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野百合5

甜甜很喜歡馮倩這件事是程雨薇沒想到的。

她總覺得馮倩有魔力，明明不善言辭的人卻能夠将小孩子調教得服服帖帖。

自那以後，馮倩進出程雨薇家的次數逐日增多，等程雨薇回過神時，才發覺自己又不知不覺依賴上馮倩了。

這是不可行的，她已經長大了，不能将馮倩的好意當成理所當然，無法給予回報地索取，那樣也太自私了。

最終，程雨薇還是開誠布公地跟馮倩長談了一下午，然而卻沒有将馮倩成功勸退。

“小薇，既然甜甜也喜歡我，你對我的靠近并沒有想象中的排斥，不如我們給彼此一個機會，如何？等到哪天你要覺得不适，可以随時喊停。”

程雨薇忘不了馮倩說這話時受傷的眼神。

那本應是天上星的佼佼者，在愛人面前卻仿佛低到塵埃裏，連目光都在小心翼翼地探尋。

程雨薇沒試過喜歡女生，也确定在前二十八年的生命裏自己不喜歡女生，只是想到若那個親近自己之人是馮倩時，她似乎又能接受。

就這樣，兩人開始了長達一年的磨合，試探階段，直到去年年初，才正式确立在一起。

程雨薇重逢人生第二春，原本以為上帝善待于她，讓她重新擁有愛人的權利，卻在當年檢查出乳腺癌。

命運捉弄人的方式總是出其不意，偏偏選擇了最殘酷的一種。

程雨薇想起情人節那天，馮倩捧着一枚精致的戒指向她告白，求一場世俗所不能容忍的愛情。

程雨薇當時很沒出息地哭了，她沒想到在她三十歲時還可以重新擁有這麽純粹的愛情，而對象是她從小到大的青梅。

她永遠記得那天一向理智的馮倩紅着眼将戒指套進她指尖那刻，聲音低而緩地說：“寶寶，愛你這件事我從十五歲就學會了，一點都不難，請相信我會深愛你至死。”

程雨薇覺得這話熟悉，而後想起這是很多年前她還是少女時幻想永遠甜蜜的愛情，當時有些戀愛腦的她跟馮倩提過一嘴，沒想到經年已過，馮倩居然還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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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雨薇記不得那天哭了多久，是馮倩哄着她說了很多情話才止住的，兩人又躺床上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并且約定日後要把錯過的時光都彌補上。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彌補，如今這張檢驗單如同晴天霹靂，砸得她暈頭轉向，不知何從。

程雨薇第一反應是逃避，分手，她不想連累馮倩，作死提出各種要求為難對方，誰知被馮倩看穿了。

得知事情真相的那天，一直強裝鎮定的程雨薇像個迷路的小孩一樣緊緊抱着馮倩失聲痛哭了很久，她不想說出傷人的話，更不想看到馮倩難過的樣子。

馮倩這才得知程雨薇這段時間各種作死找她差錯的原因。

比起她的失望，其實程雨薇本人才更加難受，卻獨自藏着這個秘密這麽久。

“寶寶，你真想讓我走嗎？”馮倩緊緊摟住程雨薇，低聲問。

程雨薇在懷裏悶聲哭，聽到這話果斷地搖了搖頭，聲音啞然，十分委屈道：“可我不能陪你很久了。”

“那就當為了我，努努力，再多陪我一段路，行麽。”

“……好。”

馮倩沒有離開，程雨薇情緒比想象中好得快，理由很簡單，她不想将自己的負面情緒傳給馮倩，想在自己最後的時光好好陪着馮倩，給她留下一段圓滿的回憶，而後再不留遺憾地離開。

治療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從小就怕疼的程雨薇自那以後每天都在忍受病痛的折磨，從去年至今化療過很幾次，每次化療結束，這人面色便蒼白無比，原本紅潤的朱唇也毫無血色。

那麽愛美的一個人生生把一頭漂亮的長發剪掉了，甚至開始戒各種飲食，熬過了醫生所預測的半年時光，往後多的每一天對于程雨薇來說，都是賺的。

而今程雨薇的病情又開始惡化，醫生給她們下了最後通碟，甚至告知兩人癌細胞已經擴散，再化療也治标不治本。

病房內，兩人沉默地擁抱着，直到門房響起，主治醫生照慣例來查房，詢問下病人情況，走前看見程雨薇泛紅的眼眶什麽也沒說，只叮囑她好生休息，注意心情愉悅。

醫生離開後，馮倩哄着程雨薇喝了點粥填填肚子，才将人安撫好躺下休息。

“倩倩，你真好。”程雨薇縮在被窩裏，眨着那雙靈動的眼睛，笑眯眯地說。

“快睡吧，我就在這。”馮倩幫她掖了掖被角，目光柔和。

程雨薇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這人可能是真累了，睡不夠，一閉眼很快就傳來淺淺的呼吸聲，想來昨晚也沒怎麽睡好。

馮倩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注視着程雨薇，其實有一點程雨薇說錯了，回國時，她并不是沒有目的地靠近程雨薇，說起來甚至有點趁人之危的意思，并非君子所為，索性就沒有跟她交代。

她太了解程雨薇，心軟好說話，對付她這種人，就該溫水煮青蛙，循序漸進。

反正她的心思早已暴露無疑，也不必像從前那樣躲躲藏藏，不如趁這人恰好需要自己的同時，攻略拿下她。

程雨薇把她想得太好了，怎麽可能會有不求回報的喜歡。

不過是她的回報就是讓程雨薇愛上她罷了。

“小傻瓜，我哪有你想象的那麽好。”

晨曦的日光灑進窗臺落在病床的一角，給冰冷而死板的病房平添了一份暖意。

馮倩垂下眼睫靜靜望着程雨薇，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