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宮(二)

澤煊聽了這話卻底下頭,像是譏諷又像是無奈的喃喃自語道,“看,我的确是瘋了,你們倆長得一點都不像。”

接着又是一陣心酸的笑容,許久,他終于說道,“也是,他死了。”

他又接着說道,“可是,他是宣國太子,你是丞相之子,你說你不認識,是不是太刻意了?”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沒什麽好刻意的。”雲哲也不想跟他解釋,他抽出手之後就一直轉身背對坐在地上的澤煊的,根本沒有再看他一眼。

可是手松開之後,溫度瞬間的流失就像是再次被黑暗吞噬一般。

“雲哲……挺好……”澤煊踉跄的站起身來,因為身高比雲哲高了太多,他只好稍微彎下腰,低聲在他耳邊用極其魅惑的聲音呵氣如蘭道,“我啊,不喜歡女人,你姐姐,我不感興趣,我反而喜歡你這種柔柔弱弱的小少年,這才會讓我覺得,很有欲望。”

然後,放肆而鬼魅的嘲笑聲,伴随着烈酒的熾熱氣息回蕩在耳邊,揮之不去。

果然,他還是以前的性格,張揚,肆意,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

雲哲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說道,“可以。”

笑聲戛然而止,澤煊的嘲弄也僵在了臉上。

“可以……?”他又不可置信的重複了這兩個字,因為他本來就是随口說說而已,他其實對誰都沒有興趣,若不是一眼把這個少年認成了澤箬,他才不會跟他說這麽多。什麽娶丞相家的女兒可以壯大自己的勢力也是随口編的理由,無非就是想随便娶一個人好讓那幫催婚的老臣們閉嘴罷了。

雲哲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嫁給你。”铿锵有力,完全不像是一個少年該有的氣魄。

“奧?”澤煊饒有興趣的眯起了狹長的雙眼,終于認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少年,不過十八歲剛剛成年的樣子,這樣的沉穩和出衆的氣質,很讓人費解,況且也太像那個人了。

像到幾乎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算容貌完全不同,他還是一眼就把他當成了那個人。

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他,不可能是那個人。

是不是又如何呢,他現在已經被這個少年吸引的完全移不開目光了,就算不是他,他也娶定了!

澤煊擡手捏起他的下巴,嘴角微微勾起,邪魅一笑說道,“明日,朕親自去接你!”

……

很多年了,宣國的都城宣歌城都沒有這麽熱鬧了。

上次這樣的萬人空巷的盛況,還是三年前,景瑞新帝繼位的時候,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自己的君王會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君主,可誰知,卻是一個整日沉迷酒色玩樂,從來不理會政事,使得大權旁落的敗家子。

而今日,這位年二十又五的君王,終于要成婚了。

本來,子民們早就不關心景瑞皇帝到底每天在幹嘛了,成婚與否跟他們也毫無關系,所有人好奇的是,景瑞皇帝,真的要娶一個男人嗎?

以前所有的皇帝,納妃娶後都是把那個女子八擡大轎迎入宮中,從來沒有人見過,哪個皇帝,是騎着馬,親自來接的。

丞相府門前,人群早已被官兵給趕走了,雖然那群人真的很想看男人娶男人是什麽樣子,可是,還是保命比較重要……

門口,雲亦和雲姍,還有那些下人們,都一身鮮豔的紅色,明明是喜慶的場景,每個人臉上卻都高興不起來,也只有知道真相的雲姍,稍微不那麽憂郁。

雲哲卻站在人群的最後,只有他,沒有穿紅色。

他沒有穿嫁衣,也沒有戴上蓋頭,他依舊是平常那副打扮,一身鴉青色素衣,他喜歡青色,是那種暗沉的青色,不鮮亮卻很素雅,他也就只有頭上的束帶,他換成了紅色。

他不想穿,誰也說服不了他。

澤煊騎着馬走在最前面,很巧,簡直是心有靈犀,他也沒有正常的婚服,而是身着一身殷紅的禮服。殷紅是血的顏色,它不同于正常的紅色,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種鬼魅的氣息。

所有人看到他的瞬間,齊刷刷的跪下,說着恭迎的套話,可他什麽都聽不見也看不見,只能看到,人群的盡頭,一身素白的他,帶着那倔強的和那個人一模一樣的眼神,遠遠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騎着馬慢慢的向他走來。

今天的澤煊,不再是昨天那樣,披頭散發又癡又笑像個瘋子一樣,一身修身漂亮的禮服和高高豎起的發冠都把他的面容映襯的精致無比,仿若一塊精致無暇的美玉一般,讓人移不開目光。

澤煊,從小就是個美人,應該說他們倆兄弟都有些相似的容貌,可是澤煊的眼睛更妖一些,臉更精致一些,有一種勾人心魄的美,讓人一眼就能失了魂魄。而他的左眼下方,還有一顆黑色的美人痣,把他的面容襯得更加妖媚了。

如今長大了,更是害人不淺。

“上馬。”澤煊伸出手,對還站在原地的雲哲發出了命令。

雲哲沒有說話,很聽話的握住了他的手,上了馬。

此刻陽光正好,稀碎的光斑灑在澤煊妖豔俊俏的側臉上,他忽然笑了,回身,就印下了一吻。

衆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男人親男人,怕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年頭,真的是世道變了啊!

雲哲下意識的趕緊推開了他,低頭惡狠狠的說道,“你瘋了!這麽多人看着呢!”

“看?朕高興怎麽了?你從今天起就是朕的王妃了,朕就要當着所有人的面親你怎麽了!”

“無賴……”雲哲的臉燙的像是火燒一般。

澤煊沒有再理會他的态度,而是策馬揚鞭,潇灑一揮手,一聲低沉而有力的的“駕”,馬兒就沖過人群,載着兩人絕塵而去。

這皇帝,也太會玩了,把這麽一大幫子丢在這,自己載着媳婦跑了?這迎親也真是史無前例,荒唐至極,也只有景瑞皇帝敢這麽玩!

因為速度太快,雲哲怕自己被甩下去,不得已,只能拽着澤煊腰間的衣服,以防自己掉下去。

呼嘯的風已經讓他發不出聲音了,因為他一張口,風就會把他的聲音吹走。

所以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雲哲還以為他會帶自己去什麽地方呢,結果就是甩開其他人,自己先回宮裏而已。

禮部尚書和禮部侍郎早已在暮雲殿門口恭候多時了,但是看到皇帝一個人載着丞相家二公子回來,還是有點懵。

迎親的人……人呢?

澤煊帶着雲哲,越過一群不相幹的他從來不放在眼裏的人,走到最裏面臺階上站着的一個人面前站住,輕笑道,“南風俊,朕今日大婚高興一些嘛,整天板着臉顯老呢!”

南風俊聽了這話,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沒有說話。他是當朝太師,也是今日婚事的執事官,雖說權利很大,但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樣子,可是不茍言笑的嚴肅表情卻把他整個人顯得年長了許多。

雲哲進來剛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血液在沸騰,仿佛什麽在自己體內燃燒一般,熾熱而疼痛。

南風俊,很厲害的一個人,四年的時間,就從一介平民爬到了太師的位置,還如此的年輕,沒有點手段常人根本做不到。

讓他熱血沸騰的不是他的能力,而且因為自己的死,也跟這個人有關,是他們倆聯手,害死了自己。

“玩夠了沒有?”南風俊終于說了這幾個字,聲音很低沉,甚至比雲哲的語氣都要冰冷,而且他一向面無表情,幾乎看不出他任何情緒。

“沒有,當然沒有!怎麽,南風俊,朕玩朕的與你何幹?大不了你看不慣朕把朕廢了啊,大權不是在你手裏嗎,六部尚書全聽你一人調遣,謀朝篡位皆是看你心情,朕怕的要命呢!”

廢了他?南風俊知道他是在故意挑釁自己,新帝才登基三年,政局不穩,他才剛把三省六部收入麾下,勢力還沒穩定,想要廢帝,怕是還要再等上幾年。景瑞皇帝荒唐雖荒唐,但從無過失之處,頂多算個昏庸無能,還沒激起太大的民憤,此刻廢帝名不正言不順,只會坐實謀反的罪名而已。

當然他南風俊也不在乎名聲,換作是以前的自己才不管是不是謀反他定要血洗這皇城,可是當時實力不夠,如今的自己早已有了謀反的實力,卻再也沒這個心思了,與其謀反,不如等過幾年廢帝,反正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等三年。

而此次皇帝大婚,雖不是他的意思,但是他也不怕景瑞皇帝跟丞相聯手,反正所有權勢都捏在自己手上,丞相雲亦也只是徒有其位罷了,就算他們兩家聯姻又怎樣,丞相懦弱,景瑞昏庸,如此秉性也不可能掀起大風大浪。

他只是沒想到澤煊會娶一個男人,真是荒唐至極!就算跟自己沒關系,他還是覺得有失體統,更何況澤煊剛才又那番挑釁,他當然不能就此罷休。

于是南風俊開口對澤煊身後的雲哲說道,“堂堂男子,不知廉恥!”

這話雖不是在說澤煊,但他聽了心裏很不爽,正要反駁,雲哲卻擡了眼眸,看了南風俊一眼。

這個眼神……南風俊心裏一驚,很眼熟……哪裏見過。

“聖旨已下,君命難違,為臣只得奉命行事,不能跟大人您比,可以恣意妄為,不顧君臣身份。”大殿很寂靜,所以雲哲的這句話,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南風俊完全沒想到,這麽一個文弱溫順的就像一只兔子的少年,能字字誅心的說出這種話來。

南風俊也不想繼續糾纏,反正他本來就不是什麽能說會道的人,也不屑于靠言語致勝,于是正色道,“陛下,大臣們恭候您二位多時了,該是行禮的時候了。”

“行禮不必了,麻煩……”澤煊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直接洞房吧。”

“哼,看不出陛下這麽性急!“

“南風俊,以前朕不想搭理你,你以為你能處處管着朕嗎?”

“陛下要是嫌臣事多,可以下旨殺了臣。”這話說的很硬氣,而且跟剛才澤煊說讓他廢掉自己的時候的語氣一模一樣,畢竟他知道,澤煊肯定不會殺他,起碼現在不會。

一旁的雲哲看他們倆一副要吵起來的架勢,淡淡的說道,“不必争論,古往今來,禮大于一切,嘉禮雖不及祭祀禮隆重,但也極其重要,所以,必要的形式,還是要走一下,否則等同于虛設,婚嫁,毫無意義。”

此話一出,澤煊一臉驚愕。

什麽!自己媳婦竟然幫着外人!

“對啊,對啊……”大殿下的衆人也皆是贊同雲哲的說法。

一群只會趨炎附勢的烏合之衆!

行禮,無非是行結拜之禮。拜天地,呵,他澤煊才不信鬼神,為何要叩拜這些虛無的東西。拜父母,自己的父母早就逝去,一般是執事管代替,而南風俊就是執事管,他才不想拜他!夫妻對拜……澤煊這個還能接受,但是世俗禮儀這套形式,他就是不想遵守,人活着是為了自由,不是為了這些虛無的禮數和別人的看法。

雖說自己不喜歡這套禮數,但若是雲哲喜歡的話……不,他為什麽要顧及雲哲的感受!

自己從來都是一個自私霸道的人,得不到的,就要毀掉,得到的,也不會去珍惜!否則,他怎麽會死!

“不過……”

雲哲的這兩個字把他從不快的回憶裏拉了回來,回響在大殿之上,經久不息。

“陛下不喜歡的話,就不必了。”

【作者有話說:重新填坑,劇情全部回爐重造了,大家新年快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