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瑞雪與糖糕3
“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電話裏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真、真的可以壽命贈予嗎？”
唐瑞握緊電話，聲音不由得有些發顫，他好怕這一切都是自己白日做夢。
對方似乎并不覺得這是個難題，如同所有業務的客服一樣禮貌回複：“可以的先生，如果您需要進一步了解的話可以提前預約，我們這邊登記下。”
“好的，是名片上地址對嗎？”唐瑞再三确認。
“是的，先生，請問您貴姓，想預約什麽時間，幾點到，我們這邊會安排相關專家給您介紹項目具體內容。”
“唐瑞，唐朝的唐，瑞雪的瑞，明天上午八點半，謝謝。”
“好的先生，這邊已經登記了，期待您的光臨。”
“謝謝！”
唐瑞挂斷電話松了口氣，不放心又重重捏了下自己大腿，直到一股疼痛蔓延上來，他卻忍不住笑起來。
連日的陰霾因為這一通電話煙消雲散，唐瑞極其珍重地将名片放置在錢包裏夾着，生怕弄丢了。
電話挂斷，唐瑞安安心心坐在奶奶身旁寫了會兒作業，效率提高了不少。
他的學習成績一向不錯，近幾年奶奶生病後一人在家不太放心，曾想過退學照顧，念頭剛起就被班主任壓回去了。
學校老師知道他的家境甚是理解，偶爾遇到突發情況會給他通融批假，只是無論如何都讓他不能放棄學業。
唐瑞自知沒有什麽能夠回報老師的厚愛，只能一直穩定自己的成績。
中午，唐瑞心情不錯，特意做了幾道菜，胃口也比之前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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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以為唐瑞是想開了，也跟着高興，飯都比平時多添了半碗，時不時感慨一句：“我們瑞瑞長大了。”
唐瑞便會打趣：“奶奶，說什麽大實話呢。”
其實他心裏明白，奶奶終究是放心不下他才特意說給他聽的。
翌日一大清早，唐瑞早早起床收拾自己。
昨晚他做噩夢了，夢見奶奶丢下了自己離開，任憑他在夢裏如何哭喊都無濟于事，心痛不已。
醒來時，枕巾已經濕了一大片。
冬天空氣濕冷，那浸透淚水的布料半幹不幹。
唐瑞出門給奶奶帶了粥放床頭，“奶奶，我今天有點事出去一趟，你要有急事給我帶電話哈。”
“去吧去吧。”奶奶揮揮手，不想讓這孫子天天圍着自己一個糟老太婆轉。
唐瑞交代完畢還是不放心，又跑到隔牆那棟小瓦房門口，對着院內佝偻着背拿着掃把慢吞吞掃地的老人家喊了聲：“王奶奶。”
第一聲老人家沒聽見。
也是，都已經一百多歲的人了，誰還能沒點毛病。
唐瑞知道王奶奶也是個可憐人，前年政府打算拆遷這一塊的老房區，她那一走十幾年沒音信的兒子突然出現了，口口聲聲說要帶王奶奶去大城市享福，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人不過是想讓王奶奶把協議簽了，騙走王奶奶賠償款罷了。
王奶奶早對自己這個兒子死了心，沒同意，一點好臉色也沒給，當着一衆人面拿掃帚把那三十好幾的兒子趕出了家門。
發生這事時唐瑞正在上課，是放假回來後奶奶跟他講的，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希望以後唐瑞如果有能力可以幫襯一下。
這些都是看着他長大，一手帶過他的老人，萬一真到了那一天，就算奶奶不說，唐瑞也會去做。
“王奶奶哎！”唐瑞提高音量又喊了聲。
這下老人家聽到了，她緩緩轉身走過來，和藹道：“咋啦，瑞瑞？”
“我有點事出去一趟，能不能麻煩您隔一段時間看下我奶奶。”
王奶奶丢下掃帚也不掃地了，開門跟着唐瑞一起走：“你去吧，奶奶正愁沒人講話，現在就去你家串串門。”
“謝謝王奶奶。”
唐瑞将王奶奶送到家後，出門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址。
“永安路五十三號，謝謝。”
司機古怪地看了眼身後的乘客，發現是個戴帽子的年輕人，帽檐壓地低看不清人臉，不明白小年輕去那種地方幹什麽。
永安路五十三號，壽命贈予協會。
司機跑滴滴這麽多年，或多或少都遇過大病走投無路往那裏去的人。
不過他們做這一行也不會問太多，畢竟關系到乘客的隐私。
到達目的地時，唐瑞差點誤以為自己走錯了，直到他再次核對店名跟門牌號。
那約莫一米長的門匾上寫着“壽命贈予協會”，瘦金體，看上去遒勁有力，才确認是這個地方。
他眼前的小門面跟旁邊房屋中介似乎不相上下，總給人一種不可靠的感覺。
唐瑞有一瞬間的遲疑，心裏空落落的，昨天那點興奮和期待仿佛被現實潑了盆冷水。
難不成真跟網上說的一樣“挂羊頭賣狗肉”，人進去一趟出來會不會缺個零件？
唐瑞惴惴不安地想。
直到店門突然被打開，一位模樣甜美的女生出現在他面前：“請問是唐瑞先生嗎？”
唐瑞怔怔地點了下頭：“是的。”
許悠悠詫異道：“居然是位這麽年輕的小哥哥，快快請進。”
不等唐瑞拒絕，他已經被許悠悠推搡着進屋了，這熱情的迎客姿态跟旁邊房屋銷售的店員有何區別？
唐瑞更加肯定心裏的想法。
這家店果然不是很靠譜！
“說多少次了，不要這樣熱情，會把客戶吓到。”就在唐瑞警惕地觀察四周擺設時，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唐瑞恍然擡頭，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昨天那個男人又是誰？
屋內暖氣十足，男人不再似昨天那般穿的正式，套了一件清爽的羊毛衫配上黑色牛仔褲，烏黑柔軟的碎發散開，有種雌雄難辨之美。
方之淮看清來人，眸色閃過一絲詫異，稍縱即逝。
唐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人，一下子看傻了眼。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低笑，他才恍然醒悟自己唐突了。
“看吧會長，又一個沉浸你美貌的小孩。”許悠悠打趣道。
“很閑？”方之淮挑眉，瞥了眼旁邊的許悠悠，“昨天那人的背調做完了？”
“還沒呢，這不等着接待完這位小哥哥後，我再去嘛。”許悠悠撇撇嘴小聲辯解。
“這人我親自接，你去吧。”方之淮說。
許悠悠點頭，無所謂道：“好嘞，您受累接待，我去了。”
“跟我來。”方之淮認出眼前的小孩後，丢下一句話轉身而去。
正準備走的許悠悠見唐瑞傻站在原地不動，推了他一把：“快去啊，我們會長很少親自接待人的。”
唐瑞本進退兩難，最終在許悠悠的催促下跟了上去。
穿過一道厚重的擋風簾，入眼是個略寬敞的接待室，店主品味似乎挺獨特，從四周牆壁上一幅幅極其具有藝術性的抽象畫應該能夠看出。
從唐瑞角度來看，醜得出奇。
“坐吧。”男人倒了杯茶遞到唐瑞眼前。
唐瑞雙手接過：“謝謝。”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方之淮問。
男人目光打量意味過重，唐瑞不敢直視，躲開視線慢吞吞解釋：“我昨天撿到了您的名片，所以想問問。”
“哦。”方之淮若有所思，從桌上拿出一張宣傳單遞給唐瑞，“那我就略過自我介紹那步了，這是我們這邊的項目，你先看看，有什麽疑問可以問我。”
唐瑞并不介意這人沒禮貌，點了下頭伸手接過宣傳單掃了眼，頁面設計過于簡潔，或者說美工故意在偷懶，字體大小都不太一樣，不過若不仔細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深藍色的頁面上唯一吸引唐瑞的地方是居中的那一小段文案。
【如果壽命可以贈予，當重要的人即将奔赴死亡時，你會怎麽做？】
【如果時空可以逆轉，将你拉至生命的最後時刻，體驗死亡一步步靠近的恐懼，待醒來之時，你又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壽命贈予協會”，期待您的加入。】
死亡？
死亡也能體驗麽？
“當然能，不過是通過光感植入在你的意識裏模拟死亡。”方之淮緩緩解釋。
“那我在意識裏會感覺到疼痛嗎？”唐瑞茫然問。
方之淮輕笑了聲，在唐瑞注視下起身走到他身側，用着最不着調的話說着最殘酷的現實。
“不僅會感受到疼痛，也會感受到一步步面臨死亡的恐懼哦。”
唐瑞瞳孔倏地緊縮，怔怔地望着眼前如此靠近的男人，莫名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方之淮在唐瑞發怔的那刻反思了一秒自己是不是吓到人了，然後玩味地笑了笑，拍着唐瑞肩膀不知悔改地又添了句：“小朋友，你怕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