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瑞雪與糖糕5

“不去,咳咳咳……老婆子我……我就是死了也不去!”

如唐瑞所料,當他把壽命贈予協會的存在告訴奶奶時,遭到奶奶強烈反對,嘴裏直念叨唐瑞“糊塗”,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連咳了好幾聲。

“奶奶……”唐瑞面露憂色,忙上前扶起奶奶遞來一杯溫水,像奶奶對他小時候一樣幫奶奶順後背。

奶奶喝了幾口水才停止咳嗽,牽住唐瑞的手不放心叮囑:“孩子啊,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奶奶活大半輩子已經夠多了。”

唐瑞知道這個計劃最大的阻力便是讓奶奶心甘情願答應,畢竟這是實驗成功的先決條件,也沒打算一下子能夠說通她。

在許悠悠做背調的幾天,唐瑞隔三差五便會在奶奶耳邊提起,奶奶态度卻沒有絲毫動搖。

某天,唐瑞一早醒來照常端着早餐進老人房間,發現奶奶罕見的沒有起床。

老人自從病後,睡眠一直很淺,往常這個時候早該醒了。

唐瑞先是喊了幾聲,床上的老人卻沒半點反應,他頓時發覺不對勁,慌張地将早餐放桌上,上前查看。

唐瑞的指尖顫抖,下意識放在老人的鼻息探查,微弱的呼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奶奶,奶奶?”

唐瑞急了,趴在奶奶床頭大喊,恐懼與孤獨在這一刻席卷而來,淚水不由得浸濕眼眶,宛如夏夜的驟雨往下落。

“奶奶你別丢下我,奶奶……嗚嗚嗚奶奶……”明明一米七八的個子看上去卻那般瘦小,哭得泣不成聲。

床上的人似乎聽到了哭泣聲,緩慢地動了下手。

唐瑞擡頭,驚喜地看到老人顫顫巍巍地擡起那只布滿褶皺的手像小時候一樣幫唐瑞擦眼淚,渾濁的目光充滿着慈愛。

“孩子,奶奶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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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瑞一聽這聲頓時受不住,鼻尖通紅,“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央求:“嗚嗚嗚,奶奶您答應我吧,瑞瑞求求您再陪我幾年吧,奶奶,瑞瑞不想自己一個人生活……”

那天,唐瑞看到奶奶第四次哭了,為了他。

奶奶點頭應了,這個消息砸在唐瑞頭上一時間還有幾分難以置信,直到他撥通方之淮電話後,壽命贈予協會派專車将他們送到店門時才驚覺是真的。

依舊是那個随便放在街道都不會被注意到的小店門,奶奶被實驗室人員擡進了店內。

方之淮再次見到唐瑞,發現這人又哭成了白花花的雪人,難得動了幾分恻隐之心。

唐瑞哭得好看,那雙密長的眼睫被淚水浸濕黏在一起,漆黑的眸色水汪汪的,委屈的像個孩子。

其實按照兩人十三歲的年齡差,唐瑞于方之淮也确實是個孩子。

方之淮因為職業需要,并不怎麽會安慰人。

他随手抽了幾張紙遞到唐瑞面前,就在唐瑞伸手接過紅着眼睛說謝謝時,這人好死不死來了句:“擦擦淚,一會兒有你哭的。”

唐瑞在心裏把剛發的好人卡默默收回:“……”

奶奶在實驗人員的護送下推進了他那天來過的接待室。

就在他困惑要怎麽進行實驗時,方之淮走到沙發身後的書櫃前,按下了書櫃上的紅色按鈕。

書櫃自動挪開,隐匿在書櫃身後的是一個電梯口。

只聽見一道機械的“已識別”聲音,電梯門自動開啓,兩名實驗人員将奶奶推進了電梯。

方之淮往後看了眼,示意唐瑞跟上。

密不透風的電梯內,唐瑞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失重感。

他不知道這個電梯到底通往何處,心底隐隐有幾分不安,不知為何又想起了貼吧上說的那些話。

唐瑞手心下意識蜷起,心裏的緊張寫在眼底,方之淮很難不注意。

“別緊張。”

方之淮單手抄兜,目光落在前方,沒有人能看清他的情緒,甚至也沒點名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唐瑞卻能感受到屬于自己。

畢竟整個電梯內,除了昏睡的奶奶,只有他是個外人。

電梯門一開,唐瑞眼前視野頓時開闊,他沒想到那麽一個小門店下竟是這樣一方景象。

與其說是實驗室,倒不如說是藏于地下的大型醫院,各種醫療機器随處可見,穿着白大褂的實驗人員穿梭其間,寬敞的廊道裏也有尋常病人進進出出,唯一不同的是這裏沒有醫院那麽擁擠,每個人面色都比較和善……

唐瑞這般想着,緊随方之淮身後,卻在路過一個名為“死亡體驗室”時被裏面驚恐刺耳的尖叫聲震在原地。

不多時,實驗艙門打開,裏面一位穿着病號服,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扒拉着女醫生的手臂苦苦哀求:“我放棄我放棄!張醫生我要放棄,我沒辦法,死亡實在太痛苦了。”

看上去健碩的男人此時卻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擊。

“死亡,每個贈予者必須經歷的第一關,只有人體驗到死亡後才能夠依據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做出抉擇。”

方之淮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目光平靜地望向玻璃窗內,緩緩解釋,字裏行間不夾雜任何情感,宛若一個冷漠的審判者。

看到這一幕,唐瑞切切實實體會到了這個實驗的殘酷性,它幾乎将人性最原始的本能徹底激發出來。

利已,自私,在這些實驗中無處遁形。

“那這樣的,是不是就屬于失敗了?”唐瑞偏頭問。

方之淮神色淡漠,輕點了下頭瞥了眼身側的唐瑞:“嗯,不必覺得有什麽,這種情況在這裏是很常見的事情,并不會遭到旁人的責怪,畢竟只有真正經歷過死亡的人才會彼此諒解。”

“唐瑞,你要記住,這并非是一個道德綁架的實驗,你需要跟着你的心走。”

唐瑞怔了下,不明白方之淮為何會知道自己心裏的想法。

他眸色微閃,垂下頭躲開方之淮探尋的目光,輕聲說:“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方之淮一向平穩的情緒難得有了起伏,嚴肅地望向唐瑞。

“退縮、懦弱、自私,這些标簽在你踏入這裏的第一步便不存在了。在這裏,每個人不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會被諒解。”

方之淮希望在進行實驗前唐瑞能将那些貫徹于人類始終的道德暫時放下,他不希望有人在進行實驗時帶着層層枷鎖,那對于這些贈予者來說是最大的不公。

每個人的生命都應該被維護。

唐瑞覺得方之淮說的過于輕巧了。

“那他呢?”唐瑞指着玻璃窗內的人,無端的委屈湧上心頭,紅着眼眶質問:“你有沒有想過他放棄後,可能餘生都會在自責中度過?”

“實驗結束,這邊會有專業的心理疏導。”

方之淮話落,偏頭見唐瑞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反思了下自己剛才那番話可能把小朋友吓到了,聲音不再那麽嚴厲,輕聲道:“你現在選擇放棄也可以。”

唐瑞緩緩擡頭,眼眶泛紅,望向方之淮的目光篤定中又夾着一絲少年獨有的狠絕,宛若一頭困獸。

“我、不、放、棄。”

方之淮聽他一字一句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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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改動,大家清理下緩存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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