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柳方楞了一下, 紅着臉伸手拉拉景行之的袖子,語帶催促道:“趕緊走,老師等着呢。”卻是避過不談,也相當于默認地同意。
景行之點點頭,笑着上了車。
車上方窈君正指着院門外的樹在問,那是什麽樹?
她一向少出門, 這會兒好奇心特別旺盛, 方啓晨見景行之來了,趕緊把問題抛給他:“行之, 你給窈君講講, 我喝口水。”
方窈君笑得眯起眼, 手腳麻利地倒茶,四人各一杯。随後她笑着看向景行之:“師兄可是做新郎官的人,不敢辛苦!”
景行之看看方窈君,挑起眉:“笑話我?關你禁閉啊!”
上回訓了方窈君一回, 景行之威信倒多舔了幾分, 一句話說得方窈君委屈巴巴找柳方。
方窈君皺着鼻子道:“哥夫,他欺負我!”
柳方看着她直笑,語氣溫醇,但一擊殺:“我是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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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馬車開始開動, 方窈君就像是脫了水的魚, 難受得很,沒了活潑勁。
她歪在窗戶邊,頭輕輕地靠着方啓晨已經有些臃腫的臂膀上, 心神恍惚地想,小師兄成親,吳師兄肯定會去的吧?
她想着想着,最後帶着笑意閉上眼睡了過去。
方啓晨發覺小閨女半天不動,睜大了小眼睛看了幾眼,奈何方窈君垂着頭他看得不分明,就無聲地瞧向了小弟子。
景行之動了動唇,口型是——“睡着了。”
景行之想着方啓晨不适合保持一個動作,和柳方說了一聲,兩人轉移去了後面的馬車,好讓方窈君能舒展地躺着睡覺。
一行人不少,柳方雇了四輛馬車,給方啓晨和方窈君乘坐的是最寬敞的。其餘三輛,兩輛裝着東西,另一輛也是坐人的。
去了後方,景行之也歪歪地躺下,頭枕在柳方大腿上:“小師妹睡得我看了都想睡覺。”
柳方看着他,語氣無奈:“讓你在我收拾外面東西的時候補覺,怎麽又沒聽話?”
“那會兒睡不着。”景行之從懷裏拿出自己的荷包,晃了晃又塞回去,笑嘻嘻道,“我也收拾了東西,就是有點少。”
困意上湧,景行之把頭從柳方腿上挪下去,沒兩下就在熟悉讓他安心的氣息裏睡着了。
景行之也睡了,柳方看着莫名也覺得困,也跟着眯了一會。
等到馬車嘎吱嘎吱到山下,一行人轉乘船,再由船轉馬車,如此折騰再三才回到景家村。
方啓晨和方窈君互相攙扶着,四處張望打量。
景行之掃了一眼,見兩人身邊汪莊沒離身,放心地幫着柳方放東西。
到了村裏,人手自然充足,遠遠瞧見他們的景多一報信,隔壁的華叔姆一家和景二牛一家都來幫忙了,左右右鄰也搭手幫忙,輕輕松松就把東西安置進老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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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提前了三日,可真忙起來時間還是很趕。景行之并着柳方都忙得暈頭轉向,一眨眼就到了景行之生辰當日,也就是成親宴的日子。
一大早,鞭炮聲噼裏啪啦地響,熱鬧和喜慶在村落裏蔓延開來,用來宴客的大平地擺開了一溜的桌子,新搭的棚子裏酒菜飄香。
吳明瑞趕着早來,還帶了好幾個同窗。
自打朱達和張凱威走了,書院裏甲字班的氣氛倒是好了很多,争強好勝的氣氛變弱,所有人能和諧相處了。
厲害的都走了,剩下的人能争個什麽?還能比山長親自帶出來的弟子強不成?景行之跟他們一個條件時都學得更好,這下條件更好,他們是追馬難及了。不過趁着這時候各人都年少,來混個臉熟正好,是以景行之同窗那桌也沒有顯得太冷清。
景行之抽空招呼了吳明瑞幾句,就毫不客氣地把這一桌子的賓客托付給他了。
等到中午,賓客都上桌了。
景行之和柳方穿着大紅色的吉服,有些茫然地被帶着往各處敬酒。
敬了一圈酒,兩人都帶着一身酒氣被塞回屋子裏,坐在被布置成大紅色的屋子裏,看着對方發愣。
這就成親了?
好像有些快,但感覺也不早。
景行之還比較清醒,起身給柳方倒了一杯水,然後打開門——開始趕人。
鬧新房是沒有的,可偷聽的不少,得趕上一趕,這些沒開葷的皮小子才會知道避讓。
景行之出去趕了一圈人,又随手丢了個消音的陣法,然後才轉頭朝着床邊走。
床上挂着紅紗的帳子,鋪蓋都是紅的,那坐着人着紅衣,頭上一只碧綠青田的玉簪将頭發盡數束住,露出清秀雅逸的臉。
景行之走一步,心跳就快一分,腦海裏适時閃過補過的小人書功課,連帶着他臉上也泛起紅意。
柳方垂着眼,他的睫毛很長,卻是濃黑而直,小扇子似的撲打着,落下一片片陰影在眼窩處。
偏小的唇形也緊緊地抿着,和緊緊攥着的拳頭,以及早已皺巴了的膝上衣料褶皺,齊齊洩露着他的緊張。
景行之本來也緊張,但看着柳方似乎比他更緊張,整個人慢慢地松緩下來。
洞房的日子,總不能就緊張過去了吧?!要是光顧着緊張,什麽都不做,那他就成真傻子了!
他走近柳方,站在前側,咳嗽了一聲,然後朗聲道:“新婚快樂,柳方。”
少年聲音清朗動聽,顯露出無限鄭重來。
柳方呼吸一促,擡起眸子,慢慢道:“新婚……快樂。”
景行之坐了下來,手攬住柳方的腰,感受着對方一顫一顫卻不退縮的怯意,心裏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幸運。
景行之眉眼帶着溫潤的喜意,他手打着拍子一樣在輕輕地柳方腰上動彈,一邊道:“你最近在學詩文,是吧?”
柳方只覺得腰都軟了,可景行之又問了一個看起來好像毫無幹系的問題。
柳方吸了一口氣,帶着點喘息道:“對啊。”
“那我考考你。”
“有個人說他名字特別好,他叫馮林晚,你知道是那句詩嗎?”
景行之一邊說,手就轄住了柳方的手彼此,把人禁锢在自己和床頭之間一塊不大的空間裏。
柳方眼角都染上了緋紅:“停車……”他欲言又止,在炙熱的空氣裏,喘息了兩聲,又似帶着難受的泣音道:“還沒到晚上呢?”
“我弄了消音陣法。”景行之笑笑,剝落下一件紅衣裳,将兩種紅色并糅在一起,又在白布上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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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半下午到傍晚時分,大平地賓客們終于都走得七七八八。
景行之這才從屋子裏出來,面上的潮紅尚未完全褪去,趕去地方。本來是家裏父母該操心的,不過景行之這邊沒有,他就得自己操心上了。
他有些歉意地摸摸腦袋,跟忙活半響的華叔姆和秀叔姆道:“兩位叔姆,我喝多了,睡了會。”
兩位叔姆只相視一笑。
“喝醉了啊,沒事沒事,你接着睡!”
“看來方哥兒也喝醉了,你照看他吧。”
兩位叔姆眉眼帶笑,看着青澀的少年心裏都有數。
急吼吼地在房間裏待那麽久,還和夫郎待在一塊,能光是喝醉了?傻憨憨都不會!
景行之會是傻憨憨嗎?他要真是傻憨憨,那怎麽可能考得上秀才?他們村裏的老祖宗,怎麽會看上呢?
沒錯,老祖宗的事在村裏過了風頭,可大家夥還記着呢,等着景行之出人頭地,看能不能給村落帶來煥然一新的改變。
喜宴來的客人很多,光是村子裏的人就來了七七八八。也因為大多都是村裏人,這後面忙活的活計就少了很多。吃完飯,那些桌椅碗筷的,各家就帶了回去,眼下只有新搭的棚子還需要收拾。
景行之在一衆叔姆、嬸娘的目光裏感激笑笑,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紅包,好說歹說一人發了一個出去。
忙完這處,景行之又去看了一圈喝了點酒的方啓晨,這才頂着有些暈沉沉的腦袋進了房間,一頭紮進被窩裏睡了過去。
破了童子功,他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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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京城。
鎮遠侯府,府中張燈結彩。
遠近幾條街的人都知道,今天是鎮遠侯府府裏小侯爺的生辰日。來往都是勳爵和官員,讓看的人數着官帽子裏眼花缭亂,心裏驚嘆鎮遠侯在朝中的得勢。
旁人想:若不是得勢,怎麽一個小侯爺生辰宴,就來這許多人。
可只有鎮遠侯扶的鎮遠侯寧海波在發愁,怎麽今兒個晚上,皇上沒給賞賜點東西過來?
要知道往年,皇上可都是會送點小東西過來的。當然那點小東西也不是太貴重,寧海波惦記的不是東西,而是那份心思。
日理萬機,還能記得一個小孩生辰,可不是放在心上嘛?今年沒送,寧海波就開始擔心,是不是自己上回讓兒子去方啓晨哪兒問話,難不成方啓晨那老東西給他打小報告了?不至于吧。
寧海波正在書房裏想着事,門口就傳來女人黃莺似的好聽聲音。
“侯爺,到你給雍遠送生辰禮了,可不許躲着!”
寧海波撇下心煩事,拿起一邊給兒子準備的禮物,換上笑臉道:“夫人,我可沒躲,只是過來拿東西。你且看着,雍遠肯定喜歡!”
寧海波走出書房,攬住妻子吳雙喜纖細的腰身,口中慈和地和她談起兩人唯一的獨子來。說到孩子,兩人都一邊說一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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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
李雲玺指着黃色的暗折,笑道:“老師那個小弟子竟然和寧海波那個兒子一日生的,找朕讨東西呢!章通,你說朕送個什麽好?這還是和成親禮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