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抵足(1)

陳恨在侍讀時接過一個艱難的任務。

歷史任務:

伴讀八周年紀念任務:君臣同榻(1/1)

任務期限是一個月。

陳恨知道,古時君臣同榻是很尋常的事情,可以增進感情。系統派的任務沒有什麽大問題。

但是系統忘記了,要同榻而眠,對君臣雙方都有一定的要求。

比如,喜歡夢中殺人的君主,不能輕易嘗試這種方法,否則一早起來,就只能給謀臣辦個風光的葬禮了。

再比如,睡覺睡得不安穩的臣子,也不能嘗試這種方法。一早醒來,要是發現自己雙手環着君主的腰,腦袋靠在君主的胸膛上,還算是小事。若是一不小心把君主踹下床去,那他就可以準備迎接一場即時葬禮了。

當時才十七歲的陳恨深感生活不易,嘆氣道,這些都還不是最要緊的。

最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男人,早晨肯定都有點兒反應。到時候無論是面對着面,還是背對着背,又或是面對着背,都會很尴尬啊!

再說了,這時候李硯才十四歲,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這回事。要是李硯一時好奇,問他這種事情,他要怎麽回答?

再再說了,要是李硯又一時興起,非要跟他比比,這種事情,挫傷了誰的自尊心都不大好啊!

所以陳恨從接到任務的六月初就開始發愁,十七歲的少年,愁得整個人都蔫兒了。

輪到他伺候筆墨時,李硯拿走他手中的松煙墨,自顧自地研墨,問道:“你是不是連着幾天守夜,沒睡好?”

陳恨回神,垂首道:“臣失神了,臣有罪。”

李硯放下墨錠,提筆在紙上落墨,道:“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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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走神了,只低頭,拿墨錠在硯臺裏畫着圈兒。

李硯喊他:“陳離亭。”

“臣有罪!”

他那時想的是,自己竟然在想方設法爬上李硯的榻,自己簡直就是有罪。所以李硯一叫他,他一激靈,就把請罪的話給喊了出來,一邊喊還一邊給他跪下了。

李硯摔了筆,微怒叱道:“你整日裏都在想些什麽?”

“臣沒想什麽。”

李硯一摔筆,那就是大動靜,驚動了外邊所有的宮人。李硯一揮袖,将所有人都遣下去了,還讓宮人把門給關上了,獨盯着陳恨看。

陳恨心虛,忙不疊給他磕頭,不知為何,李硯卻更氣了。

不知這位爺兒今日又是怎麽了,恐是文章寫不出來,朝他發脾氣。于是陳恨只俯身跪着,不再說話。

“你……”

六月的天,陳恨卻冷汗直流,該不會要去領板子了吧?

李硯一個你字拉得好長,最後卻道:“去裏邊榻上睡覺,睡飽了再過來伺候。”

這陣子陳恨為了找到做任務的機會,總是自薦給李硯守夜,一連守了好幾日,李硯只看見陳恨守夜,自然這麽想。

十四歲的皇八子被母親兄姊寵得太好了,尚不明白世事複雜,看起來很傻的陳恨,除了沒睡好這一件事,心裏還可以藏着很多的事。

不過皇八子不明白,陳恨還是明白的。大白日裏跑到爺的榻上去睡,他嫌腦袋太重才會這麽做。而且任務說的是君臣同榻,沒有李硯的榻,他不上。

因此陳恨仍跪在地上,推辭道:“臣不敢。”

那時候他有一群伴讀朋友。鎮遠府的小将軍吳端,徐右相府上的大公子徐醒,沈禦史府上的庶三公子沈咎。

徐大公子矜驕,沈三公子清冷。因為同是李硯的伴讀,又因為陳恨幫吳端打過架,所以吳端與他走得最近。

吳端在外邊聽宮人說,爺朝陳恨發脾氣了,摔了好些東西,而陳恨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他一聽這話,便連忙趕了過去。

他看見陳恨失了魂一般從書房裏走出來,忙迎上去,輕聲道:“你怎麽了?爺平日不是最喜歡你了麽?怎麽忽然就惹他生氣了?罰你了沒有?”

陳恨搖頭,李硯沒為難他,一揮手便讓他回去了。不過看模樣像是真生氣了。他若是生氣了,自己還怎麽和他同榻?他不知道該怎麽完成任務,所以他沮喪。

吳端松了一口氣:“沒罰你就好,你怎麽還這麽悶悶不樂的?”

陳恨不語,仍是走神。

吳端年長陳恨幾歲,長得高些。上一回他二人被皇三子身邊十幾個人按着打,吳端回去之後勤學武藝,練成神力。

他退到陳恨身後,別着他的胳膊,就把人給架了起來:“我娘托人給我帶了荷葉酥,你不是很喜歡麽?去我房裏一起吃一點。”

陳恨晃了晃雙腳:“我靠!你先放我下來。”

害怕陳恨被自己惹哭,原本想打開窗子悄悄看一眼的皇八子,啪的一聲就把窗扇給合上了。

聽見關窗子的聲音,陳恨想見皇八子生氣的樣子,就更難受了。他被吳端架着,好像一棵被霜打壞了的小白菜。

吳端喊道:“诶,離亭?你怎麽了?你別死啊!”

聽見吳端叫魂的皇八子再一次打開了窗子。

……

六月初接到的任務,到現在是六月二十八。

期間,陳恨為同榻而眠努力過兩次。

第一次,陳恨守夜,給李硯講《三國演義》的故事。

正講完了劉皇叔和諸葛丞相,他試探着道:“爺,有一種說法,叫做君臣同榻,爺聽過沒有?”

“沒有。”

“像方才的劉玄德與孔明先生,應該也同榻而眠過。因此孔明是智絕,更是忠絕。”

好像是暗示得不夠明顯,陳恨再喊了一聲爺,就要順勢湊過去。但是李硯翻了個身,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這是生氣了?還是害臊了?

陳恨想了件有意思的事情來哄他,便拉拉他的衣袖,道:“爺,你說若是我給曹丞相當随從……”

李硯也不管那位曹丞相究竟是不是真的,猛地翻身坐起,叱道:“你敢?”

陳恨一愣,怔怔道:“爺快躺下吧,這大熱的天氣,一動又要出汗。”

說着,陳恨又順手摸了一把他的脖子,看他是不是熱了。而李硯則好像被捉住了後頸的兔子,也愣了一愣。

李硯把他的手推開:“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別亂摸。”

“好好好。”陳恨失笑,不是小孩子,還鬧小孩子脾氣,“臣方才是說,若臣給曹操曹丞相當随從,曹丞相夢中殺人,晚上臣要怎麽幫曹丞相蓋被子?”

“你又不是他的随從,想這麽多做什麽?”

陳恨無奈笑道:“臣就假設一下,不行嗎?”

“不行。”李硯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要是喜歡,那就準你假設一回。”

他想了一會兒,笑道:“臣可以像禦膳房裏的廚子抛餅一樣,把被子給抛過去。”

李硯卻道:“你就在曹營裏好好待着,我去找你。”

陳恨一愣,都快十年了,多年崽子終于養成。他這句話,可把他這個兄長感動壞了。

“你又怎麽了?”

陳恨伸手揉他的頭:“多謝爺。”

“你幹什麽?”李硯拍開他的手,“你不是還有好多故事沒講嗎?你若不在,誰給我講故事?”

系統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他成為李硯的伴讀,他為了吸引李硯的注意,就偷偷跑去皇八子的寝殿,假裝迷路,巧遇李硯,又給他說了幾個故事,臨別前還吊人胃口:“臣還有許多好玩兒的故事沒講呢。”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那時候李硯坐在殿前,小手一點,第一個挑的就是他。

君臣敘舊,情分正濃,氣氛正好。

陳恨搓搓手,準備爬上他的床:“臣特別感動,爺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

李硯翻身,道:“不用你守夜了,你也下去睡吧。”

第一次任務嘗試,失敗。

第二次嘗試時,他正坐在榻邊給皇八子扇風。

床榻近在眼前,可他要怎麽才能自自然然地爬上去,在上邊睡一個晚上?

李硯忽然問他:“你在想什麽?”

陳恨心裏裝着事情,張口便說出來了:“臣想和爺睡覺。”

沉默。

他方才說了個什麽玩意兒?

陳恨揮團扇的動作一頓,在李硯的目光緊逼下,整個人往後一仰,靠得太後,坐着的燈籠凳也倒了,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這麽孟浪的話都說出來了,李硯盡管年紀不大,但是嚴肅端方。這種話一旦出了口,恐怕他這一輩子都不要想爬上李硯的榻了。

絕望的陳恨直接躺在了地上,放空自己,盯着雕花的房梁發呆。

李硯想問問他摔着沒有:“你……”

陳恨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道:“臣睡着了,臣在夢游,臣胡說的。方才的話,爺不要放在心上。”

“你……”

“臣有罪!求爺恕罪!”

李硯有些不耐煩了,稍大聲地問道:“摔着沒有?”

“疼死了,心肝兒都疼。”陳恨抽了抽鼻子,“臣明日去找找,看有沒有藥。”

“你等着。”

不等陳恨說話,李硯便下了床,回來的時候端着一支蠟燭照明,手裏還拿着一個青花小瓶。他将燭臺放在床頭,又上了榻:“你過來。”

“诶。”

陳恨掩不住面上的笑意,歡歡喜喜地也坐到了榻上。還差一步,只要賴在這榻上一晚上不走,他就能完成任務了。

“你又在想什麽?”李硯板着臉,随手一扯,就把他的衣帶給扯開了。

沉浸在喜悅之中的陳恨回頭:“爺說什麽?”

“你怎麽總是走神?”李硯的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的衣裳給褪下來了,看了兩眼,“都摔青了,你怎麽這麽沒用?”

陳恨腰身細瘦,沒有一絲贅肉,他又白,所以看起來摔得嚴重些。不過是從凳子上摔下去了,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李硯把活血油拍到他的背上,搓到手掌發起熱來。

“這是我習武的時候揉的藥油,章太醫說很有用,你感覺怎麽樣?”

陳恨仍然沉浸在即将完成任務的興奮當中,坐在榻上晃悠着雙腳,傻笑道:“臣感覺特別棒。”

擦好了藥油,李硯便道:“你回去好好休息,看明日好些沒有。”

當頭一盆冷水澆來,陳恨連衣裳都沒穿好,回頭驚道:“爺這麽無情?”

李硯掐他腰間軟肉,自己到底哪兒無情了?分明是陳恨無理取鬧!

第二次嘗試,失敗。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大家支持!(鞠躬)

因為有小可愛說這章時間線不明顯,我就改了改(因為周二周三滿課,所以拖到現在才改,我謝罪)。

這章講的是陳恨以前在宮裏侍讀的一個系統任務,就是回憶殺啦。其實不殺,挺甜。(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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