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粉色洋娃娃6
幾人一走，清冷的病房又恢複了以往的寂靜。
床上的小女孩眉頭擰着，小臉皺巴，眼睫輕輕顫了顫，似乎做了個噩夢，一下子睜開了眼。
“爸爸。”趙思思大口吸着空氣，輕輕呼喚道。
趙大力扭頭見自家閨女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忙走過去詢問：“閨女，睡的什麽樣？有沒有好點？”
趙思思如同往常一樣指了指自己胸口處，額頭冒着細汗，小聲說：“悶……爸爸，我做了噩夢。”
她眨着一雙澄澈的眼睛，抱緊懷裏的洋娃娃，毫無安全感地望向自己的父親。
“噩夢都是假的，思思說出來，噩夢就不在了。”
趙思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皺着小眉頭緩緩說：“我夢見有一只大花貓壓在我身上，我喘不過氣，想叫爸爸，可是大花貓太大了，我很害怕卻喊不出來聲音，然後我就醒來了。”
胸悶、心悸、虛汗……這些都是先天性心髒病所帶來的症狀。
趙思思因為生病，這些年很難睡上一個好覺。
趙大力滿眼流露着心疼，擡手揉揉趙思思的腦袋：“沒關系，思思馬上都會好起來的，好起來後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爸爸。”趙思思仰起頭露出渴望的眼神，天真地問：“我真的會好起來了嗎？”
撫摸在趙思思頭頂那只粗糙的手頓了頓，一向言出必行的父親被女兒不經意的問題問得措手不及，難得沉默。
沒有一個父親願意看到自己疼愛的孩子露出失望的眼神。
不多時，他重新展露笑容，一口白牙格外醒目。
“當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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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正如趙大力所期待的那樣，三周後的一個上午，自己與女兒的壽命贈予實驗順利完成。
實驗結束時，趙思思檢測的各項指标均達到正常人水平。
得知這一消息，趙大力高興壞了，連趙思思本人都說呼吸比以前順暢，一向沒什麽血色的面龐漸漸紅潤起來，性子也跟着活潑不少。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方之淮還是讓兩人留下觀察一周，看看是否有不良反應，若沒問題便可離開。
自從上次見過趙大力後，唐瑞就忙着考試。
臨近高考，唐瑞哪怕作為優等生，請假也愈發困難。
現如今，唐瑞在學校裏不是大考就是小考，再沒時間光顧協會，這事又是從方之淮口中得知的。
這天夜裏，方棠早早被哄入睡，唐瑞屋內的燈還亮着，正在挑燈夜戰。
方之淮端了盤水果進來遞給他，讓他補充補充營養，不然焦慮容易上火，嘴裏的潰瘍才一直不好。
是的，唐瑞最近該死的潰瘍了。
可能真的被方之淮說中，壓力過大，加上長期熬夜，水果吃少了的緣故，舌尖破了一小塊。
唐瑞特意買了噴霧，專門噴在舌尖處，每次疼得他直吐舌頭，看得方之淮既心疼又好笑。
被方之淮這麽一提醒，唐瑞照做，大口吃水果時，方之淮将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那也太好了！”柔和的燈光下，唐瑞擡起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揚起。
知曉實驗成功這一結果，唐瑞由衷的為他們開心，可方之淮接下來的一段話卻讓他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趙大力這幾年身體透支太嚴重，各方面大大小小毛病不少，壽命評估不是很理想，只有五十年。”
在一個人均一百五十歲的世界，總的壽命只有八十多歲是什麽概念。
唐瑞嗓子一時間被東西堵住了般，神色凝重。
許久，他才聽到自己微不可聞的聲音：“那他……贈了幾年？”
“留了四分之一給自己。”方之淮語氣淡淡，面色沒太大起伏。
他從加入贈予項目以來，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哪怕知情同意書已經簽約，各項檢查也都做了，到最後一步進實驗室時卻退縮的大有人在，當然，也有像趙大力這樣自己沒多少壽命卻想傾囊相送的人。
唐瑞蹙了蹙眉，心裏有點難受，仿佛被什麽堵住了般。
可他知道，就算自己知曉這一切也無力改變。
方之淮看出了唐瑞的難過。
小朋友到底是小朋友，什麽情緒很容易寫在臉上。
他擡起手，像個大家長一樣摸了摸唐瑞腦袋，柔聲安慰：“別想太多，先做好自己手邊的事。”
唐瑞雙手下意識攥緊，仰頭對上方之淮關切的目光，輕點了下頭：“好。”
趙大力跟趙思思“出院”當天是周末，唐瑞專門帶着方棠一起來協會店內等候。
會客廳內，唐瑞坐在一旁捧着故事書繪聲繪色地給方棠講故事，等待趙氏父女倆辦完手續。
沒過多久電梯門被打開，趙大力跟趙思思從電梯出來，臉上蕩漾着久違的笑意。
一個月不見，父女倆的精神狀态比以前好很多，看上去精神抖擻的。
方之淮也一同出來了，偏着頭似乎在跟趙大力交代什麽，唐瑞聽不太清。
直到三人走近，唐瑞才隐隐聽到“定期檢查”“不良反應”等話。
唐瑞緩緩起身，一旁方棠扭頭見方之淮出來，心思立馬從故事書挪開，開開心心撲向方之淮。
“爸爸！”方棠抱住方之淮，仰起頭一臉求誇道：“我給姐姐買了洋娃娃。”
說着，方棠又颠颠跑回沙發艱難地抱起那個約莫六十厘米的洋娃娃走到趙思思面前遞給她，奶聲奶氣道：“姐姐，這是我和瑞瑞哥哥一起買的禮物，希望你以後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趙大力聽到這話沒忍住擦了擦眼角，紅着眼笑道：“這孩子可真懂事。”
小孩子的眼神不會騙人。
趙思思在看到洋娃娃時欣喜的眼神難以忽略，可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接，而是扭頭看向父親，直到父親笑着點了點頭，她才敢伸手去接過來，将嶄新的洋娃娃抱了個滿懷。
“謝謝妹妹。”趙思思笑容燦爛道。
方棠送完禮物就跑到方之淮身後，露出個腦袋，羞怯地回應：“姐姐，不用謝。”
唐瑞覺得方棠真的是個有趣的小孩，自己要去送禮物，送完後自己又不好意思了。
小朋友的情緒真是難以捉摸。
這一舉動鬧得四周大人都笑了。
相逢一場，遇見便是緣分。
唐瑞定了個餐館給趙大力和趙思思接風。
趙大力得知後說什麽都要請客。
唐瑞早料到是這種情況，所以遠的餐館并不貴，普通又實惠，菜量還驚人，三個大人兩個小孩點五六個家常菜基本就夠了。
唐瑞原以為方之淮會吃不習慣，卻沒想到平時在家挺挑剔的人這時候倒是不挑剔了，也跟着吃了不少。
席間，趙大力大致說了下自己以後的規劃。
“俺打算回縣城去，先給孩子找個學校上，再去看看有沒有工資稍微高點的工作，現在孩子病拖住了，感覺生活也有奔頭了。”
趙大力是真高興，喝了好幾杯白酒，本就黑的皮膚變得黑紅黑紅的，笑得一臉憨厚。
唐瑞多少能理解當父母的心，都希望孩子能夠過上好生活，正如他的父母一樣，當初為了他而選擇外出打工。
如果不是自己，父母應該也不會出事吧……
唐瑞羨慕地望着說話都不忘照顧趙思思的趙大力，垂下眼睑眸色黯然，悶悶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