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誓言與食言2

燈光暗淡的走廊，四周格外寂靜，只能聽到天花板空調傳來的嗡嗡聲響。

皮鞋在瓷磚發出的腳步聲逐漸清晰，一步一步踩着穩重的節拍停留在重症病房前。

透過門房狹窄的窗口，能看到裏面躺着的人紋絲未動，依舊處于昏迷當中，儀器刺耳的聲響用來證明這人還有生命體征。

短短不過兩天時間，卻恍如隔世。

張知年今年年初剛剛當選為年度創業最為成功的公司老總，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将公司做到上億資産流動，可謂年輕有為。

而這一切自然是離不開病房內那個陪他走過十年創業路的女人，他曾經的女友，如今的愛人，艾佳敏。

想到愛人還在病床上生死未蔔，張知年心頭絞痛，皮外傷沒有觸及神經，可他卻覺得思緒很亂。

回過身，張知年頹廢地坐在身側的椅子上，艱難地回憶起車禍發生的經過。

他和艾佳敏好不容易得閑去參加朋友的婚禮，地點就在鄰市，走高速也就兩個小時路程。

因為第二天還有項目要談，兩人沒有留夜，吃完飯便道別啓程了。

白日的天氣晴朗，一直持續到晚上五六點樣子逐漸陰沉，烏雲密布，想來是有場陣雨要襲來。

兩人并未多想，抱着一絲僥幸出發了。

張知年平時就勞累，外加喝了些酒，雖不至于醉的地步，為了安全着想還是由艾佳敏開車。

艾佳敏的駕照在上大學時便拿過，駕齡更不輸于張知年，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

只是平時自己開車慣了，看妻子開車總免不了多幾句嘴，開開玩笑，妻子偶爾反駁兩句，視線卻專注地望着前方，懶得搭理身側男人幼稚的行為。

上高速時，天色早已經黑透，窗外雨勢沒有退減的趨勢，一粒一粒逐漸變大，好些打在玻璃窗前留下深深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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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刷有規則地在玻璃擋板來回晃動，視野在朦胧和清晰中随時切換，這一切并未影響車內兩人的好心情。

“李總性子比較慢熱，明天談事情之前可以先去吃頓飯，酒桌盡量不聊工作，他對永安态度挺模糊，但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可以合作的。”艾佳敏思維清晰，語氣淡淡地叮囑。

張知年深深嘆了口氣，止不住感慨：“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總是喜歡把工作放在第一，有時候我就在想，我和工作放在一起，你指不定選的是工作而不是我。”

張知年說的不無道理。

雖說夫妻創業，沒必要分那麽細致，可兩人在感情上一向以理性為主，當初能夠選擇在一起，除了感情基礎牢固，更多的是雙方目标一致，是可以與自己比肩同行之人。

這在大千世界是很難尋求的。

永安科技有艾佳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名義上張知年是董事長，實際艾佳敏在公司也有話語權，只不過夫妻兩人如果有不同意見會關起門來說，而不是讓外人看了笑話。

十年時間，十年陪伴。

這在外人看來只有羨慕的份，甚至在業界也能稱之為夫妻楷模。

然而只有他知道，當初那令他怦然心動的愛情早已“葬身”在這十年的歲月間。

一開始的愛情是對彼此的欣賞，後來創業是将彼此當做最信賴的夥伴，直到如今公司成功上市，越做越大，兩人的感情也從愛情過早得發展為親情。

張知年早已忘記上一次同床共枕是什麽時候。

艾佳敏是個有輕微強迫症的人，自己第一次因為醉酒沒洗澡被拒絕睡床上後便賭氣般搬離主卧，睡在了次卧。

張知年想等着艾佳敏服軟，然而第二天醒來，艾佳敏照常做好早餐，對于昨晚的行為半句不提，聊的話題全是工作的事。

張知年身為一個男人，自然有野心，想把公司做大。但是他也有對家庭的渴望，而不是回家後還要跟老婆讨論工作雜事。

事業有成，軟玉在懷，是每個男人渴望的事情。

張知年記得自己那天在董事會毫不留情地駁回了艾佳敏連日撰寫的方案，只因為裏面有項數據有疑點，這點事其實可以回家談，但他那天氣過了頭，當着衆人面第一次沒給艾佳敏好臉色。

回家後，兩人關系低至冰點。

艾佳敏頭也沒回就去了書房改方案，他則獨自坐在客廳，無奈點起了外賣。

等外賣的間隙，實在無聊，心裏煩悶嘴就癢。

張知年從兜裏掏出昂貴的香煙點燃，吞雲吐霧。

這放在以前他是萬萬不敢的，因為艾佳敏不喜歡聞煙味，況且這兩年兩人也有備孕的想法，為了能夠提高受精質量，有在刻意調養身體。

煙抽到一半，張知年思想來去覺得自己是男人，得讓着老婆，于是先服了軟，起身去書房。

房門推開，能看到一個挺拔纖瘦的背影。

柔和的燈光落在艾佳敏側臉，她的眼尾有幾條淡淡的魚尾紋，那是年齡的象征。

張知年平時就看艾佳敏在保養，幾千塊的護膚品毫不心疼，而今才發現原來當初那個在路上匆忙趕課無意撞上自己的小女生已經長大了。

張知年想起了第一次見艾佳敏時的心動。

女生穿着一襲白色長裙，馬尾辮紮得高，随着她的動作在半空擺動。

那是陽光灑落的清晨，兩排銀杏林在微風下發出悅耳的聲音。

這人撞自己身上，也只是清清冷冷地一句道歉，再起身時看向他的目光淡淡的，沒有錯愕，更沒有慌張。

張知年自認為長得不賴，在院裏也有不少人追他，顯少人能看到他還不慌張。

眼前女生目光澄明清晰，仿佛一眼能看到人心底。

張知年這個時常混跡于各種學生會，早早學會趨于委蛇之人竟被看得有些窘迫。

後來張知年經過多方打聽，才找到艾佳敏所在的院系，追了小半年終于将這朵高冷之花拿下。

張知年是學的電子計算機，艾佳敏中文系兼經濟學雙學位。兩人在各自院系的成績并不差，能輕松保研，被不少人稱作良才女貌的一對。

一開始張知年還洋洋得意，後來聽多便麻木了。

任誰經常聽到別人誇他“你小子走狗屎運了，高冷女神都能拿下”心裏都不會很痛快。

張知年尋思，他又不差勁，拿下艾佳敏又怎麽了？

畢業後兩人放棄保研，選擇了創業。

艾佳敏學什麽都很快，哪怕文學系對計算機的認知只在“二級”水平，這人愣是買了不少書回來自學。

張知年負責開發程序，艾佳敏負責調研，撰寫報告，申請專利，文理搭配，幹活不累。

這十年，苦過，自然也甜過。不否認哪怕他們沒什麽感情了，卻是彼此最好的搭檔，朋友。

張知年無法想象艾佳敏有一天會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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