便與蘇衡在後邊輕聲閑談。
陳恨笑着問他:“元均近來可作詩了?”
“除夕時應制作了一首。”蘇衡搖頭,“不好,不如在嶺南時做的。”
“所謂……”陳恨原本想說國門不幸詩家興、賦到滄桑句便工的。後來想想,掌管國門的人就在他前邊,便住了口。
蘇衡又道:“我從來不喜歡作格律,佳句天賜,天又沒有格律,強拗不來。”
“其實也不用這麽麻煩。”陳恨轉頭看他,笑道,“元均只消找一間空屋子,擺上筆墨,把自己灌醉了關進去,等醒來時,佳句也就有了。”
衆人在堂內落座,本是小宴,四人就圍坐在一張圓木桌邊。李硯自然居上首,蘇丞相在他右手邊作陪,蘇衡與陳恨因正說着話,便黏在一處坐下了。
蘇衡一掀袍子,帶起一陣風來,便落座了,對陳恨道:“我出了年節,去江南走一遭,得了佳句就寄給你看。”
“江南?”
“皇爺與父親商定了,要一掃從前官場的頹氣,要我先去江南探路。江南的風氣最糟,若江南的事能辦好了,各地也就可以去辦了。”
“走時知會一聲,我找吳循之一起,給你送行。”
蘇衡卻笑了,他道:“又不是一去不回,有什麽可送的?”
風流名士,從來脾性如此,陳恨也就見怪不怪了。
再說了一會兒的閑話,也就開宴了。蘇府清簡,蘇家父子又都不是講究的人,一頓便飯吃得随和。
陳恨心裏記挂着任務,時不時轉頭,與李硯搭上兩句話。
要回去時,借着去茅房的由頭,看了一眼任務面板,他還有二十六句話要講。
坐在馬車裏,陳恨斟酌着跟李硯閑聊:“蘇丞相與元均都是棟梁之才。”
李硯點頭:“是,他二人都很好。”
“不過可苦了元均啦,他來了長安,都做不出詩了。”
“有舍有得罷了,他情願為百姓受苦。”
“今日去了左相府,那皇爺明日是不是去徐右相府上?”
“不去,今年不去徐右相府上。”
朝上世家大族不少,徐右相又是世家大族的領頭兒,看來李硯是要冷一冷幾個世家了。
說起來,陳恨這個忠義侯當了快一年了,可他前半年混混沌沌地過,後半年就想着要怎麽造反,連朝中勢力消長都不曾注意,實在是失職了。
不過這種事情,現在也輪不到他管了。
李硯不是從前那個皇八子了,更何況他還重生了。陳恨覺得,自己還是先想想怎麽完成任務吧。
陳恨繼續跟他說閑話,說到後來無話可說,信口胡扯。
“皇爺,我想起來一件特別好笑的事情。就是我從前養了一只烏龜,綠色的,我爹生日的時候,我就把它送給了我爹。我爹喝醉了,特別感念我的孝心,非要抱着養烏龜的缸子睡覺。結果到了晚上,那只烏龜爬到我爹頭上,我爹就把我叫醒,揍了我一頓。”
他說的這個爹,是他穿越之前的那個爹。
陳恨自顧自地笑了一陣,然後轉頭去看李硯,見他沒有要笑的意思,便斂了神色,道,“皇爺,不好笑嗎?”
“你說的真的是你爹嗎?”
“呃……”陳恨垂首,他沒辦法跟李硯解釋他有兩個爹,只好昧着良心回道,“不是。”爹我對不起你。
從蘇府出來,馬車一直行到養居殿外。高公公在殿外看見馬車,便吩咐小太監去小廚房,将爐上溫着的米粥端來。
在進去之前,陳恨躲着人,跑到宮牆那邊,再打開任務面板看了一眼,還有六句話。
李硯晚間要吃宵夜,是因為他會看書看到很晚。至于陳恨,他只是喜歡吃得飽飽的再去睡覺。
兩個人相對坐在長榻上喝粥,陳恨要吃甜的,就抱着糖罐子往碗裏放糖。
他一邊用勺子攪弄碗裏的米粥,一邊想着要怎麽把這六句話給說完。
低頭是看見案上擺着的幾碟小菜,便想着試一試,拿起筷子随便給他夾了一筷子什麽東西。
“皇爺吃這個,這個好吃。”
李硯:“嗯。”
就這樣,陳恨找到了完成任務的訣竅。
他再給李硯夾了別的東西:“這個也好吃。”
李硯低頭:“嗯。”
只要往複六次,任務也就完成了。
可是桌上只有五碟小菜,因此還剩下最後一句話。
要回長樂宮之前,陳恨壯着膽子,向他說了一句:“皇爺,晚安好夢。”
李硯卻只是垂眸,盯着手中的書冊看,陳恨還站在原地等他的回話:“皇爺,你不準備對我也說一句麽?”
陳恨覺着自己等李硯這一句話,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等得他腿也酸了,心也冷了。
好半晌,李硯清清冷冷地回了他一句:“好夢。”
終于得了這一句話,陳恨也就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不過這天晚上,陳恨做了個噩夢。
他夢見自己跟在李硯身邊,像個全方位環繞的大喇叭,不斷地對他輸出廢話,然後李硯煩了,就用某種特殊的方式讓他閉了嘴——其實也沒有完全閉嘴,就是後來又被撬開了。
媽耶——
瘋了瘋了,簡直是瘋了,這肯定是做任務的後遺症。
陳恨醒來時天色蒙亮。
他發現是被子蓋過了口鼻,教他喘不過氣來,這才做了那個噩夢。
他将兩只胳膊伸到被子外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盯着帳子頂發了一會兒的呆,閉上眼睛想再睡一會兒,可他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李硯,還是無限靠近的李硯。
他知道李硯好看,但是他沒想靠得這麽近去看他。
他不敢再睡了,抱着被子就坐起來,這時系統又提醒他有新任務,随手就打開了任務面板。
歷史任務:一日內與李硯對話(100/100)
當前任務:一日內與李硯肢體接觸(0/100)
這真的是一個君臣系統嗎?陳恨撓了撓披散下來的頭發,哪有正經君臣會摸來摸去的?這果然就是一個戀愛系統吧?
他和李硯,連系統都要他們談戀愛?
不,他不從。
要是從前的李硯,那還可以考慮一下為他斷袖。以前的李硯可愛,招人心疼。但是現在的李硯,太兇了,他寧死不從。
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摸李硯,只好找機會偷偷地碰他一兩下,慢慢地攢到一百次。
看來這一天又要耗在李硯身上了。
陳恨下了床,洗漱之後天色還早,便出門去了養居殿。若這時候李硯睡得熟,他還可以肆無忌憚地摸他兩把。
到養居殿時,高公公正領着一個小太監要進去,陳恨見他們手上捧着柳枝與茶葉,還捧着溫水與巾子,便知道李硯還未起。
高公公朝他颔首,又笑道:“侯爺這麽早?”
“我……”我想趁皇爺睡着,偷偷摸他。這話說出來像什麽似的,于是陳恨含含糊糊地說,“我來看看皇爺。”
“如此。”高公公轉頭,朝身後的小太監道,“去吩咐禦膳房,侯爺的早膳在養居殿用。”
“多謝高公公。”陳恨順手接過小太監手裏的銅盆,他低頭,看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跟在高公公身後進了養居殿,陳恨将銅盆放在木架子上,轉身就要去喊醒李硯。喊他起來時,可以“順手”拍拍他的肩,這樣也就邁出了完成任務的第一步。
可他忘記了,李硯淺眠,又是習武之人,耳力好得很。
宮中伺候的人都是□□過的,行走無聲。而今日高公公身邊這位,恐怕是還沒睡醒,又有些怕他,所以腳下步子有些亂了。
李硯睜眼:“忠義侯。”
陳恨縮回準備拍肩的手,讪笑道:“皇爺,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