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宮(三)

雲哲來這裏只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維護自己。

第二句,維護太師。

第三句,維護皇上。

也是啊,這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就算大權在南風俊手裏,可是畢竟澤煊還是皇帝,皇帝不喜歡,誰能強求呢!

當然這個理由還不能足以說服衆人,于是雲哲又接着說道,“不過,行禮必須要穿婚服的,而陛下和我,恰巧都沒穿,就算要行禮,也不符合規矩,所以既然都不符合規矩,陛下又不喜歡,何必逆了天子的意又得不償失呢?”

不知為何,澤煊和南風俊說話,都沒雲哲那種淡定自若不怒自威,讓人不得不信服聽從的王者氣息。

澤煊挑眉,這家夥還真是兩邊都不得罪啊,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向着自己的。

看衆人都是啞口無言,南風俊也不想為這事再繼續争執,反正招黑是他的事情,跟自己又無關,他也只是做個勸谏的樣子罷了。

“行,陛下自便吧。”說罷,頭也不回的轉身拂袖而去。

“這……”

衆人眼睜睜看着南風俊離開,執事管都不在了,他們只好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衆卿家都回去吧。”澤煊說完也不等衆人有回應,拉着雲哲,就出了暮雲殿的大門。

……

皇宮裏有四座主殿,分別在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東面就是平常上朝或者舉行禮儀慶典的地方,名為暮雲殿,也是整個皇宮裏最大的宮殿。南面是曾經太子寝宮,名為輝月殿。北面是二皇子澤煊的寝宮,名為辰星殿。西面是一座空殿,名為青陽殿,聽說是出生就被送出宮的青陽公主的寝宮,但因為長久不住人,已經荒廢了。

四個宮殿,分別對應日月星雲。

雲哲此刻默默跟在澤煊的身後,他知道這個方向,是去哪裏的。

月輝殿,那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且,那本來就是自己的家。他昨天來找澤煊的時候才知道,現在,已經變成了澤煊的寝宮。

也是,自己死後,澤煊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太子,從原來的辰星殿入住到了太子的輝月殿的确理所當然。

但他還是問道,“這個方向,是去哪裏?”

澤煊走在最前面,沒有回頭也沒有放慢腳步,若無其事的說道,“你猜?”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雲哲是第二次進宮,還望陛下海涵。”

“嗯……也對……”澤煊忽略了這個問題,他總是想把他當成澤箬。

“輝月殿。”澤煊慢慢吐出了這三個字。

“陛下的寝宮嗎?”

“是,就是你昨天找我的地方。”

“那,我以後住在哪裏,後宮?”

澤煊聽了這話突然停了腳步,回身饒有興趣的看着他清秀的臉,緩緩說道,“不,你住在輝月殿。”

“不合規矩吧。”

“不合規矩?你又不是女人?後宮乃女子居所,難不成你還真的要像女人一樣撫琴繡花,每天想盡辦法讨好這朕?”

“……”雲哲沒有說話,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澤煊看他不說話,就繼續往前走了,雲哲依舊默不作聲的跟着。不知不覺間,雲哲擡頭,就看見了眼前一座輝煌又熟悉的建築,上面的牌匾寫着三個金色的大字——輝月殿。

還是以前的樣子,什麽都沒變。

唯一不同的是,他走進去的時候,院子裏的那棵櫻花樹,已經枯萎死了。

曾經,澤煊就站在那棵櫻花樹下,對自己說,“哥哥,我喜歡你。”

而現在,十年後,沒想到他說的話,真的實現了。

只是,他現在娶的人,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人不是,心也不是。

澤煊看着雲哲一直看着那棵櫻花樹發呆,神情不自然,好像在回憶些什麽,問道,“一棵枯死的樹,有什麽好看?”

“不……”雲哲回過神來,解釋道,“只是好奇,皇帝的寝宮裏,為何會有一棵枯死的樹。”

“朕也不知道,它死了三年了,朕找了很多人,都救不活,後來,就放棄了。”

“為何不換一棵?”

“因為,整個宣國,僅此一棵。它,獨一無二。”

櫻花樹,本就不是中原的品種,但他是皇帝,要想再弄來一棵也并非難事,所謂的獨一無二,他是另有所指嗎……

輝月殿的下人們見皇帝回來了,趕緊磕頭恭迎,澤煊揮手不耐煩道,“下去!”

其實這裏的下人已經很少了,以前皇帝的寝宮都有幾百個人伺候,而輝月殿裏此刻頂多只有十幾個人。就算這樣,他還是嫌多,每天看見自己就要磕頭行禮,他們不煩,自己也煩的要死。

索性就趕緊打發他們走,不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又開口道,“瑩兒,你去把南苑收拾出來,給朕的妃……嗯……雲公子住,以後你就負責照顧他的起居了。”總覺得,一個男人叫做妃子,還是很奇怪,幹脆還是叫公子吧。

叫瑩兒的丫鬟磕頭謝恩道,“是,陛下,雲公子。”

雲哲看着瑩兒起身跟着那群下人一起退了下去,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她,不是因為那個丫鬟樣貌出衆,而是他看到了她身上,奇怪的東西。

“看什麽呢?”澤煊問道。

“她的脖子。”

“刺青嗎?”

的确,是刺青。

好像,還是一個月亮的圖案。而且,那刺青應該還不只在脖子上而已,因為她的整個右手也有,好像是從脖子到整個右臂,都有刺青。

澤煊繼續說道,“她進宮的時候就有,說是從小燒傷,為了好看才刺了青,宮裏沒人要她,只有朕要她。”

雲哲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看來是自己死後才進宮的丫鬟,樣貌很出衆,感覺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倒不是說普通人家生不出漂亮的姑娘,主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會有這麽與衆不同的氣質。

就比如自己,幸好是生在了丞相家裏,若是平常的普通人家,必定也會遭人懷疑。

“你難道不懷疑她的來歷嗎?”雲哲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個問題。

“為何懷疑?”

雲哲無話可說,澤煊的智商,怎麽這麽多年,還是沒有一絲長進呢?倒不是說他不聰明,只是他從來沒什麽心機。

“沒事,當我沒說……”

看來,澤煊應該暫時不會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了,畢竟他還是很了解澤煊的。

“時間尚早,跟我去個地方。”

不會是要洞房吧?哪有人大白天入洞房的,雲哲一點都不期待這件事,但他卻不自覺的往這個奇怪的方向去想了,畢竟剛才在大殿上的時候澤煊表現的很積極,直接說出了要洞房的話,弄的他現在思緒有些混亂。

于是弱弱的問道,“去……去哪裏?”

……

雲哲坐在澤煊的身後,與他一同騎乘着一匹馬,飛馳在宣歌城的青石板上。一路上,圍觀迎親的隊伍早就散了,雲哲很好奇,既然又要出城,反正他也不着急行禮,為何要先回宮再出來呢?

當然澤煊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怎麽玩都是看他心情,所以這也沒什麽好問的。

而且這條路,他依舊很熟悉,是去往太傅府的路!

澤煊是要去見老師嗎?

從小,他們倆有一個共同的老師,袁東淩,也是三代皇帝的老師,從太上皇開始,就是他的學生。

澤煊從小頑劣任性,蠻橫霸道,從來沒有服過誰,唯獨對這個袁先生,還算言聽計從。

畢竟是三代皇帝的老師,見識頗深,聰慧懂人心,又真誠待人,特別是對澤箬倆兄弟,簡直像是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兩人與他相處的時間,比自己的父皇都多。

雲哲心裏默默想着,去看看也好,自己也好久沒見到老師了……

其實他是沒有死去的那三年的記憶的,但是他死之前的半年裏,老師去了東州學習那裏的文化,所以也算有半年沒有聯系了。

印象裏,他一直是個健碩的和顏悅色的老頭子,整天笑嘻嘻的老不正經,偶爾會因為澤煊剪了他的胡子或者燒了他珍貴的書而大發雷霆,但從來舍不得罵澤煊一句,倒不是因為澤煊是皇子,而是因為罵已經無法表達他的憤怒了,他都是直接毫不留情的動手的。

太傅府往常都是門庭若市的,因為老師的門客很多,而且也有很多人來請教他,可是今天,整個府寂靜的像是一座空府。

雲哲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老師在這裏,為何澤煊大婚,他不去呢?

還是,他不在?

既然不在,澤煊為何要帶他來這裏?

這個問題在他見到老師的瞬間,一切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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