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變故(回憶篇八)

不知不覺,周圍已經沒有什麽人了說着,因為他們倆剛才太投入,誰都沒有發現,下雪了。

漸漸的從零星的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灑了下來。

澤箬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裹了裹衣服說道,“下雪了,該回去了吧。”

既然雪下大了,周圍的繁華也不複存在,不一會河邊上就白茫茫一片,雖然澤煊還是沒得到任何回應,可是他還是脫下了自己的外袍,給澤箬披上了。

“嗯。”澤煊應道。

澤箬看着掉進他瞳孔裏的大雪,瞬間冰冷了整個世界。

明明澤煊比自己小兩歲,自己卻是被照顧的那個,他默默的扯下了澤煊給他披上的外袍,還給了他。

“不需要,你自己穿着吧,我不冷。”

他不知道為何會抗拒澤煊,也許是因為身份,也許是因為不信任,也許是因為……真的沒有那種所謂的感情。

可是明明他吻過來的時候,自己沒有拒絕,他表白的時候,自己也沒有拒絕,若是真的沒有感情,說明白就好了,可是就是說不出口。

亦無法碰觸。

……

回去就不用翻牆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走正門,因為守衛肯定不敢不放他們進去。

可是守門的士兵看到他們倆的時候眼神怪怪的,确切的說,是看澤煊的眼神怪怪的,像是看異類一般的眼神,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澤煊一向容不得別人輕視,往常敢有人這麽輕蔑他他早就動手了,今天卻沒有計較。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因為這個時刻本該一片寂靜的皇宮此刻卻燈火輝煌,就算是過節,也不至于會這麽晚都不散會,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他便不顧一切的加快了腳步進了宮,澤箬也緊随其後,因為他也有了跟澤煊一樣的感覺。

不安,很不安。

宮裏的宮鐘在不停的敲着,一聲聲清脆刺耳,像是在宣告不詳的到來。澤箬和澤煊都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寝宮,而是直奔暮雲殿。

他們要見的,是他們的父皇。

可是宮殿門口,澤煊卻被攔下了,攔住他的公公一臉厭惡的說道,“二殿下請回吧,皇上不見。”

“什麽?!”

“出什麽事了?”澤箬還算比較沉穩,但語氣也十分急切。

“這個……”公公看了一眼澤煊,低頭道,“這個老奴不便說,您還是親自去問皇上吧。”

“為什麽他能問我不能問?”說着澤煊就要往裏沖,被一堆侍衛攔下了。

“放肆,我是二皇子,誰敢攔我?”

侍衛們并沒有在意他說的話,而是看他掙紮反而拔出了劍想要制服他。

澤煊也不甘示弱,出手就打傷了一個拿劍的侍衛,一把搶過他的劍,指着所有人說道,“讓我進去,否則別怪我無情!”

“二殿下別為難我們,我們也是受皇上的囑咐,他不想見您,不是我們故意跟您過不去的。”

“不想見我?為什麽?”

“算了,澤煊,我去問父皇,你也別為難他們了。”澤箬看事态有些嚴重,只好先妥協,免得澤煊再鬧出來什麽事。

說罷,他便徑直走入了大殿。

澤煊只好在外面等着,雪越下越大,他等了好久好久,心也越來越涼。周圍的人都散去了,只有他一個人站在大雪裏,他突然好想自己的母親,好想回家聽着他一頓數落,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也不知道帶把傘出去!

心裏越這樣想,越是着急。索性不再等了,而是轉身往星辰殿的方向走去。

通往星辰殿的道路如此黑暗,他走的很慢很慢,明明內心如此急迫,可是腳步卻不聽使喚。好像能預感到什麽一般,關于星辰殿,關于……自己的母親。

往日的星辰殿無論何時只要自己沒回來,母親都會手持一盞明亮的宮燈,站在大殿的門口等自己回來。不管是風雨交加,還是月明星稀,無論有多晚,總會有一條通往光明的路。

可是今日,什麽都沒有。

“母妃……”澤煊小心翼翼的叫出了聲,星辰殿一片死寂,連回音都沒有,只能聽到自己踩在雪地裏“咯吱咯吱”的跫音。

終于,一絲微弱的燭光從屋裏亮起,一個人的剪影映在了窗戶上。澤煊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他歡快的跑了過去,推開門,屋裏的的确确站着一個人。

袁東零。

“為什麽,為什麽是你,母妃呢,我娘呢?”澤煊近乎崩潰了,滿臉的失望讓他有些言語失控,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不管是誰只要不是他的母親,他都不能接受!

他不信,不可能的,怎麽就一晚上,他就跑出去了一個晚上……難道是因為自己不聽話嗎?如果是這樣以後他絕對乖乖的,再也不亂跑了,變得聽話懂事,再也不任性妄為了,他什麽都不要,他只要他的母親。

“別激動,澤煊。”

袁東零走過來抱住他,雖然他有些抗拒,還掙紮了幾下,可是袁東零不停拍着他的背在安慰他,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別擔心,宣貴妃沒事。”

“真的?”滿臉的失望立刻燃起了希望,他繼續問道,“那母妃在哪裏?我要見她!”

“……”

“怎麽不說話了?告訴我啊?她去哪裏了?還有到底發生什麽了?”

“她……”袁東零剛開口一個字,門忽然又被“砰”的一聲打開了,外面的風雪被灌進了屋裏,澤箬就出現在這肆虐的大雪裏,他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的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沉默,三個人都是長久的沉默,誰都不敢打破這份沉寂,可是澤箬知道,這件事早晚都是要告訴澤煊的,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澤煊,宣貴妃被打入冷宮了。”

“不可能!”

“父皇親口說的。”

“原因呢?之前還好好的,我不信……怎麽可能!!!!!”

澤煊掙脫袁東零的懷抱,沖到了澤箬的面前,他的眼睛已經紅了,甚至完全不像平常的樣子,近乎變了一個人,乖張暴戾,滿眼血絲。

澤箬擡眼看着他現在這幅模樣,抿了抿嘴,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道,“女人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不忠,不貞,不潔……”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澤煊!”

袁東零看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怕他動手傷了澤箬,趕緊大聲制止他,可是還是晚了。

澤煊一巴掌已經打在了澤箬的臉上,伴随一聲脆響,他突然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邊哭嘴裏還發出模糊不清的字節,“我不信……一定是污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挨了打,澤箬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彎下腰抱住他,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痛苦,渾身都在顫抖。他知道告訴他這個真相一定是這樣的結果,從自己嘴裏說出來這件事都挨了一巴掌,要是別人說出來告訴他,他可能會直接殺了別人都不止。

澤煊的脾氣,其實一直都是這樣。

太沖動,沖動起來,毫無理智,甚至連自己在做什麽都不知道。

他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冷靜一點,等你情緒恢複,我再告訴你具體發生了什麽。”

“我不要……不要冷靜!”澤煊的聲音帶着哭腔,他懇求道,”你告訴我,快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還記得那個叫南風俊的少年嗎……是他舉報他父親南風朔跟你母妃有染,然後今天晚上家宴散後被當場撞到他們倆在後花園私會,還……還……”

澤箬欲言又止,此刻的澤煊已經恢複了理智,沒有先前那麽激動了,但滿眼還是紅色的血絲,他問,“還怎麽了?”

“抱在一起……”澤箬的聲音低的自己都快聽不到了,可是卻深深的印在了澤煊的內心。

“怎麽……可能”澤煊還是不信,自己的母妃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澤煊,這是事實,而且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南風碩全家被判了死刑,你母親只是被打入冷宮而已,你別擔心她沒事,你可以替她查清事情的真相,還她清白,這樣她就能從冷宮出來了。”袁東零也勸道。

澤箬也接着說道,”我剛才也跟父皇說了,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勸他調查一下再做決定,可是他不肯聽,興許現在還在氣頭上,等過幾天我再勸勸他。”

聽了他們兩個人的安慰,澤煊終于止住了哭泣,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而且,他只有他的母妃,除此之外,全是澤箬的。

父皇雖然寵愛他的母妃,但是也只是看上了她的美貌,根本沒有真心,所以對自己也是漠不關心。大臣們雖然對他敬畏三分,但是都覺得他不如澤箬,暗地裏全是倒向澤箬的。因為,他生來為太子,因為他的母親是皇後。

不是自己不願意努力,不是自己真的就不如澤箬,而是母妃說,不要争,不是你的,給別人便是。

而不争不搶的後果就是,被人誣陷,被人欺壓到無力還手嗎!!!

所以自己學會了自私,畢竟有些人,生來就擁有了一切,這本就不是一個公平的世界!!

他終于冷靜了下來,恢複了以前的樣子,只是眼裏的光芒卻永遠的消失了。

他說,“老師您先回吧,我有話跟澤箬說。”

他難得用敬稱,就像只叫過澤箬一次“皇兄”一般,所以袁東零立刻就明白了,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屋裏很靜,澤箬放開了自己抱着他的手,慢慢的站起身來,低頭看着還蜷縮在地上的澤煊,什麽也沒說,或者說他跟本不知道說什麽。

許久,澤煊終于開了口說道,“哥哥,你說,怎麽樣才能保護身邊的人呢?”

好久沒有聽到他叫自己“哥哥”了,澤箬有點意外,但是他還是冷靜的回答道,“只有自己變得強大。”

“其實原來我一直以為我只有我的母妃,現在我發現……其實我還有你……”

“我……”

“不過,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倘若我是你,我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感情。”

澤箬皺眉,總覺得澤煊話裏有話,但他卻沒有急着反駁,而是聽他繼續說道,“你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你擁有一切,所以沒人敢動你身邊的人,而你若接受了我,你就會失去這一切,而我這樣的人,也根本無法保護你,我……我無法保護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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