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這就是瓊思莉姐妹弄出來的雙子巫靈？不是說已融合完成了嗎, 那為什麽卻是一個在哭一個在笑？海音與奧斯汀對視一眼，不再理會那只還坐在地上哭、笑的巫靈，繼續走他們的路。
墨翼精靈王後扇動着翅膀飛在最前。
那巫靈見他們竟這般冷淡又毫無畏懼地從自己身邊經過，小臉頓時一沉，很是不高興地龇牙瞪眼做出兇狠的表情, 後化作黑霧不死心地再次去追海音和奧斯汀。
感覺到背後的惡意, 奧斯汀勾起唇角驀然回頭惡作劇般地大喝一聲：“啊……”
那剛從黑霧中『露』出的烏紫大口才張嘴, 被他這麽一吼驚得立馬閉合緊抿，黑霧如猴竄一般躲到一棵巨樹後。
海音輕嘆兩眼上翻, 不禁笑出聲：“我們剛墜落到這時聽到的靈音是不是讓你想起了娑婆拉耶母樹林？”此刻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烏黑黑的影子，熊啊！
“靈音是聖潔靈之音, 并不是娑婆拉耶母樹林所獨有，”奧斯汀跟着海音繼續前行。
“這裏的雙子巫靈有點不對, 雖貪婪難抑，但惡膽卻小, ”海音瞥見一只小小的缺了半邊頭的女嬰怯怯地躲在一棵樹後, 偷偷地窺視着他們，小腳伸出來一點, 又怕怕地縮回去。
奧斯汀知道這是因為什麽：“在我幼時，生活在娑婆拉耶母樹林的安德羅氏，同族相殘相食很常見。後來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聖潔靈之音的洗滌, 同族相殘還是不斷，但吞食同族卻是愈來愈少。”
海音明白了：“聖潔靈之音能消弭這些惡之巫靈的怨恨，助他們開智, 壓制惡之本『性』。”
“對，”奧斯汀面上沒了笑意，望向木耷拉山嶺深處的目光多了一絲鄭重，神情變得肅穆：“但聖潔靈之音卻不是平白降臨的，它是聖潔靈消耗本源發出的贊歌。”靈音動聽，其背後卻是犧牲。
聞言，海音心徒然一抽，腳下頓住，輕眨了下眼睛，沉凝了片刻抱着點點希望問道：“本源會被耗盡嗎？”瓊思莉姐妹不斷地往木耷拉山嶺輸送雙子巫靈柱，到底是為了困住林中的聖潔靈，還是想要借此耗盡聖潔靈的本源進而抹殺之？
“本源都是有限的，”奧斯汀沒有直接回答。
傳說娑婆拉耶母樹林的聖潔靈之音是母神安德拉爾娜的歌聲，母神在耗盡本源後，依舊沒能消弭盡安德羅氏本『性』裏的兇殘，終不得已将靈魂和肉身獻祭給月神賽涅娜和太陽神阿波羅。
在娑婆拉耶母樹林被毀後，他以為再不會聽到靈音，沒想到……
“近年來木耷拉山嶺逐漸變成禁區，是不是意味着聖潔靈的本源已近枯竭？”海音心中滋味難辨，聖潔靈不是放縱雙子巫靈殺人，而是有心管束卻無力。
奧斯汀很能理解海音：“我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不過有一點他要明說，“瓊思莉姐妹不會聽到靈音，因為林中的聖潔靈憎惡她們。她們不斷地将雙子巫靈柱移入木耷拉山嶺，估計就如洛塔·卡拉爾說的那般，是以為聖潔靈在不斷地變強。”實則随着本源的消耗，聖潔靈會越來越虛弱。
“聖潔靈甘願耗盡本源，是因為這些嬰孩都是無辜的，”海音嗓子發堵，艱難地下咽：“瓊思莉姐妹懼怕她，是明知自己罪孽深重。”
“所以才要困住聖潔靈。”
一群狼影在夜『色』中若風一般飛掠，領頭的銀狼一蹬就是數十英米，穿過山澗路，出了深谷就迎頭遇上了兩束一明一淡的光。
“威爾森？”白尼利見着熟悉的狼影立馬現出身形截住他：“你們怎麽離開馬莎爾城了？”扭頭看向他們的去路，向西，是要回西海森林？
急剎腿腳，差點撞到白尼利的威爾森腦袋後仰着，将幾乎貼着他的白尼利往後推了推，擺手示意老狼們不要停：“你怎麽不叫一聲？”說着還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等着的蒙拉麗。
“你們速度太快，叫了也聽不見，”白尼利看着遠去的狼群，一個不少。
威爾森『揉』搓了下胡子拉碴的臉：“小德西和柯雷爾掉到木耷拉山嶺了，洛……”
“什麽？”白尼利大驚，神『色』變得凝重：“他們怎麽會掉到木耷拉山嶺？”
原背着他們的蒙拉麗這時也轉過了身。
“還怎麽會？”提到這個，威爾森就來火：“你急急匆匆地離開莫斯林莊園不到兩小時，裏裏桑德娜就收到了一條有關血盟的消息，領着米勒姐妹出去了。她們一走，第二天晚上德林西斯便帶着瓊思莉和一隊安德羅氏圍了莫斯林莊園。”
發現蒙拉麗的異樣時，白尼利就猜到會是這樣，但卻沒料到海音·德西和柯雷爾會掉到木耷拉山嶺：“你回西海森林，那洛熙佩妮是不是死了？”
“費舍爾呢？”蒙拉麗上前一步，她只關心這個。
威爾森雙手叉腰：“洛熙佩妮應該死了，費舍爾估計……”
“他會拿着錢有多遠跑多遠，”相處了一些日子，白尼利自認還算了解費舍爾：“不等長到行動自如是不會出現的。”
洛熙佩妮已經死了，德林西斯沒得到母體定不會善罷甘休。正好海音·德西和柯雷爾掉入木耷拉山嶺生死不明，此刻正是攻略安德烈王國和西海森林的最佳時期。柯雷爾不在，安德烈王國還有七位始祖公爵；可西海森林呢？
白尼利想到這裏，便扭頭看向蒙拉麗：“你不是想要助我嗎？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和誠意吧。”
這會蒙拉麗也在心中權衡着，聽白尼利這般說，她面上也無異『色』，只問了一句：“海音·德西和奧斯汀·柯雷爾能活着出木耷拉山嶺嗎？”
“能，”白尼利回答得毫不遲疑。
蒙拉麗笑了：“好，”就賭這一次吧。贏了，她會帶領拉麗莎家族的女巫全力擁護白尼利成為新一任光明大祭司，然後坐等他重建秩序。
長在阿爾薩斯山脈，活了這麽久，她比誰都清楚拉麗莎家族的根就是爛的。白尼利若是有那個本事成功建立新的秩序，她願意拿拉麗莎家族給他立威。
威爾森拐了下白尼利，小聲問道：“能信任嗎？”
白尼利斂目：“交易而已。”
瓊思莉姐妹聯合德林西斯圍攻西海森林，他不擔心德林西斯。畢竟以亞歷山大的血統，德林西斯想要拿下他并非易事。讓他顧忌是瓊思莉姐妹，西雅差了海音可不止一點。
威爾森聲音雖小，但身為巫祖，蒙拉麗自是聽得分明，不屑地瞟了一眼威爾森：“我正好有賬要和瓊思莉、喬利拉算。”她雖鬥不過那對姐妹，但趁『亂』偷襲卻是可以。
剛那話就是有意要說給這老巫聽的，威爾森舌頭掃着狼牙冷哼一聲。
“你們出發吧，”白尼利意味深長地看着蒙拉麗，這次機會就算是他替母親償還阿爾薩斯山脈的養育之情，希望蒙拉麗不要白白浪費了。
“你呢？”威爾森問到白尼利：“不一起走？”他這會也把這小子當自己人了，實在是現在的西海森林就缺助力。
白尼利搖首：“我去木耷拉山嶺。”
蒙拉麗欲要出聲，但見白尼利微眯着雙目在看她，扯了扯嘴角什麽也沒說。她确實是不太值得被信任，調頭往回走，一個瞬閃就到了千英米之外。
聽聞他是要去木耷拉山嶺，威爾森想阻止，但私心裏又希望他去，捏了下鼻子，自嘲一笑，拍了拍白尼利的肩：“你自己小心點，”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去追他的狼群。
目送着他們離開，白尼利才緊擰起雙眉，轉身看向北方，想到洛熙佩妮死了，不禁輕語呢喃道：“這條路不能再走了。”微挑唇角，瞬閃向右，他要繞道。
月華漸盛，一道道如鬼魅似的黑影自四面八方悄悄地朝着燈火通明的莫斯林莊園聚攏。
一滴稠血從空中滴落，縷縷血絲迅速朝着稠血聚攏，凝成德林西斯。回瓊斯部落換了一身白袍的瓊思琦走出淨空，站定在德林西斯右側：“馬莎爾城中，莫斯林錢行和商行都閉門歇業了。”
看着亮堂堂的城堡，德林西斯莫然心慌，閃身上前，欲要沖入城堡，不想竟穿空而過。回首還是能見城堡在那，瞬閃再次沖向城堡，又是穿空，立在瓊思琦跟前，他語帶不悅地說道：“是反向防禦結界。”
瓊思琦聞言蹙起雙眉，召喚出金瓊枝，踏空走向結界，擡手去推，情況同德林西斯一般，這就麻煩了。
“反向防禦結界是費考獨創，蒙拉麗把它當寶一樣的捂着，”瓊思琦收回右手：“我妹妹見過蒙拉麗設界，她會破解，可我卻是不會。”
按理說能将整座城堡護在內，布設結界的人境界定不低。海音·德西不在，費舍爾頂着博瑞的軀殼是設不了結界的，難道是白尼利回來了？
“那怎麽辦？”德林西斯已『露』不耐，看着瓊思琦，她不是萬年前的巫祖嗎，就這點本事？
五感敏銳的瓊思琦豈會察覺不到德林西斯的輕視，腳尖一點，後撤騰空翻身，持金瓊枝法杖的左手憑空三揮。三道金『色』光刃咻咻撕空掠向反向防禦結界，雖然還是穿空而過，但瓊思琦能感知到那結界的力量在明顯消減，又是數道光刃飛撲而去……
足足用了十分鐘，德林西斯一行才得進城堡。跟在後面的瓊思琦前腳跨入城堡剛落地，面『色』一沉，瞬閃掠向地牢入口處。
下到地牢，德林西斯見地牢中一捧灰燼，腳下一個踉跄，身子晃了晃才穩住，仰首緊閉雙目，他來遲了。怒火沖擊着靈魂，他們怎麽敢？
瓊思琦感知着地牢中的氣息，握着金瓊枝法杖的手指節發白，她的謀算就這麽被迫提前結束了，輕輕吸氣、呼氣，努力平複激『蕩』的心緒，緩過來才出聲道：“應該是迪肯見海音·德西和柯雷爾一直沒回來，預知不好才動的手。”
“啊……”
德林西斯終是沒能壓制怒火，雙拳緊握，嘶吼着搗向鐵牢。
“洛熙佩妮已經死了，你動這麽大怒也是于事無補，”瓊思琦緊握金瓊枝法杖的手稍稍松了松：“我們只能想其他法子。”她比德林西斯要清楚，木耷拉山嶺裏的東西詭異異常，未必會要了海音·德西和柯雷爾的命。
對，瓊思琦說得對。德林西斯大喘着粗氣，不再擊打鐵牢，沒了母體，還有森林精靈。不能直接孕育出血統純淨的軀殼，他可以捕捉森林精靈來複活娑婆拉耶母樹林。
“走，我們去西海森林。”
白晝将至，木耷拉山嶺內白霧升騰。海音和奧斯汀在又打退一群“鬧事”的雙子巫靈後，終于看到了那一片石柱林。
“我們是不是到內圍中心了？”
看清了那些雙子巫靈後，奧斯汀便不再擔心，牽着海音走向那片石柱林：“應該快了。”這一路來，随着他們的深入，遇到的雙子巫靈就越多，也相對的更加調皮，不過較于……
嗚嗚……
聽到這聲音，海音是哭笑不得，與奧斯汀扭頭看向聲源。只見一個穿着血污白袍的小胖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缺了兩根手指的肉爪拖着一截斷肢跌跌撞撞地走走着。
奧斯汀吹了一口氣：“我們看起來是不是很膽小？這樣吓人的把戲，他們已經玩了十三次了，上一次就在一個小時前，只是拖着的不是斷肢是腦袋。”
“我該把烏黑黑帶着，”海音擡手抹了一把眼睛：“他應該會喜歡和他們玩。”她和奧斯汀被困在這，想來迪肯會提前結束洛熙佩妮的命，帶着西海森林的馬車離開馬莎爾城，要有幾天見不着雄俊的烏黑黑了。
“然後合起來吓唬你和小魔蛇，”奧斯汀都能想象到那個精彩的場景。看着巫靈拖着斷肢一瘸一拐地走向石柱林，他們也不再駐足，踏入石柱林。
石柱林中的每一根石柱上都有一雙嬰孩圖樣，一死一傷，死相各異。在海音和奧斯汀看來，這些極像墓碑的石柱都是瓊斯部落的罪孽。每向前跨一步，他們都希望是盡頭，因為那便代表着少幾根石柱，可每每都是失望。
坐在海音肩上的精靈王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太可憐了，我要把他們都帶回西海森林。”
“暫時他們還不能離開這片山嶺，”海音輕嘆。
愈靠近內圍，貪婪的氣息就薄，陰森也跟着消減了。
直至旭日高升，海音和奧斯汀才到石柱林的盡頭，一雙從地底鑽出的髒乎乎的小手緊緊扒着海音的腳不放，牛皮靴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奧斯汀蹲下身子，手指憑空畫了個圈，血『色』的絲線圈上小髒手的手腕，捏着線頭的兩指稍稍用力一提。
一個小女娃被拉出了地面，還在發懵，腦袋慌忙地轉來轉去張望着，好像還沒弄明白她怎麽就被抓了？兩短腿一通『亂』蹬，見奧斯汀不放開她，嘴一咧呀呀哭了起來。
海音看着這缺了半邊面頰的小女娃，她知道她，從後向前數，第一百六十七排中間那一根石柱上有她的圖樣，嘴裏犯苦：“快把她放開吧，我們到了。”
奧斯汀捏了捏小女娃完好的右邊面頰：“下次調皮再被抓住，我就把你倒過來拎。”
小女娃被驚得忘了哭，張着慘白的小嘴呆呆地盯着奧斯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太陽神已經出來了，你也該回去睡覺了，”奧斯汀輕笑着收回了絲線，站起身。
小女娃站在他腳尖前，仰着腦袋看着他。
海音與奧斯汀則望着那片不同于這裏其他地方的明亮和幹淨，心中徒生一股很難言的感覺，似酸澀又似……血脈相連的親近。
呀……夢提拉……哈妮……
靈音再起，海音和奧斯汀不禁閃出石柱林。目光觸及生長在那片淨土中的一株連根樹時，奧斯汀心頭猛然一顫，如琉璃般純粹的血『色』瞳孔漸漸地沒了焦距，站在他身側的海音亦是一樣。
墨林牽着十歲的海音上了馬車，已坐在馬車裏的西雅伸手捏了捏海音肉乎的小圓臉，看向她大姐，笑着說：“這次去阿納斯塔城，我要給我們海音多買幾頂小王冠。”
“不用幾頂，”倚靠在母親懷裏的海音嘻嘻笑着豎起三根短短的手指：“就三頂，”說完兩眼一彎問道，“姨母，你帶錢了嗎？”
“當然沒有，”西雅說得是一點不氣弱：“錢帶多了占地方。”
去阿納斯塔城？海音坐在她姨母身邊的空位上，看着賴在母親懷裏的自己，總覺得少了些什麽。轉眼望向角落，同樣的百寶箱擺放在同樣的位置，只是百寶箱上缺了只黑烏鴉。
聽着三人的對話，海音知道她是回到了三十六年前，和母親、姨母出西海森林去參加洛奇·阿納斯塔兒子洗禮儀式的時候。回頭再次看向被母親抱着的自己，從眼神、肢體動作以及言語表達等等，她可以斷定那就是她。
可烏黑黑哪裏去了，難道她沒帶他出門？
馬車出了西海森林，如幽靈一般的海音閃離了車廂。天已快黑，眼前的綠野是那麽的熟悉，這裏是羅河平川。她跟在馬車後，默默地算計着時間。在要到阿納斯塔城時，挺着大肚的泊伊攔住了西海森林的馬車。
如她所經歷的那般，母親召喚出了她的法杖對上了泊伊。
“墨林，殺了他……幫我殺了他。”
海音看着母親面『露』掙紮，倒是不急，已經經歷過一次，她很清楚母親沒有同意殺……怎麽會？
見母親取出聖烏靈匕，海音雙目大睜，急急閃身上前欲要阻撓：“不要，泊伊肚子裏的孩子是位很好的光明男巫。”
“大姐，你在幹什麽？”西雅牽着十歲的海音出了馬車，冷聲怒斥道：“你忘了西海巫祖是怎麽死去的嗎？”
十歲的海音放開姨母的手跑向母親，抱住她的腰：“母親，我不要你有事。”
旁觀的幽靈海音松了一口氣，可就在這時，手覆在肚子上的泊伊突然動作。不顧聖烏靈匕的凝靈排斥，她一把抓住它，刺向了自己隆起的肚子，血飛濺而出。
“不要，”海音不明白，怎麽會這樣，沖到支立不住癱倒向地的泊伊身邊，想要抱住她，可惜卻抱不到她，眼淚滾落眼眶，厲聲呵斥道：“白尼利那麽愛你，你為什麽不給他機會？”可是泊伊什麽也聽不到。
墨林在驚愕之後，一個揮手将西雅和十歲的海音送入馬車，兩匹黑馬立時調頭奔向西海森林。來到泊伊身邊，她痛心說道：“是我錯了，我不該将聖烏靈匕取出。”
蹲在地上的海音眼睜睜地看着泊伊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同時沒了氣息，她猛然驚醒：“不對……不對，”倉惶地去推母親，可一次又一次地撲空，她大叫道，“拔了聖烏靈匕快跑啊，啵伊爾就要到了。”
終于墨林似感知到了海音的急迫，招回聖烏靈匕，最後看了一眼泊伊就追向馬車。
可惜太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