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中午蘇清予和蘇季聽一起躺着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她從床上掙紮着起身，腦袋疼得快要爆炸。
她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看時間，卻看到一條微信，郁楚發來的。
“清清，明天可以陪我去看電影嗎？我不小心買了兩張票。”
蘇清予想起她們還沒在一起時曾經一起去看過電影，當時郁楚對她說：“清清，明天陪我去看場電影吧，我一個人不敢看。”
蘇清予知道最近上映了一部恐怖片，沒想到郁楚喜歡看這個類型的片子，又想着自己也沒什麽事兒，就答應了。
結果第二天蘇清予看着手裏電影票上的影片名字，怎麽都沒想明白，看科幻喜劇片怎麽會害怕。
想着想着，蘇清予彎起的唇角落了下來。
她給郁楚回消息拒絕了邀請，并将她的微信也拉進了黑名單。
蘇清予心想，她已經做的這麽絕了，小楚這麽灑脫的人，應該會讨厭她，然後盡快放下吧。
周日下午蘇季聽讓蘇清予把她送回了學校，她說自己這幾天已經振作起來了，但仍然很擔心蘇清予的狀況。蘇清予說她只是想到了過去的事情再加上結束戀情情緒低沉，過兩天就好了，讓她放心學習，好好準備期末。
蘇季聽走了，家裏只剩蘇清予一個人。
郁楚一天沒有來找她，她回家後趕工完成了一個企劃案的PPT，洗漱完躺在床上準備早些睡覺，畢竟明天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對組會。
蘇清予已經想好了，這件事結束就去跟雲昭遞交辭呈，或許她能勝任這個崗位，但她已經不再适合待在這家公司，不然會給很多人帶來困擾。
她很想念郁楚的聲音，上次見面時郁楚壓着脾氣，那種明顯聽得出很委屈，卻又故意假裝發狠的語調她還清楚的記着，她清了清嗓子，嘗試按照記憶中的語氣模仿郁楚說“全部”，模仿完覺得一點都不像，又發覺自己傻的好笑，笑出了聲。
但很快她就不笑了，下床關上了卧室門，打開床頭燈，她開始害怕完全漆黑的環境，蘇清予總幻想角落裏有一雙眼睛在監視她，如果她側躺，那雙眼睛就在身後，如果她平躺，那雙眼睛就在四周，于是她與客廳取了一個沙發靠背，幹脆坐着睡。
可她一閉眼，那雙眼睛的輪廓卻更加清晰，是蘇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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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壓抑多年的感情，在生養她的母親明說不要她留下的那一刻沒有崩潰，就連父親自殺獨留她面對困難重重的生活的那一刻沒有崩潰，卻在蘇楠死後徹底迸發了。
她不明白，蘇楠到底有多讨厭她，在死之前都要為她套上一層折磨她的枷鎖。
她将無時無刻不看到蘇楠的影子，永遠被沉重的枷鎖桎梏。
蘇清予堅強了二十七年，現在堅強不下去了。
睡不着，蘇清予下床提筆手寫起辭呈，她還沒想好未來怎麽辦，蘇季聽還有一年就要高考，她可以先休息幾天，将就着找個清閑的班上，等高考完再賣了這套房子，去蘇季聽上學的城市落腳，有盛澤的工作經歷，找工作對她來說不難。
然後再看着蘇季聽立業成家，或許她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但蘇清予不會有了，她不會結婚，也再難談一段新的感情。
郁楚給她的感覺是永遠無法消弭的，她開始相信至死不渝的愛。
整整一夜未眠。
清晨從床上爬起來照鏡子，蘇清予以為自己見了鬼。
她塗了厚厚的遮瑕才遮住黑眼圈，口紅也用了比較鮮豔的色號，甚至用心畫了眼妝來提氣色。
因為狀态不好，手機提示今天有雨，她再一次沒開車，打車去了公司。
許希桐今天有些怪異，總是躲着她走，不過其中原因她猜得大差不差，待會兒的組會恐怕許希桐又要背刺她一回。
這次的組會雲昭也參加，先由各部門負責人員做了工作彙報，這階段任務超額完成，然後開始制定下階段的任務并商讨工作計劃，其中非常難處理的是帶有缺陷的房型，
當市場的人讨論的如火如荼時，蘇清予挪動了一下椅子，許希桐緊接着立馬舉起了手。
“雲總，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雲昭點點頭，讓許希桐大膽說，蘇清予根本沒想起身，只是把腿翹了起來，側目認真聽許希桐接下來講什麽。
果不其然，她看到自己傳給許希桐那份企劃的出現在了大屏幕。
許希桐吞了下口水，開始走到前邊介紹“她的”企劃，可能是緊張過頭，她根本不敢直視蘇清予的眼睛。
這不要緊，蘇清予就沒想為難她，坐在下面認真聽講。
但很快，有人發現了不對。
項目經理打斷了許希桐的話：“許秘，你這數目錯了啊，鋼和水泥的價格都弄混了，況且你說的這些他們銷售也都知道，不都是些常規銷售手段嗎？根本就治标不治本。”
蘇清予早就料到，如果許希桐感受到她和Tasmin的威脅，又已經被蘇清予發現是她在背後搞鬼，絕對會借此機會險中求富貴。而她學法律出身，續寫她給的那份建築銷售企劃時根本不會多考量，只粗略檢查一遍，就按照原有的思路往下寫，就連蘇清予改了數值，恐怕許希桐都不會發現。
沒想到她真的沒有發現，蘇清予不由感嘆，許希桐是有膽識，但這時候難免太大意了。
被項目經理當衆反駁，許希桐尴尬得下不來臺，臉上挂着的笑都僵硬了。
蘇清予站起身：“您原諒許秘吧，她也是第一次參與實務工作，您再說新人以後都畏手畏腳了。”
項目經理嘿嘿一笑，撓頭說蘇助說得對，新人還是需要勇氣。
許希桐向蘇清予投來感謝的目光，她以為蘇清予在為她解圍，為蘇清予的寬宏大量感動不已。
但蘇清予接着說：“既然許秘講完了，也讓我這半個新人大膽發言一次吧，雲總。”
雲昭打量她一眼，做了讓她過去的手勢，她很期待蘇清予要說什麽。
蘇清予将電腦連接屏幕，放出了自己的材料，內容與許希桐的完全不同。
許希桐從她走到桌前那一刻就石化，她着實沒想到蘇清予居然會算計自己，更沒想到蘇清予這樣的好人會算計自己。
可她這回真的想錯了，蘇清予不用腦子，光做大善人怎麽可能坐到這個位置？
“……所以，首先我認為接下來可以嘗試減少傳統廣告投入，通過與高端時尚品牌合作拍攝宣傳片的方式，運用新媒體吸引客戶，為缺陷房型增加特色，既無需降低過多售價，又不會拉低樓盤整體檔次。具體來說，我認為我們可以裝修出樣房，再與鶴亭合作，找專業影視團隊拍攝一部短片，将展廳與住房結合，主打特點就是時尚與個性，借鶴亭發售春夏限定的時機與時裝周的熱度，讓與衆不同的缺陷房型在網絡上‘火一次’，但一定要是最能吸引人的裝修……其次，可以适當在公攤面積上減負……各位有建議盡可提出讨論。”
全部講完，蘇清予對上雲昭欣賞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這半個月以來努力查找資料、調研市場的功夫沒有白費。
她摒棄傳統樓盤銷售模式，試圖開拓新的方法，當然，這其實是前段時間郁楚給她的啓發，真正要感謝的人應當是郁楚。
組員聽完都在考慮可行性，雲昭沒說話，項目組張鼓了掌，說什麽年輕人的時代，就要用年輕的方式做宣傳，還發表了一下意見，誇獎蘇清予準備工作細致，理由充分，最後他認為可行。
後面大家也紛紛在此基礎上擴散思維，建言獻策，最終雲昭決定讓他們兩天後再開一次組會，這幾天都把建議書面化，下次組會完了給她一個最終方案，會就這麽散了。
雲昭先出了會議室，蘇清予一會兒還要去給雲昭做工作彙報，卻不着急走，慢慢收拾東西。
許希桐臉色很難看，她一直坐在原位，有人去安慰了她兩句，她笑了笑說不在意。
有多不在意？大概就是人們都離開了，只剩蘇清予和她還在會議室裏。
“清予，你故意的。”許希桐開了口。
“是啊。”蘇清予直言不諱，坦然承認。
許希桐咬着下唇，沒有講話。
“你怕我搶了你的位置。”
蘇清予讪笑一聲：“大概吧。”
“桐桐，其實我并不是特別肯定你會直接用我的企劃，你完全可以不這樣做，我給過你機會了。”
“裝什麽，你不都發現了嗎？散布流言的人是我。”許希桐站起身，氣憤道，“當時不拆穿我，卻給我下套，手段高明啊蘇清予。”
“如果我當時拆穿了你，今天你還能站在這裏跟我講話嗎？”蘇清予直視她，“桐桐，你仔細想想，如果真如你發給劉主管的那樣，雲總到底是會厭惡我，還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妹妹而保護我。”
許希桐咬牙切齒道：“她妹妹可是大模特，就算雲總再跟你親近，怎麽可能接受你，你會毀掉她妹妹事業的！她一定會處理掉你。”
蘇清予整理好手中的紙張，合上電腦：“你在雲總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她最讨厭讓她處于被動地位的人，先處理我還是先處理你，恐怕不能這麽肯定吧。”
“哈，那你現在又裝什麽大度，不如早就把我炒了，何必來今天這一出？假惺惺。”許希桐鄙夷道。
蘇清予搖搖頭：“你畢業後一個人在這邊立足，這份工作無論從薪資還是職位上來說，都找不到比它更好的，我本意并非讓你離開盛澤。”
“桐桐，從你對我起了心思那一刻起，我們就不再是朋友，讓你繼續留在盛澤不過是我對你的憐憫，你當然可以選擇不要，立即去辭職。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來公司一年半，你還不知道為什麽沒人敢往我頭上踩嗎？”
蘇清予像是不甚在意似的，泰然自若講出這句話。
許希桐沒說話，直愣愣看着她。
“因為我根本就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我對你好，你卻以為我對誰都這麽好。”蘇清予抱起電腦，從她身邊走過，“我會起訴你，但這是我們的私人問題，不會牽涉到公司。”
與許希桐說完話，蘇清予只感覺筋疲力盡，她回辦公室整理了一下東西，又去了隔壁辦公室，敲響雲昭的門。
雲昭正在跟人說話，她稍等了片刻才進去。
今天做工作彙報格外輕松，雲昭聽完沒別的話，只是誇獎她越來越像路言。
蘇清予沒有謙虛，說徒弟随師父。
雲昭撐着下巴，打趣說：“按道理說，我才是你師父。”
蘇清予笑了下：“雲總說的是。”
“今天大放異彩啊，清予，出了氣舒服了？”雲昭笑道。
蘇清予沒回答這個問題，她把手裏捏着的信封放到雲昭桌上，單刀直入道：“雲總，很感謝您對我的培養，我也很榮幸能與您一起共事，但最近家裏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以後打算和妹妹換個城市生活，所以……很抱歉，雲總，這是我的辭呈。”
雲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用食指和中指把信封拖過去，問：“出了什麽事，方便和我講嗎？”
蘇清予搖搖頭：“對不起，雲總……”
“我知道了。”雲昭表示理解，但她仍感到不悅，尤其蘇清予半個月前剛讓她不悅過，“清予，我很需要你出衆的能力，所以我希望你也給我一個機會，先放一周假吧，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再給我回複也不遲。”
“雲總，我已經想清楚了。”
雲昭擺擺手：“我向你求愛時你沒給我機會，這次總要給了吧，難道我們并肩作戰的感情還不值得你為我多留戀一下？行了，出去吧。”
蘇清予無法，只好先出辦公室，手剛摸到門把，雲昭又叫住了她。
“下午別出現在公司，想到你要辭職就心煩。”雲昭面色不虞道。
蘇清予應聲說是，拉開門走出辦公室。
她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窗外陰仄仄的天空，和那些令人心情憂郁的沉悶的雲，思慮要不要回家。
晨霧還未散盡，滴滴水珠凝結在玻璃邊緣。
要下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