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是山中人(四)

阿涼給的幹糧味道意外得不錯。

坐在草地上一邊啃幹糧一邊閑聊,劉煜明開心得差點轉圈圈。他啃完幹糧,就着阿涼給的水囊喝了口水,忍不住問道:“你沒土地,這裏也沒賣東西的,日子好過嗎?”

“好過啊,有什麽不好過的。”阿涼笑了起來,“村裏面嘛,收成好大家就多吃點,收成不好大家就少吃點。好在這幾年收成都不錯,大家也樂意多給我點糧食。說起來,我的日子大概是村裏邊最滋潤的啦。至于其他東西,我們可以去鎮上買。”

“甄家村離鎮上遠得很吧?”劉煜明回憶了一下這個小村莊的地理位置,問道。

“是啊,遠着呢。”阿涼喝了口水,三兩下把手裏的幹糧啃幹淨,方才道,“不過平時也有貨郎來村裏賣點小玩意兒,就那麽幾個,村裏人也熟,要什麽托他下次帶來就是。鎮上去的也不多,村裏面自給自足,确實也沒必要過去。”

“也沒幾個念書的嗎?村裏面好像沒有學堂?”劉煜明好奇道。

“當然沒有,哪有閑錢開學堂啊。”阿涼攤手,“地方又偏,去鎮裏讀書也不方便。村裏邊現在讀過點書的就我一個,農閑的時候我盡量教他們點,但哪怕是小孩子也要幫家裏幹活,沒什麽空,教一天歇一個月的,最後什麽都沒學到。”

劉煜明沉默了一會兒,看看天色,道:“現在是未時了?”

阿涼也看了看天空,點頭。

劉煜明站起了身,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也該告辭了。”

阿涼便笑了:“一路珍重。”

劉煜明反而愣住了,傻乎乎地問道:“不是,呃,阿涼姑娘一點都不奇怪嗎?”

“有什麽可奇怪的,”阿涼再次笑起來,“你們肯定是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我們還鬧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只能盼你們平安了。”

劉煜明讷讷道:“謝、謝謝。”

他想了想,摸出幾錠銀子,道:“阿涼姑娘,麻煩你帶回去給村長吧,好歹是點心意,畢竟你們幫了我們那麽多。”

阿涼并不伸手:“不用,你路上用得到。我們村還是以物換物的多,用不到這麽多銀子。真要給,等你再回來的時候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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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煜明愣了愣,笑得有了幾分如釋重負的意味:“多謝阿涼姑娘,承你吉言。”

阿涼點了點頭,想了想。劉煜明把背簍卸下來還給她,她伸手接過,從裏面翻出來一個小盒子,遞給他。

“止血的,效果不錯,你們這種身份應該用得上。之前的傷應該好了吧?”

“好了,謝謝你的藥。”

“不客氣,”阿涼嘿嘿地笑起來,“我就知道我爹的藥很靈。”

如此告別,阿涼孤身一人繼續采藥,并早早下了山。等回到村中,李成德與孫淩雲見只有她一人回來,紛紛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村長問過了阿涼事情原委,面色複雜地嘆了口氣,轉身去給剩下的兩位客人準備晚飯。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

第二天中午,有村民在田邊發現了傷痕累累、生死不知的劉煜明。

他傷得實在太重,村民連伸手都不敢,連忙把附近的人都喊了過來,讓他們去村裏叫人。很快,村長夫婦和兩個道人便趕了過來。阿涼昨天采了不少藥,今天還留在家中處理,就沒再上山,正好被人叫來救命。

她背着背簍匆匆趕到的時候,其餘人已經到齊。閑雜人等被村長趕回了地裏,只剩村長和兩個面色鐵青的道人。阿涼不敢耽擱,連忙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掀開劉煜明的袖子把脈,而後松了口氣。

“還活着,有救。”

一句話落下,村長已經松了口氣。孫淩雲和李成德不了解阿涼的醫術,面色依然難看。阿涼取下背簍,從中取出一包金針、一包銀針,并瓶瓶罐罐數個,動作從容地開始了下一步行動。

她動作輕柔地慢慢将血污粘連的衣物從傷口處輕輕摘開,挑了一瓶藥水清洗,再塗好藥敷上紗布。片刻後,她将被血染到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衣物扔到一邊,轉頭從背簍裏拿出繩索,招手叫村長幫忙。

于是,在兩個道人略帶疑惑的注視下,村長跑去砍了好幾根竹子,和阿涼一起用繩子将它綁好,做成一副簡陋的擔架。忙活完了,阿涼擦了把汗,擡頭對二人微笑道:“傷勢雖重,好在沒有傷到要害,可以搬動。勞煩二位将劉道長擡回去,動作要輕柔,別讓傷口崩開。”

一直沒幫上忙的二人連忙道謝,将劉煜明擡上了擔架。

二人走在前面,村長與阿涼跟在後面。阿涼把所有東西收好,放回背簍,小跑幾步跟上。

孫淩雲一直沉着臉一言不發。他走在李成德後面,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阿涼的面色很平靜。

無悲無喜。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孫淩雲知道這可能只是自己腦補過度。但那個妖物與阿涼如此相像,他不能不有所懷疑。加上阿涼此人雖無明顯疑點,卻很有幾分怪異,他難免有所顧忌。

偏在這時,李成德回頭看了他一眼。孫淩雲飛快地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面色如常地繼續往前。

當晚,劉煜明一直昏睡,李成德與孫淩雲徹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阿涼便來重新診斷。她開了內服藥,親自煎好,并幫着給劉煜明灌了下去。孫淩雲與李成德帶着黑眼圈一言不發,實則盯緊了阿涼的每一個動作。

劉煜明是中午醒來的。

三人在屋中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麽,但很快,李成德離開村長家,去了地裏,拉住了村長的兒子。

“能幫我們送一封信嗎?”

青年男子有些驚訝。他搓了搓沾滿泥的手,猶疑着看了眼父親。村長從旁邊地裏跑過來,聽了原委,沉默了片刻,對兒子嘆道:“你去跑一趟吧。一切小心。”

男子依然有些遲疑。

村長幽幽嘆氣:“那妖怪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對我們下手……總得做點什麽。三位道長走不了,我們說不定還能試試。”

于是第二天,借口要去鎮裏買東西,村長的兒子背着包裹離開了。

包裹裏的東西不多。幾件衣服,幾錠銀子,一個身份牌,一封信。

村長和兒子在村口說了半天的話,男子才轉身離開,背影頗有幾分決絕之意。村長倚在那塊石碑旁,眯着眼看兒子的背影,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甄家村”三個大字歷經風吹雨打,漸漸看不清原貌。村長低頭看了它一眼,伸手撫了撫,長出了一口氣。

……

劉煜明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醒來時他的臉還是慘白的,嘴唇幹裂,面容憔悴。阿涼來得很頻繁,有的時候帶着藥,有的時候帶着她收藏的食材,親自下廚給劉煜明補身體。轉眼三天過去,劉煜明已經能下地,面色也紅潤起來。

劉煜明醒來後,李成德與孫淩雲看阿涼的目光便柔和了許多,但疑慮尚存。阿涼似乎毫無所察,還專門上山給劉煜明找合适的食材與藥草。

這些天,原本恐慌不敢離村的村民陸陸續續開始嘗試出村走動。

什麽都沒有發生。

仿佛那些道人的死、劉煜明的負傷只是一場夢。仿佛根本就沒有什麽狐妖,一切都只是三人的臆想。

村長頻繁地上山眺望,殷切地等待兒子的消息,眼裏的光一天比一天急切。他害怕兒子一去不回,又不敢讓旁人發現他的不安,話越來越少,阿涼和村長媳婦都看出來了,也不好多說,只能變着花樣做好吃的,變着方式說好話,給村長寬心。

劉煜明扶着牆往窗外看,面色平靜。

“阿涼!”他忽然眼前一亮,招呼道。

阿涼微怔,轉頭看見劉煜明,連忙跑了過來,笑靥如花:“怎麽了,在等我嗎?”

劉煜明耳朵悄悄紅了紅,笑道:“算是吧。我就是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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