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黯然神傷
時間如流水，轉眼我已在天桑王宮住了二月有餘。看着門外漸漸抽芽的樹木花草，我的心情愈漸平靜了，就好像自己并未經歷過那些過往的苦痛。
耳邊一聲輕快的落水聲，我扭頭輕笑。
擺在我桌案的一個小玻璃魚缸，裏面偏偏圈了三條錦鯉——大概是因為沒有以前的魚塘寬敞，三條錦鯉總是不舒服的互相擁擠着。
“若兒，你看我給你帶回什麽來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擡頭看着門外拎着一個空魚缸，一臉傻笑的绛彥：“你要做什麽？”
“之前你不是說，這三條魚放在一起不好嗎？那我只好再做一個，把它們分開養。”放下空魚缸，他回身找到清水盆，嘩的一下倒進去：“行了，這下只要把那條取出來就行了。”
見他撸胳膊挽袖子，馬上就要探手下水抓魚，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少來！我一會兒自己看着辦！”雙手小心地抱起桌上的魚缸，我不放心地看着懷裏的小錦鯉。
“若兒，你抱它們，那我怎麽辦？”绛彥一臉沮喪，羨慕的口氣表達的更加直白。
“你是小孩子啊？還是鯉魚啊？我抱你做什麽？”沒心情理會他，惡狠狠地啐他一口，我抱着魚缸坐到窗口邊。
“小若，我回來了。”抖了抖衣衫上清塵，七哥微微一笑，走到我身邊落座：“怎麽抱着魚缸？”
“沒什麽。七哥，你和绛彥最近在外面打聽的情況，可有提到他國有異象？”我秀眉微蹙，雙手抱着魚缸的力度也稍稍緊了一些。
七哥還是一如往常的輕笑，也好似在安慰我一般的語氣：“放心吧，那些人暫時還都是處于互相試探的階段。自古以來，多年紛争、猜忌，要想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要讓他們同仇敵忾、共同上陣殺敵，你還是高看了他們。”七哥端起一旁的水盅，一飲而盡，接着說：“依我對他們的了解，這些人除了自己勾心鬥角，争權奪利之外，再興不起大浪。”放下水盅，七哥突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绛彥，又轉頭看了看我。
“若兒，這些事你不要擔心，有我在誰還膽敢傷害你不成？商璩說，你經常夜裏悄悄起身練習劍術，袁太醫的叮囑你也不肯聽！太醫的醫術，你不是也很佩服嗎？他說你的傷還不能強行使用內力，所以你不要再偷偷練習功夫了，算我替袁太醫求饒，你就看在他年邁的份上，能不能讓他少為你的傷勢操心啊？”绛彥坐在我左側的偏凳上，微微仰着頭看我，一雙晶瑩透亮的眸子看得我心底一驚。
“小若，你要不要和我回南城？”七哥悵然地站在窗邊，凝視着遙遠的天邊許久才開口。
“七哥，你想家了嗎？”绛彥走了以後，七哥一直站在那裏，表情黯淡。我還以為他是想家了，想回南城的家了。
“小若，我想帶你回家。帶你回我……回我家，你願意跟我走嗎？”看着七哥孤寂落寞的背影，心底不由得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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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步走到他身邊，看着遠處陌生的天邊：“七哥，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想去你的家看看。想知道小的時候你說的那座美麗的花城，長得什麽樣子；想看看你的正妃長得是不是像花一樣美麗；想看看你一直心心念念不願進宮的家鄉，是不是真的比王城更吸引你……更想看看有你生活的王城是個什麽樣子……”這是我的心聲，是我很多年前就想對七哥說的話。
“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沒等我繼續往下說，七哥就倏然轉身，牽起我的雙手，嘴裏重複着剛剛那句話：“我們明天就走。”
第一次見到這個陌生的七哥——他的眼神裏充滿了矛盾、痛苦，還有不甘心？
不明白七哥今天是怎麽了，但我不願意在他的眼睛裏面看到這些不适合他的複雜情緒，于是開口回答：“好，我答應你。”
七哥的眼中頓時閃現出一片晶瑩的亮光。可沒等我仔細看，七哥卻已然将我抱于懷中，緊緊的、緊緊的，他全身的氣力，似乎想把我揉進身體裏，只有嘴裏喃喃自語着我聽不清的話語……
第二天一早，栖鳳殿——
殿裏的氣氛确實有些尴尬，我這樣遲鈍于氣氛感知的人都能體會的到，何況別人。我悄悄地擡頭瞥了一眼門邊的近衛隊長澤祥，見他表情凝重，似乎也覺得此事不妥。
“你真的決定了？跟他走？去南城？”绛彥一臉冰霜地瞪着我，近似想在我的臉上穿出個血洞。
我平複一下緊張的情緒，才開口回答：“我想去七哥的家裏看看，好多年前就想去，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這次，我想随他回去。”抱着自己心愛的魚缸，如坐針氈地坐在一邊。說實話，绛彥雖然與我有仇，但兩個月來的相處，我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也斷斷續續地聽七哥提起過他和我十年前發生的過去。對于他這麽多年的癡情，還有舍命親臨相救，我心存感激，對他，我更多的是遺憾——遺憾我和他之間有這麽多的鴻溝，遺憾我和他沒有通過更好的途徑相識，遺憾我和他這一生沒有結果。心底裏對一個人存留着這麽多的遺憾，我和他又怎麽可能在一起？我不自覺地抱緊手裏的魚缸，忍着心裏逐漸擴大的傷。
“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有多亂？現在這個時候出去，你知不知道随時會丢了性命？”绛彥一雙熱火的手，鉗住了我的雙肩，迫使我仰着頭看向他。
“我要走，你，會不放我嗎？”我認認真真地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眸子，細數着他眼中一一劃過的痛苦、不舍、心疼……
“你是用你自己，要挾我嗎？”绛彥苦笑，放松了我雙肩上的力道。
“绛彥，放了我，把我從你的心裏挖出去。雖然會疼，但很快就會有人來填補你的傷口，到時你就不會再喜歡我了。”兩個月的悉心照顧，我不是木頭，不是石頭，我明白他對我的感情，可我和他的距離，太遙遠了，遠到下一輩子，我也不敢輕易許他諾言。
“你就這麽離不開他？寧願離開，随他去？”
“绛彥，七哥他……”話音未落，嘴唇便被怒火中燒的他封的死死的，似乎是想吞進肚中。绛彥的怒火和悲傷，通過他這近乎标記般的動作，一絲不漏地傳達給我。
錦鯉在我手中的魚缸中不安分地攪動着，時不時濺起些許水花聲，打破了一室的寧靜——
內王城——
澤祥駕駛着挂有玄色旗的車駕，飛速趕往天桑王城城門。七哥就站在城門口，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臉上微微揚起的弧度。懷裏是蒙着輕紗的魚缸，魚缸中只有一條錦鯉。
“小若，你要是過得不開心，或者商璩那裏不好玩，待的煩了，回來找我。”绛彥滿臉的憂郁，手裏抱着另外一只魚缸，站在栖鳳殿門口相送。魚缸裏面，一雌一雄，兩條錦鯉，緩緩地劃開水波，輕快的暢游着。
“我會一直等你回來找我。一定……一定……”绛彥想說，一定等得到！只是不知自己是否也會明白他的話。
忍住發酸的鼻頭，我毫無征兆地笑了。馬車停在城門口，澤祥跳下馬車，未發一言，拱手相送。
七哥亦擡手回禮，調轉馬頭，沖出王城。車夫也駕乘着馬車，絕塵而去。我懷裏的錦鯉，随着不斷起伏的颠簸驚惶不安地四處游動，想要游離這狹小的缸體。
栖鳳殿，绛彥捧着一缸金魚。低頭時，竟有一滴熱淚掉落，瞬時沒入一缸清水之中……
莫道相思白了頭，若無悔，此生亦無憂！
小若，深知你這一去，絕對不會歸來。但我終究還是心甘情願敗給你，讓你離開。
我只想問一句，未若，今日我肯放你走，來日你肯為我回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的特別不順利！可能是因為放假懶惰由心生，亦或者是未若這樣的選擇讓我覺得無語！但是，還是下手寫出來了。今天還有一章，為了補周日的！請各位不要着急，耐心等待！謝謝大家的支持！我會繼續開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