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齊辰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其中最意外的當屬太子齊賢,在康王齊昭對太子行禮過後,太子也不禁來到齊辰面前,恭敬行禮:
“參見皇叔。”
齊辰颔首從太子身旁經過,将軍夫人李氏已經走下回廊臺階,欲向齊辰行禮,齊辰率先擡手免了她的禮,然後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起手中風筝,對李氏問道:
“敢問夫人這風筝是誰做的?”
李氏先前還在疑惑安南王為何會突然現身,看見他手中風筝時,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表姐做的。”
一道童聲響起,跟唐安芙一同進入主院的謝欣已經回到她母親身邊。
齊辰從周圍人的目光找到了被藏在人後的唐安芙所在,唐安芙越過人群和他對視一眼,心上一緊,果斷低頭,生怕齊辰認出她是那晚夜闖鬼莊的人。
太子對康王齊昭招了招手,問道:“皇叔這是怎麽了?”
齊昭回道:“我在辰王府蹭飯吃,吃過飯我和皇叔躺在院子裏喝茶,誰知天上忽然落下個風筝來,也不知怎的,皇叔看那風筝有趣,便尋了過來呗。”
太子後了不禁腹诽:風筝能有什麽趣。
可惜他不敢說。
盡管他的年齡比這位皇叔還要大兩歲,卻從來不敢在這冷若冰霜的小皇叔面前造次。一是因為小皇叔的赫赫軍功和嗜殺性格,二是因為父皇對小皇叔的偏愛,勝過他們任何一個兄弟。
此時齊辰已經來到唐安芙面前,并不提及那晚之事,冷聲問:
“風筝你做的?”
唐安芙見他不提那晚也就放心了,不明所以跟着點點頭。
“教我。”齊辰又說。
在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這位安南王想幹什麽。
唐安芙也很奇怪:“現在?”
“對。”齊辰回答的相當幹脆。
唐安芙想了想,心中一動,歪過身子,越過齊辰往太子齊賢看去,說道:“可太子說我是刺客,要抓我去審問來着。”
齊辰眉心微蹙,使得他原本就很陰翳的氣場更加低沉,只見他瞥向齊賢,問道:
“她行刺你了?”
太子突然被點名,身子一緊:“呃,是。”這時候也只能硬着頭皮說是了。
“你傷哪兒了?”齊辰接着問。
齊賢雙腿下意識夾了夾:“這個……咳。”
齊辰瞥了他□□一眼,又問:
“還疼嗎?”
齊賢一愣:“呃……不了。”
“你來将軍府賀壽,大庭廣衆之下,怎會遇到刺客傷到那處?”齊辰再追問。
齊賢發現小皇叔的問題哪一個他都沒法回答:“這個……我,我沒傷到那處……”開玩笑,就算真的傷到,也不能說傷到,這事關男人尊嚴。
“既沒傷到,那她行刺你什麽了?”小齊皇叔似乎有些搞不懂。
太子居然給問愣住了:“這個……”
涼國公世子楊韬作為一只合格的狗腿子,見太子被齊辰四連問問的啞口無言,護主心切,想要為太子分憂,于是開口替他解釋:
“回安南王,先前太子并不在此,是在西苑那裏……”
誰料還沒解釋完,就被太子呵斥:
“住口!”
但還是晚了,齊辰已經聽見,于是又問太子:
“你是來賀壽的,那在西苑做什麽?”
太子越發頭疼,參加香豔局這種事情只能私下偷偷進行,擺到臺面上說,就算是太子,臉上也無光,更何況,若小皇叔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太子定免不了又會被皇上一番訓斥,說不定還會有所懲罰。
之前他之所以嚣張,是因為篤定鎮國将軍不在家,只有将軍夫人這個婦道人家主事,就算事後有什麽風言風語傳出,他也能推說是謠言和污蔑,但此時皇叔來了,別說太子确實參加了香豔局的事,就算沒有做過,只要皇叔開口說他做了,那皇上那邊就沒有不信的。
太子不敢冒這個險,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皇叔明鑒,孤大概錯怪唐小姐了,唐小姐并不是刺客,今日謝家也沒有刺客出沒,是孤誤會了。”太子從善如流,不想再跟腦子一根筋的小皇叔繞彎子了,反正已經認識了美人和美人家,今後還怕沒機會親近嗎?
太子如是安慰着自己。
唐安芙看着太子這樣,心道果然惡人還是要惡人磨的。
“那太子還要審訊我嗎?”唐安芙趕忙趁熱打鐵的問。
太子扯了扯嘴角:“既是誤會,何來審訊一說。唐小姐,将軍夫人,孤還有事,就先走了。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場內形勢因為安南王齊辰的出現急轉直下,太子從一開始的嚣張到灰溜溜的撤退離開,讓謝家這邊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可以教了嗎?”齊辰對唐安芙說。
唐安芙看了一眼謝氏,謝氏又往李氏看去,李氏一拐杖定音:
“教。”轉而對齊辰說:“王爺可介意在我院中那涼亭中教?”
齊辰看了一眼那涼亭:“不介意。”
說完之後,齊辰自發往那亭子走去,他所到之處,人們主動讓到兩邊,一些膽子小的婦人都争相躲避,李氏來到唐安芙身旁,鼓勵道:
“阿芙別怕,你外祖父說,王爺只是看起來兇惡,實際上是個好人。你恭敬着些,他不會對你如何的。”
唐安芙往已經坐到涼亭裏等候的齊辰看去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目光冷漠的盯着不知道什麽地方,只單單是坐在那裏,周身仿佛就有一方結界,疏離冷肅的像是身處另一個世界,沒有人能夠接近。
安南王是好人還是壞人其實唐安芙并不介意,畢竟上一世,他是殺了唐碧茹,為她報了仇的人。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唐安芙都會記得他這份恩情。
做風筝的一應器具先前從暖閣帶來了,唐安芙問謝欣拿過來的時候,謝欣十分不舍,嘟着小嘴委屈說道:
“表姐,我們的風筝你還沒做好呢。”
唐安芙将謝欣從她母親手上抱起,旁邊幾個孩子也是充滿期待的看着她,唐安芙往涼亭再看一眼,問謝欣他們道:
“那我們一起去那邊做好不好?”
謝欣也飛快瞥了涼亭一眼,略微瑟縮一下後,小聲問:“可,可以嗎?”
“應該可以的吧。讓人再拿幾張小凳子過去就好啦。”唐安芙說。
謝欣的母親,謝武的妻子容氏露出為難驚懼之色,連連搖手:
“阿芙,還,還是別了。那,那可是……”
唐安芙知道容氏的意思,笑道:“表嫂放心。外祖父不是說他是好人嗎?”
“話雖如此。”容氏依舊害怕。
唐安芙問抱在手中的謝欣:“你要去學嗎?”
謝欣想了想後點頭:“要。”
容氏沒辦法,心想着這表妹子太大膽,她不怕安南王,要帶孩子去,人安南王還未必願意呢。罷了罷了,等安南王出口趕她們回來也是一樣。
片刻後,唐安芙抱着謝欣,手裏還牽着兩個小朋友來到了齊辰等候的涼亭,見他已經把撿到的風筝放在石桌上。
齊辰轉過頭看見唐安芙抱着、牽着孩子的樣子,神色微窒。
只聽唐安芙問:
“我先答應幫他們做風筝的,還沒做好,能不能帶他們一起?”
齊辰幽冷的目光掃過三個孩子,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在這種陰寒目光的瞪視之下,孩子們還是害怕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吓得往唐安芙身邊躲。
齊辰往孩子們緊緊揪住唐安芙衣擺的手看去,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後,唐安芙便不客氣的領着孩子們進入涼亭,讓人放了一堆小凳子在旁邊,她則大咧咧的坐到了齊辰身邊,開始教一個大人,三個孩子做風筝。
這工作并不容易,小的還好弄些,大的就不太行了。
唐安芙:“這根竹片兒彎一下,輕……”
齊辰:‘啪’一聲清脆,竹片斷了。
唐安芙:“這一端卡進……”
齊辰:‘啪啪’兩聲清脆,兩根都斷了。
唐安芙:“這一根得稍微削的長一……”
齊辰:……已經削短了。
唐安芙不禁心中感慨:教風筝,道阻且長。
而另一邊,謝武親自招呼着随安南王一同來到謝家的康王齊昭,兩人坐在花廳裏喝茶,從窗口正好能看見涼亭中的場景,雖然他們離得遠,聽不見涼亭裏在說什麽,但兩個大人三個孩子湊頭在一起學做風筝的畫面委實有些溫馨和……奇特。
誰能想到,涼亭中那個眉頭緊鎖,一臉笨拙學做風筝的男人,是那個在戰場上殺人如麻,令敵軍聞風喪膽的魔殺星。
努力了近兩個時辰後,唐安芙終于成功教會齊辰做風筝,并且做成了一只成品風筝,只不過齊辰做的那只風筝得具備很厲害的想象力才能看得出來是一條金魚。
唐安芙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齊辰扭頭看了看下沉的日暮,拿着兩只風筝站起身就走。
經過一旁謝欣身邊時,謝欣一個沒忍住說了聲:“啊,我們的風筝……”
齊辰聽到謝欣的話後,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他兩只手上的風筝,很自然的把左手那只他自己做的風筝遞到謝欣面前。
謝欣看着送到面前這團不知道什麽東西的風筝,有些嫌棄,大着膽子看向齊辰右手上抓的另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魚風筝,期待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然而她的眼神暗示齊辰并沒有看懂,或者其實看懂了,卻不想讓她如願。
只聽齊辰用略顯壓迫的聲音對謝欣沉聲催促:
“拿——着——”
謝欣仰頭看向齊辰,此時夜幕降臨,涼亭四角雖挂了燈籠,但光線難免昏暗,謝欣小小的眼瞳中倒影着一個目露兇光的人,頓時被吓得一個激靈,顫顫巍巍的伸手接過齊辰遞來的風筝。
好,好可怕。
齊辰送完自己做的風筝以後,就如來時一般,拎着唐安芙做的風筝旁若無人的離開了。
将軍夫人李氏有心留他一同吃晚席,但直到齊辰離開,她都沒鼓起勇氣派人去問。
拍拍心口,安慰一下自己。
這個壽辰過得真是驚心動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