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一早,蘇清予去學校接蘇季聽,蘇季聽聽到這個消息,不敢置信地和她确認了三遍,得到了三遍肯定的答案,然後蘇季聽全程一言不發。
蘇清予能理解,雖然蘇楠不是個合格的媽媽,但她也是蘇季聽的親生母親,她們一起生活了十七年。
蘇清予手握着方向盤,幾天沒好好休息讓她現在頭痛欲裂,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她的狀态不适合繼續開車。
她幹脆把車在附近找了個停車場停下,問蘇季聽打車怎麽樣,蘇季聽仍然沒說話,木然跟着她上了車。
下車的時候蘇清予要用手機付錢,掏出手機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開不了機了,只好找錢包,蘇季聽一聲不吭掃了付款碼。
她們姐妹一起上了醫院電梯,蘇季聽終于握住蘇清予的手,說了第一句話:“姐,沒事的,我剛才只是沒反應過來有些驚訝,你別難過。”
蘇清予覺得累,太累了,她嘆了口氣,嗓子有些啞,反握住妹妹的手,說:“不難過。”
她不難過,只覺得沉重。
男人去辦手續,他的大兒子在病房裏坐着,見蘇清予進來,和她說:“快把東西收拾了。”
蘇清予沒工夫跟他計較,說:“你帶聽聽去看一眼媽。”
大兒子向蘇季聽招了招手:“走。”
蘇季聽看了眼蘇清予:“姐,你不去嗎?”
“我把東西收拾一下,昨晚見過了。”
蘇季聽神色有些悲恸,她跟着大兒子走了,蘇清予留下整理蘇楠的東西。
不多,也就是一些生活用品,一個袋子就裝完,行軍床她送給了隔壁床的家屬。收拾完拎着袋子去找蘇季聽,男人牽着小兒子,和他大兒子都站在門口跟工作人員說話,蘇季聽從門裏走出來,眼裏還轉着淚。
男人不歡迎蘇清予靠近,喊着讓她這個殺人犯別過去,她只好駐足,蘇季聽抹了把淚走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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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的不算遠,蘇清予聽到工作人員說醫院下午就要把遺體轉運到殡儀館,讓他們先去交費,後續再和殡儀館那邊交涉。
男人和他兒子商量這會兒先去殡儀館,早點處理這個事兒,說完準備走,男人路過蘇清予,推了她一把說:“跟人家去交費。”說完走了。
蘇清予摸摸蘇季聽的腦袋,問:“你跟着我還是先跟他們走?”
蘇季聽握緊她的手:“姐,我跟着你。”
“好。”
去交完費,蘇清予帶着蘇季聽回了蘇楠家,仍然是以前他們一家四口的那棟房子,一樓,還有個小院子,只不過後來歸在蘇楠名下。
蘇季聽開了門,蘇清予跟着進屋,男人沒攔她,但她自覺地站在了門口,把蘇楠的東西放下。
男人和他兒子商量中午吃什麽,蘇季聽回屋取了個東西,又走出來,她們聽了一陣兒,蘇季聽說餓了,想吃面。
蘇清予跟男人說:“我帶聽聽出去吃飯,下午我們直接去殡儀館。”
男人瞅了她一眼,說:“自己看着辦。”
帶蘇季聽吃過午飯,蘇季聽拿出手機回消息,她看了一眼手機,擡頭說:“姐,楚楚姐問你怎麽樣了。”
蘇清予太陽穴刺痛了一下,她伸手揉了揉,開口道:“和她說一聲我沒事兒,過幾天就回家,讓她別擔心。”
“哦,好。”蘇季聽低頭回消息。
蘇清予想着要不要一會兒先去買只手機,聯系人也能方便一些。
蘇季聽回完消息,再次擡起頭:“姐,你別自責,不是你的錯。”
“我沒有自責。”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媽的病這麽嚴重,完全是她兒子氣得,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蘇清予沒說那晚上發生的事,輕輕嘆了口氣,只覺得腦袋更痛了。
随便買了只智能手機,把電話卡插進去,蘇清予又去銀行取了些現金,才跟蘇季聽去殡儀館。
她們到的時候那男人一家還沒到,但蘇楠的遺體已經到了,她就先進去辦各種手續。
涉及到葬禮怎麽辦的時候,男人帶着他大兒子姍姍來遲,開始指指點點,說他們希望盡快辦,親戚朋友都來了,最好明天就辦。工作人員說沒見過這麽急的,至少要後天再辦,一起火化。
男人看了看兒子,又去征求蘇清予的意見。
蘇清予詫異,說後天可以,事情就這麽拍了板。
然後男人拉着蘇清予去了提前看好的墓地,給蘇楠選墳,這時蘇清予才知道男人對她的态度怎麽突然好了,因為他選了一個夫妻雙*墓,需要她付錢。
經理笑顏如花地帶着他們去參觀了方位,依山傍水,确實不錯,但價錢也貴,要十幾萬。
蘇季聽全程黑着一張臉,她附在蘇清予耳邊說:“別給吸血蟲錢。”
蘇清予點了點頭。
經理人催着交定金,男人看向蘇清予,蘇清予為難地說:“叔,我就是一個小職員,沒這麽多錢。”
男人撇着嘴:“別裝,你哪是什麽小職員,你不說說自己做了什麽,這點錢都給你媽拿不出來?”
蘇清予掏出錢包:“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工資都替我爸還債了,身上只有一千塊現金,嫌少的話我也沒辦法。”
“就一千塊?”男人的大兒子問。
蘇清予把錢包展開,除了一千塊還有幾張借據,其餘什麽都沒。
大兒子又拉着男人去一邊說悄悄話,商量了半天男人才回來:“你只出一千塊,你媽的遺産你也別想分。”
蘇清予本來也沒打算拿什麽遺産,借據是她剛剛在銀行随便寫的,銀行卡她提前放在了包裏,防的就是這一出,但現在她也不想扯皮,只想趕緊解決問題。
她點了點頭,把錢掏出來給了經理。
男人這下對她更沒什麽好臉色,又補了一千塊,扭頭走人。
蘇季聽朝他罵了一句髒話。
出了殡儀館,男人和兒子先走了,蘇季聽和蘇清予說:“姐,我不想回那個家。”
蘇清予點點頭,她家和蘇楠家一個城南一個城北,中間隔了三十多公裏,走更快的繞城高速也要五十多公裏,回家也不合适,便在蘇楠家附近找了家賓館,開了個标間。
晚上郁楚又給蘇清予打了電話,接起電話,郁楚急切地問她在哪兒,蘇清予模棱兩可地說她在蘇楠家,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回去,然後快速挂了電話。
蘇清予和多郁楚說一句話,心裏就多一分負罪感,她閉上眼都是蘇楠瀕死時讓她發誓的樣子,她無法面對蘇楠,也無法面對蘇季聽。
蘇楠成功了,她用自己的死作為砝碼,換來了蘇清予對她愛女人這個事實的羞愧。
蘇季聽洗完澡走出來,見她臉色不好,關心了一句,蘇清予說她沒事兒,走進了浴室。
又是一夜無眠,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蘇清予頭痛的都要睜不開眼睛。
細數一遍今天要做的事情,然後把蘇季聽叫醒,她發現蘇季聽的枕頭濕了一片,蘇季聽抱着她哭了起來,她也回抱住妹妹,讓妹妹別害怕,無論如何都有她在。
昨天答應蘇季聽先陪她去蘇楠家把她的行李收拾走,以後蘇季聽就跟着她住。吃完早飯,她們步行去了蘇楠家。
小區是舊式小區,樓下擠着停了好幾輛車,家裏和小院子連接的門開着,兩個男人站在裏面抽煙。
蘇季聽皺起了眉:“他們家親戚。”
蘇清予提了一下肩上背着的包,和蘇季聽往前門走。
蘇楠的小兒子在院子裏和另一個小孩兒玩,似乎對媽媽死了還沒什麽概念,那個小孩兒指着蘇季聽說:“那就是你姐?”
小兒子說:“放屁,我沒有姐”。
蘇季聽在口袋裏攥緊了拳。
來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抱着個小孩子,不認識她們姐倆。
大兒子有了自家人撐腰,走過來硬氣地說:“別讓她倆進來,本來就夠晦氣了。”
蘇清予好聲好氣道:“讓聽聽去收拾收拾東西。”
“沒門兒,這個家跟她沒關系了,趕緊滾。”
蘇季聽火氣上來,喊:“這是我媽的房子,我憑什麽滾,該滾的是你們。”
剛剛在院子裏的兩個親戚聞聲也走了過來。
大兒子嘿了一聲,擡手想推人,蘇清予把蘇季聽擋在身後,肩上挨了一下。
青年的力氣大,她被推得直往後退,大兒子步步緊逼,嘲諷道:“你們也有臉說這是誰的房子,不是你姐把你媽氣死,你還說不出這話。”
蘇清予不想惹事兒,擋在蘇季聽身前:“讓我和聽聽去拿了她的東西,拿完我們就走。”
“你們倆,一分也拿不到,想都別想。”大兒子嗤笑道,“你這個同性戀,別來我面前惡心人,跟女人親嘴,是不是還跟女人上床啊?怎麽上床?哈,你這種女人誰敢要,趕緊滾,再不滾動手了。”
蘇清予腦子嗡嗡作響,她眼睛有些花,低頭閉了下眼,好像聽到不遠處有汽笛聲,什麽車在樓下停了,可這不關她的事,她需要集中注意力。
三個大男人擋在她們面前,蘇季聽拉着她,她感覺到蘇季聽有些害怕,所以她現在不能害怕,她必須保護妹妹。
深吸一口氣,蘇清予又說:“我和你保證,拿完東西就走,讓我們進去。”
青年生氣了,粗喘一聲,一巴掌揚了下來,蘇清予被打得頭偏到一側,臉上火辣辣的疼,她感覺有血從鼻子裏流出來,蘇季聽吓得驚聲尖叫。
霎時間,有什麽人從遠處跑了過來,把蘇清予抱進懷裏。
“清清!”
蘇季聽驚喜道:“楚楚姐!”
“不會你這娘們兒就是跟她一起亂搞的吧,幹什麽?給賤女人撐場子來了?”
郁楚沒理他,她穿了一件黑大衣,不顧衣擺蹭在了地上,直接蹲了下來。
看清蘇清予的臉,郁楚瞬間惱怒,目光下斂,站起身環視一圈,然後走向外面的雜物堆。
她抄起一把椅子,用力砸在地上,椅子“哐”的一聲四條腿分了家,外面兩個小孩兒吓得瑟縮着躲在了車後面。她提着手裏的凳子腿,眼神掃過來,直直沖着青年走過去。
青年被她的狠厲的氣勢吓到,向後退了一步,但他似乎不相信一個女人能對他有什麽威脅,依然叉腰站在門口。
郁楚眉梢帶怒,蘇清予想起身攔她,卻被蘇季聽摁住了。
在場可能誰都沒想到,郁楚的棍子敢敲到青年的腦袋上,被敲的人、他身後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這一棍子掄得幅度大,力氣夠足,青年挨了一棍,腦袋瞬間見了血,他捂着頭呼痛。
郁楚用帶血的棍子怼着青年的胸,冷聲道:“什麽人你都敢動?”
身後兩人推開青年要上前,郁楚又是一棍子朝青年胸口打去,棍子剎那間被敲斷,分成了兩半,青年再次痛叫一聲坐在了地上。
有句俗話說,不怕硬的就怕橫的,原本兇神惡煞的兩個男人被吓懵了,一時間不敢動做。
郁楚把手裏的半截木棍丢了,跟蘇季聽說:“聽聽,先帶你姐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