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愛。”
他容貌俊美,天生一雙溫柔如水脈脈含情的眼睛,真是叫人難以招架。還好,江綠汀從不自戀,也沒想過自己的容貌能讓沈卓一見鐘情。否則,被這樣的一雙眼睛凝睇着,還真是容易自作多情地陷進去。
她指着山路抱歉的笑了笑:“我昨早上已經爬過山了。”
言下之意,沈先生自己去就好。
可是沈卓卻仿佛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擡步朝着山路上走。
江綠汀只好跟上去。
沈卓看着遠處的風景,笑吟吟道:“我很喜歡爬山,可惜S市也就一座眉山,不夠高也不夠險峻。不過,眉山雨後的景色很美。”
江綠汀聽到雨後眉山,心裏一動,不由自主看向沈卓。他個子高挑,氣宇不凡,她印象中的那個人,個子也很高,即便戴着墨鏡,氣質也很好。
只不過,以前在霍易霆那裏試探一次被碰了釘子,她覺得,這世上不會有這麽巧的巧合。所以,面對沈卓,根本連試探的心思都沒有。
沈卓卻先開口問她:“你有沒有去過悟覺寺?”
“去過啊。”
江綠汀便講起自己在眉山遇險的那件往事,說完之後,笑着嘆了口氣:“估計是我平時不信佛,臨時抱佛腳,所以菩薩生了氣,才砸我一回。”
沈卓忍俊不禁:“菩薩若是如此小心眼,怎麽能稱之為菩薩。”
江綠汀指着他手腕上的佛珠,問道:“你信佛?”
沈卓摸着佛珠,笑了笑:“嗯,算不上信,但喜歡佛中的禪意。”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已經快到悟覺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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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邊的那個避雨的棚子早已不在,不過這個地方,江綠汀卻沒忘記。山壁旁長着幾棵不知名的矮樹,結了許多紅色的小果子,紅彤彤的煞是好看。
沈卓突然停住步子,指着右手邊的山壁,笑吟吟問:“你還記不記得這裏。”
江綠汀整個人都呆住了。?
☆、第 9 章
? “是你啊!”江綠汀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沈卓看着她,含笑不語。
“那你昨天怎麽沒告訴我?”
江綠汀這兩年設想過很多次找到這位“恩人”的情景,卻獨獨沒想到會是眼前這種場面。他竟然會成為她的相親對象。這情形離奇的簡直像是她筆下的故事,巧合的讓人震驚。
“嗯,我本來是不打算說的,可是你認為我不合适。”沈卓斂起笑意,一本正經道:“所以,我想,或許我說出這件事,你可能會重新考慮。”
說完,他期待的看着她。
江綠汀窘笑,臉上飛起淺淡紅暈,日光下,這一層薄薄的淺緋,竟好似有些透明。
如此富有俊美的男人,妥妥的高帥富,若說江綠汀心裏沒有一絲絲的動搖,那也太假。只不過經歷了和傅明琮那一段感情,倍受打擊之後,她變得十分理智。如果連和傅明琮都不可能有結果,何況是沈卓。
她如實說道:“沈先生,其實,我認為你不合适,只是一個托詞。你很好,好到無可挑剔,只是我現在并沒打算找男朋友而已。”
沈卓問為何?
江綠汀相親七次,因為顧淼親自壓陣的關系,沈卓是唯一一位,沒有第一次見面,她就告知家庭狀況的人,以往六次,只要她說出自己的家庭狀況,基本上連見第二面的機會也不會有,對方只會避之不及。
江綠汀道:“我有個弟弟叫蘭洲,幾年前得了不治之症,四處求醫無果。當時走投無路,病急亂投醫,不管聽到什麽法子,都想方設法地去試一試。兩年前我到悟覺寺來,就是帶着他的生辰八字來給他的玉佩開光,希望菩薩能保佑他痊愈。可惜,最終還是......”
雖然已經過去兩年,提起蘭洲,她心裏還是很難過,而更難過的是她老媽。
“蘭洲走了之後,我媽悲痛欲絕,幾次病危。家裏積蓄耗盡,還欠了不少錢。我父親已經去世,我媽退了休,還債的任務都落在我身上,依照我目前的掙錢速度,大約還要五年才能還清債務。以往相親,我都如實告知對方我欠了很多錢,結果都是一面之緣,把人吓跑了。”
沈卓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過你這樣一說,我反而更加覺得你為人坦蕩。”
“其實我相親就是想讓我媽放心,現在沒打算真的找男朋友。若你不棄,我願做你的朋友,也希望能有機會,可以回報你當日的救助之恩。”
“現在就是機會啊。”
江綠汀笑着搖頭,很認真地說,“我不希望帶給別人負累,感情若牽扯了太多現實因素,必會徒增煩惱,留下隐患。”比如,她和傅明琮。
午後日光照着她白皙清麗的臉龐,眸光純淨如溪。
沈卓沉默片刻,緩緩一笑:“來日方長,我們一切随緣如何?”
江綠汀回以微笑,未說好,也未說不好。和傅明琮分手之後,無論大事小事,她都不再輕許承諾,因為這世上無常太多。
從悟覺寺回來,兩人在霍宅門前停步。
江綠汀再次道謝他當日的救助。
沈卓文绉绉道:“早知道我就不說了,你這樣恭恭敬敬對我,只差叫我恩公,我自己都覺得一下子老了數十歲,反倒和你之間的距離更遠,唉,與你相認,真真是得不償失的一步錯棋。”
江綠汀笑出聲來,送他上車離去。
時隔兩年,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找到了當日的恩人,江綠汀放下了一個心結,走進霍宅,便迫不及待拿出手機給顧淼撥打電話。
“你知道沈卓是誰嗎”
“當然知道,我給你介紹的對象!他今天去找你了嗎?我把你的電話和霍家的地址都給他了。”
江綠汀笑道:“他是兩年前,在眉山救過我的那個人。”
顧淼驚道:“真的?”
“真的。”江綠汀握着手機,笑容燦爛,唇邊的梨渦,像是雨滴的漣漪。
“怎麽會這麽巧?你怎麽知道的,他告訴你的?”
“嗯,他親口說的。你說我該怎麽感謝他,他有錢成那樣,我買什麽禮物,恐怕都入不了人家的眼。”
顧淼笑着打趣:“買什麽禮物啊,把自己打包送過去以身相許得了。”
“你這思想可太不純潔了啊。”
江綠汀正笑得如花般燦爛,突然看見霍易霆從東側的廊下走了過來,手中拿着車鑰匙,似乎要出門。
江綠汀連忙收起手機,順便收起笑容,恭敬客氣地叫了聲“霍先生”。
霍易霆停住步子,面無表情地看看她:“沈卓走了?”
“是的。”
“他在追你?”
江綠汀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直接地問她這個問題,臉色一紅,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若長的如霍先生這般美貌,或許還會認為沈卓對她一見鐘情,但以沈卓的身份,身邊不乏絕色美女,更不缺富家女。她實在沒有什麽出衆之處讓他惦記上心,所以,他是否在追她,她還真的是看不懂。
霍易霆見她紅着臉不語,眉頭一蹙,又問:“你打算和他交往?”
這個問題倒是好回答,江綠汀很快回了句沒有。
“那就好。”霍易霆轉身便朝着車庫走去。步子快的幾乎帶起一股冷風。
“那就好”是什麽意思?
江綠汀莫名其妙。
霍易霆并非是個八卦的男人,素來寡言少語,能用表情表示的甚至不屑于動口,偶爾和她交談,話題也僅限于霍同同。
這樣八卦打聽別人的私事,實在不像是霍易霆的作風。
莫非,他和沈卓有過節?不然他怎麽會如此關心她和沈卓之間的關系?
江綠汀想起來那天在咖啡館碰見他,沈卓和他打招呼的時候,他愛答不理,一副冷淡冷漠又冷傲的樣子。
不過,她貌似也沒見霍易霆對誰熱情過。一張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好似大家都在欠他錢。
江綠汀雖然滿腹疑惑,但絕對不會去向霍易霆問出個子醜寅卯。
在他面前,沉默是金,悶頭幹活就對了。話多必失,不一小心就會被“廢話太多”的眼刀給砍到。
霍易霆難得整整一下午都不在家,而且晚飯也沒回來。江綠汀和霍同同樂得輕松自在,飯後散步回來,便躺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劉阿姨還偷偷給同同拿來了一盒薯片。霍易霆對同同管的特別嚴,晚飯之後,不許他吃零食。
同同抱着薯片跟個小倉鼠似的咬的咔蹦咔蹦,正吃得歡實,突然霍易霆從外面走了進來。
江綠汀連忙把薯片拿到自己手裏,解釋是自己吃的,順便喂了同同兩片。
霍易霆目光帶着一股審視的意味,從她臉上掃過去,然後落到同同臉上,問道:“今天的弟子規背了嗎?”
同同眨着大眼睛,乖乖點頭。
霍易霆冷冷道:“考考你。”
因為昨天同同受罰,今天江綠汀特意教了他很長時間,本來覺得毫無問題,誰知道霍易霆開口竟然說英語,問得是:今天晚飯吃的什麽。
曙星是雙語幼兒園,每天都有外教課,簡單的英語對話,對霍同同來說是小菜一碟。這問題不難,霍同同聽得懂,可回答不出來。早飯還好,面包牛奶都學過,可是晚上的八寶粥和清蒸鲈魚怎麽說?
眼看又要受罰,霍同同可憐巴巴對江綠汀投來求救的目光。
江綠汀看着他眼淚汪汪的樣子,心都疼了,急忙解釋:“霍先生,晚飯吃得是八寶粥和清蒸鲈魚,這些還沒學過,鲈魚這個單詞連我都不會呢,何況同同。”
霍易霆扭臉看看她,“江老師真的是大學畢業嗎?”
輕描淡寫一句話,把江綠汀氣得兩眼發黑,頭昏腦漲。今天剛好來大姨媽,脾氣也有點沖,她騰一下站起身走出了客廳。
室外的涼風一吹,她才清醒了幾分。剛才一時氣昏了頭沒考慮後果,冷靜下來,她才覺得自己貌似有點放肆。不管他說話多難聽,也是她的老板。他這個人素來冷傲強勢,不容忤逆,她竟然敢當面拂袖而去,給他臉色看,看來兇多吉少,估計要被辭退。
她回到房間,左思右想,認定今夜将是在霍家的最後一晚。八點半,她心不在焉地下了樓,去前面大宅給同同講故事,或許這也是最後一次。
邁下臺階時,剛好霍易霆從花園裏出來,看樣子方才在園中散步。
看見她,他停住步子,站在海棠樹下。
月華如水,即便他站在暗處,江綠汀也一眼看見了他。但她假裝沒看見他,垂着眼簾,低頭往前走。
“江老師。”
江綠汀只好停步,看着他從暗處走過來。
小樓廊下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投出一道冷而薄的瘦長身影。暖橘色燈光的緣故,霍易霆的目光看上去比往日柔和些許,只是依舊深邃幽沉,仿佛有說不盡的故事,看不透的心思。
江綠汀自小語文拔尖,小小年紀文章登報,原來也很清高,但擋不住生活所迫,人窮志短。幾年來,修煉到脾氣好到沒脾氣。被霍易霆毒舌了幾個月,她從不做回應,只當是人生修煉。但今天到底還是被他挑破了底線,修為破功,和他起了沖突。
往常江綠汀總是有點怕他,将他視為老板和金飯碗,此刻一想到反正想着也要被辭退了,還怕他作甚,他除了有錢,個子高,別的地方也沒什麽了不起。
她微微仰着臉,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清高的本性,果然是無欲則剛。
霍易霆凝睇着她的臉:“還在生氣?”
“嗯,沒有。”
說完她突然想起來他曾經說過,她在說謊之前,喜歡先說個語氣詞嗯啊哦。這話說得仿佛她是個沒事就喜歡說謊的女人,動不動就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她一陣氣悶,擡步就走。反正也要被辭退了,沒必要在臨走前,再被他一頓冷槍冷棍的打擊。
霍易霆開了口。江綠汀做夢都想不到,他竟然用英語對她道歉!
她腳步硬生生停住,仿佛做夢似的有點不大真實。這簡直就跟聽見“太陽打西邊升起,世界是長方形的,人類是從外星球移民過來”一樣的不可思議,石破天驚。
可是這種道歉方式,實在是太高冷。
她回過頭,淡淡一笑:“對不起啊霍先生,我大學文憑是買的,聽不懂英語。”
說完她雄赳赳走掉,也不去看霍易霆的表情,心裏真是史無前例的痛快。終于在臨辭退前,做了一次反擊。憋了許久的不滿情緒一清空,心情還真是神清氣爽。
清爽了一會兒她突然清醒過來:他給她道歉,顯然是不打算辭退她。
她竟然沒有就勢下了臺階,竟然還膽大包天地進行了回敬。
去哪兒找這種工作,薪水又高,又包食宿,還有假期。啊呸,沒錢還硬氣個屁啊,和人頂嘴能發財嗎?負債累累還得瑟個毛線啊。
江綠汀在最短的時間內認清了自己是個窮鬼的現實,趕緊轉身。
霍易霆剛好就在她身後,她小聲小氣地叫了聲霍先生。
霍易霆停住步子,負手看着她。
此刻兩人同站在大宅後面的那顆法桐樹下,暗光下,可以看見他的容貌,一雙眼卻是黑沉沉看不見丁點的表情。
因他平素寡言少語,江綠汀都是從他眸光中練就讀心術,猜心術。此刻完全束手無策,不知道他此刻是否還在生氣,反正是抱着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态,擠出笑容,向他道歉:“對不起啊霍先生,我剛才态度有點生硬。”
霍易霆沉默了大約幾秒鐘沒說話。
江綠汀覺得這時間格外的漫長,緊張的想要掉頭回去。
霍易霆慢悠悠道:“我正想誇你很有骨氣。”
江綠汀羞窘得一張臉滾燙,默默咬牙:等姐有錢了,一定有骨氣給你看啊霍先生。
她紅着臉繼續幹笑:“您不會生氣吧。”
其實她想說的是,您不會辭退我吧。
霍易霆又沉默了幾秒沒說話。這種對決真是折磨死個人啊。
偏偏他還站在陰影裏,看不見眼神裏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我是那麽小氣的人麽?”
“啊,霍先生您當然不是。”
呵,你不是才怪。
霍易霆慢悠悠道:“你又說了一個啊。”
江綠汀快要哭了,他怎麽會發現了她這個毛病呢,別人怎麽就沒發現,這太也詭異了吧。
“這世上,沒幾個人比我大度。”
霍易霆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話,轉身走了。
江綠汀:“......”
哈,他竟然說他自己大度!這自戀的姿勢真是不要太美啊。
☆、第 10章
周一早上,霍易霆依舊讓江綠汀帶着同同跑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過江綠汀發牢騷的緣故,大發善心讓同同只跑兩座橋。
江綠汀本來很高興,可是跑到第一座橋的時候,發現霍易霆跑步結束,慢悠悠走到橋上,抱臂看着她和同同。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惡趣味,沒事看她跳繩,看完了又看她跑步,她不想氣喘籲籲欲仙YU死的狼狽樣子被人圍觀好嗎?
江綠汀氣哼哼從他身邊跑過去,扔了一路的白眼。
跑完步,霍同同早飯吃的很歡實,江綠汀晚上碼字到十二點,這會兒也餓得肚子叽嚕咕嚕,對着豐盛的早餐食欲大開。
霍易霆破天荒地誇了同同一句,頓了頓又道:“江老師也進步了。”
江綠汀一口米粥差點沒嗆住,臉色通紅。
用過早飯,張弛把她和同同一起送到學校。
每每此時,她坐上車,從後視鏡裏,看着霍宅在身後漸行漸遠,都有一種輕松愉快的感覺。太好了,五天不用看見霍易霆了。
周四是學校建立十周年慶典,能歌善舞的老師被組織起來排練節目,江綠汀五音不全,沒有參與。下班後回到宿舍,打開門,一團黑乎乎的小家夥就撲了過來,抱着她的腳,又蹦又跳。
這只黑色的泰迪,名叫“小煤球”,是隔壁同事魏靜養的小狗,也基本上算是大家的共同寵物。魏靜這幾天生病住院,把小煤球拜托江綠汀照顧幾天。
曙星的員工福利很好,宿舍樓位于學校的東南角,單獨隔離出來的一棟小樓,有健身器材還有小花園。
江綠汀牽着小煤球在小花園裏遛圈,看着它一刻不停的淘氣,不知不覺想起了她曾經送給傅明琮的那條小狗502。
傅明琮應該早就把它送了人吧。一輩子黏在一起的願望,終究落空。好在,現實世界讓人無奈,筆下還有寫不盡的一生一世。
江綠汀拉着小煤球正要回宿舍碼字,手機叮咛響起,竟然又是沈卓的來電。
“你好,沈先生。”
沈卓在電話裏半晌不吭。江綠汀以為他是無意中誤撥了號碼,又或者是信號不好,又輕聲喂了一聲。
沈卓在電話裏客客氣氣地叫了她一聲“江小姐”。
江綠汀忙笑着說:“直接叫我江綠汀就好。”
沈卓反問:“那你怎麽不直接叫我沈卓?”
江綠汀莞爾:“沈卓先生有何吩咐?”
沈卓嘆了口氣,幽幽道:“我等了兩天,也沒等到你請我吃飯。”幽怨失落口氣,簡直如怨婦一般。
江綠汀連忙大呼冤枉,解釋道:“我早就想要請您吃飯以示謝意,只是那幾個最貴的飯店全都要提前預定,日期都排到下周。”
“有個朋友開了一間店,要我去捧場,你請我去吧。”
江綠汀一口答應:“不勝榮幸。”
沈卓便約了六點鐘到校門口接她。
江綠汀把小煤球帶回宿舍,然後換了件衣服,準備好銀行卡,走到校門口。
沒想到沈卓來的這麽快,竟然比她還早到。
他本就生的高大俊朗,氣宇不凡,身後又停着一輛漂亮的紅色跑車,整個人搶眼到路人紛紛側目。
霍易霆的容貌已經好看到萬人之上,但他是雪峰上的冰,深谷裏的風,沈卓比起他來,是另外一種溫暖親和的俊朗,是指尖的春水,三月的暖陽。
江綠汀做好了準備要破費一番。誰知道,沈卓領她去的飯店,是一家比較雅致的私房菜館,而且老板娘是他的朋友,怎麽說都不肯收錢。名義上,沈卓讓江綠汀請客,實際上等于是沈卓請了她。
江綠汀一分錢沒花,心裏更是過意不去,便問他平時喜歡什麽休閑活動,想要繼續請他去消費。
沈卓笑了笑:“倒是有一個地方蠻喜歡,不過,只怕你不會喜歡。”
“什麽地方?”
沈卓賣了個關子,含笑不答。
江綠汀還以為是什麽風月場所,心裏有點發毛,但既然是請客,也只有硬着頭皮舍命陪君子了。
沒想到,沈卓帶她去了一家名叫鏡花緣的茶樓。江綠汀暗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庭院曲徑通幽,鬧中取靜。兩層古色古香的小樓,設了十幾個包廂,內裏裝潢亦是古典雅致,擺放着雞翅木的沙發和茶水桌。而小樓的對面,竟然還搭着一個戲樓,臺上正演着一曲牡丹亭。
江綠汀心下感概,有錢人就是會享受。誰能想到市區裏的一條街內,會有這樣一處好地方。
侍者拿來茶磚,沈卓親自煮茶,手法娴熟,令江綠汀大開眼界,帶着佛珠的一雙手,修長幹淨,動作極其優雅,從容。
江綠汀沒想到他年紀輕輕,卻喜歡這些,不過又想,他或許就應當是這樣的一個人。
煮好茶,沈卓斟了一杯遞給江綠汀。
兩人品着茶水,并沒有聊天,但江綠汀絲毫也不覺得拘謹,和他在一起與和霍易霆在一起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
沈卓令人放松自如,如沐春風。而霍易霆讓人如履薄冰,如坐針氈。
沈卓家境之好,當不在霍易霆之下,但卻沒有架子,也沒有倨傲之氣,和他在一起,舒服自然,不像是和霍易霆在一起,總覺得時間難熬。
幽幽夜色中,戲臺上的人仿若身在雲端青霧之中,依依呀呀的唱詞,百轉千回,蕩氣回腸,簡直美到如夢如幻,令人沉迷。
江綠汀看得入迷,忽然手機響起。她連忙接通,霍同同奶聲奶氣地問:“江老師,今天你怎麽沒給我打電話啊,都已經過了八點半了呢。”
江綠汀這才想起來自己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連忙道歉。
霍同同耳朵很靈,問道:“江老師,你是在歌廳唱歌嗎,怎麽我聽見有音樂啊。”
“不是唱歌。同同你稍等。老師這就給你講故事。”
江綠汀轉頭對沈卓抱歉的笑笑:“我出去一下。”然後就拿着手機出了包廂。
她走到包廂的盡頭的一個僻靜拐角,靠着欄杆給霍同同講了一個獵人和白狐的故事,剛好是她前幾天給《小童話》投稿的一篇文章。
這邊她繪聲繪色講完故事,那邊,霍同同依依不舍挂了電話。
江綠汀收起手機,回頭吓了一跳,沒想到走廊的不遠,站着沈卓。
他閑逸地靠在欄杆上,廊下的一盞琉璃燈光華燦燦,如明麗焰火,不遠處是戲臺上長袖善舞的古裝麗人。
他含笑道歉:“對不起,我不是要偷聽你講電話,見你許久不來,有點擔心,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在講故事。我本來要走,卻不知不覺聽得入了迷。”
江綠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幼兒園老師,講故事是基本功。”
兩人走回包廂,沈卓給她斟了一杯新茶。
因為沈卓是霍易霆的朋友,江綠汀不想他誤會自己和霍易霆之間有什麽,便将自己照顧霍同同這件事的原委如實告知。
沈卓脈脈看着她:“家人聽說顧淼給我介紹的是一個老師,都異常支持,說将來可以教育孩子。果然如此,你将來一定是個好媽媽。”
江綠汀當即被茶水嗆住,咳的一臉通紅,雙目含淚。
沈卓忙道:“此乃後話,此乃後話。”
江綠汀越發咳的厲害。
沈卓笑着伸手輕拍她的脊背。
江綠汀一張臉紅如胭脂暈染一般,“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
兩人離開,沈卓送她到了學校門口。江綠汀下車和他再見。
沈卓胳膊架在窗戶上,含笑問她:“你明日有空嗎。”
“不好意思,明天是建校十周年,晚上我們校長請大家一起去聚餐。”
沈卓笑吟吟說:“能帶家屬嗎?”
江綠汀窘笑:“不能,再見!”
沈卓笑着揮揮手,道了聲再見便駕車離去。
江綠汀目送着跑車滑入夜色之中,心裏有些亂。她已經明确表示了自己現在不想談戀愛,可是,依今夜的情況來看,他好像并沒有放棄。
如果他沒有救過她,她大可以拒絕,也不再見他。可是偏偏他救過她,她總不能拒之不見,置之不理,這也太忘恩負義,無情無義了。
如何拒絕沈卓,這個問題還真是有點棘手。
翌日是學校十周年慶典,校方舉辦了大型文藝演出,家長和孩子們在大禮堂一起看節目,熱鬧了一天。晚上是教職工的聚會,安排在金碧會所。大家盛裝出席,隆重程度不亞于年會。
江綠汀沒想到,一向深居簡出的霍易霆也來了。曙星的股東有三位,除了霍易霆,還有一位姓許,另外一位便是章校長的老公寇志剛。
熱熱鬧鬧的人群中,霍易霆依舊是一副高冷清傲,不茍言笑的樣子,一字千金,惜字如金。
而章校長的老公寇志剛,和他形成鮮明對比。
寇先生端着酒杯站在章校長身後,笑容可掬,慈眉善目,像足了一個站在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據說在家裏還是廚房一把好手,不知引得多少中年女老師的羨慕。
而年輕未婚的女老師,自然都被霍易霆吸引。雖然是離過婚的單身父親,但年輕俊美,身家豐厚,人群中長身玉立,卓然不群,身上仿佛有一層讓人目眩神迷的光。
只可惜他因為太過冷漠清傲,女孩子們不敢貿然上前招呼,只偷偷打量行注目禮。
深谙內情的江綠汀,真對那些抱着旖旎想法的年輕同事們說一句:姑娘們,你們都被他的臉騙了......
聚餐結束,章校長又領着大家去樓上的KTV飙歌。
江綠汀五音不全唱歌跑調,對這類活動素來敬而遠之,再加上昨晚忘了給霍同同講故事,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再失約。于是提着給小煤球打包的肉骨頭,先行一步。
等電梯的時候,她看了看手機,還不到八點,打車回去正好來得及。
電梯門打開,她一走進去,便聞見了一股嗆人的酒氣。電梯裏站着一個面色通紅的男人,看來是喝的有點高了。
江綠汀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然後伸手去按關門按鈕,沒想到那男人也去按,兩人的手不巧碰到了一起,那個矮胖男人對着她嘿嘿一笑,樣子有些猥瑣。
因為今天算是比較正式的場合,江綠汀便穿了相親時新買的那件金粉色花苞裙。這件裙子不僅顏色漂亮,而且特別顯身材,襯得她腰細胸大,肌色如玉。
男人一雙帶着酒意的眼睛,色迷迷地望着她。
江綠汀感應到一股不懷好意的目光,心裏十分的不爽,皺着眉頭看着電梯上跳動的數字,終于是到了一樓。
電梯門打開,江綠汀擡步正要往外走。沒想到那男人仗着醉意,突然出其不意地伸手去摸了一把她的肩膀。
江綠汀差點沒氣得昏厥,這色狼真是吃了豹子膽了,竟然敢在這種場合動手動腳。她一咬牙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反手就照着那男人敲過去。
那男人本以為小姑娘被非禮之後,一定會吓得趕緊跑出電梯,沒想到江綠汀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不僅不跑,還回身反擊。
一個猝不及防,他就被高跟鞋打中腦袋,慘叫一聲連忙護着臉,酒意也被吓醒了幾分。
江綠汀舉着高跟鞋,連着敲了幾記。這一招是顧淼教給她的,今天還是第一次用到實戰中,沒想到威力巨大。
這時,電梯門合上又打開,男人匆匆忙忙地奪路而逃。
江綠汀追出電梯,扔出鞋子朝着他的後背砸過去,誰知這時剛好另一部電梯門開了,鞋子好巧不巧地直直砸到了一個男人的手背上。
啪一下,鞋子重重摔到地上,江綠汀的心髒也啪一下重重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