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屈勇志無害地笑笑:“程公子, 你可是府臺大人家的公子,在這漢南府我能做什麽?我找你就想問點事,今日你的花銷都算我賬上!”
程歡的腳步沒往後退,他可不差出來玩的錢。
許中棋的嫁妝程謂沒動,許家二老也沒動,私庫的鑰匙直接給了程歡, 現在程歡可是個大戶。只是聽見屈勇志說有事, 程歡想着在漢南府還真沒人敢動自己,這才走進院子。
程歡走到桌子邊, 坐下來:“別用錢壓我, 小爺有的是錢。有什麽事就快點說, 說完我好換個地方接追額玩。”邀程歡過來的人,已經被程歡記在了心裏。這人的相邀,以後他不會去了。
屈勇志表現得好不在意程歡的态度,笑着道:“程公子爽快人, 我聽說你們家來了個客人, 是什麽來頭啊?”
程歡警醒地問:“你問這個幹嘛?跟你屈家可沒什麽關系。”
程歡不喜歡景行之,聽到屈勇志提到有個客人臉色都不怎麽好,厭煩之色溢于言表。
屈勇志瞥見他這神态,心裏一喜:“我有個朋友看不慣這人, 想給他點顏色看看。”
也看不慣姓景的?!程歡聞言腦海裏立馬浮現姓景的那張讨厭的臉, 瞬間心動了。
程歡隐隐知道姓景的有些背景,是他爹都要客氣對待的人,他不敢在家裏動景行之的原因也是因此。可如今餡餅掉到腦袋上來了, 讓程歡怎麽狠心拒絕?不是他動的手,他爹想來也拿他沒辦法。
程歡是個連喊了景行之一聲叔叔,都要生悶氣的人,這會兒把許中棋的死扣在景行之身上,更是可以說深恨這個姓景的,想到不給景行之好果子吃吃他就按捺不住沖動。
程歡試探地道:“那可是我爹的客人……”
說是客人,但又沒有拒絕。
真要是想要維護,拍桌而起才正常。屈勇志體會到這層意思,給程歡送去了定心凡:“放心,就是落落他面子,讓他狼狽一回,不會太過分的。”
真要把人給弄死,屈勇志也不敢。而且屈勇志看屈偉平的信,信上說就是直接送了景行之的前途,無論是把人弄殘或者弄傷,不怕麻煩弄好名聲也行。不過怕程歡不配合,屈勇志就把程度說輕點,免得程歡不配合。
眼下看着程歡都這樣讨厭對方,屈勇志倒真以為和他素未謀面的景行之是個景日天了。來了還沒幾天,就把程府的小公子給得罪了,可見是個不怎麽知道感恩主人家的。
程歡吃了定心凡,心裏放心了,不過因為讨厭景行之,他特意給景行之搬出府衙弄了個新理由。小心思,小算盤,打得和屈勇志一樣響。
“那人就是小地方人,我爹也不喜歡,看在朋友的面子讓他在府衙歷練罷了,如今那人已經搬出我家了。”程歡喝了口茶,用漫不經心地語氣道。
屈勇志經他這麽一說,腦補出來一個小地方身有個好長輩的纨绔了。這麽一來,偉平哥交代他的事豈不是妥妥地穩了。想到信裏屈偉平承諾自己能去京城的說辭,屈勇志不禁對京城的樓裏的姑娘生起了向往——哪裏的美人,肯定比漢南府的好看多了吧。
*****
屈勇志拿了程歡的消息,接着就派人去打聽景行之住的地方,還有他的行蹤。
景行之住在府衙附近,屈勇志的幾個下人是不敢動的,他自己也不敢挑釁程家。
直到一旬後,景行之結束戶房的歷練,揣了滿肚子漢南府的幹貨,這才換到工房,有了外出的機會。
工房負責工程營造,修理倉庫等事,其中重中之重就是工程營造。
李家幾代皇帝下手比較狠,江南的貪腐都查得嚴,是以江南的河堤還算不錯,不像是某些朝代的豆腐工程,年年修來年年潰。
不過年年河水沖着河堤,在江南上任的官員都壓力不小。近日裏夏雨兇了些,有人來報城外有段河堤貌似有要壞的跡象,工房自然得派人去查看一二。
景行之是個正當年紀的年輕人,看着就體力旺盛,又和工房的孫經典關系處得好,給人家摸了幾個孫子的頭,就被帶了過去,當是長長見識。
景行之對于外出還挺期待的,他來了漢南府好一陣,給寶寶的東西買了很多,老師和小師妹的禮物也挑了幾樣,就是沒想出給柳方送什麽好。
送自己?怕是會被白腳丫踹出被窩。
于是景行之撿起自己從爺爺哪兒學了一半的國畫,興起畫了幾張畫,以便于滿足柳方未能與自己同行的遺憾。
要出城查看河堤,景行之也叫人備上東西,準備在路上畫上幾副簡單的。
工房一群人收拾好了,帶着衙役出了城,奔向城外的柳條村。
他們的後面,屈勇志派出去的三個下人跟上了車隊。
屈勇志本想自己跟上去的,奈何想到城外那麽苦,這回對付的又是連城外修河堤也要去幫忙的“小人物”,屈勇志就沒管了。
這個屈勇志比屈偉平的腦子其實強上一絲半點,不過也是個草包,就知吃喝玩樂,對于程歡的說的話信了就是信了,一點兒沒懷疑。甚至就連下人偶爾打聽出來一星半點不對勁的,都被他自己想象着給圓了過去。
至于三個下人,本來有個還有點數,可上面給的消息不對,導致他們的“害人想法”也十分粗糙和放松。反正就是個小人物,逮着機會“欺負”一回呗。
*****
柳條村離得近,馬車的前進速度很快。
汪莊騎着馬跟着隊伍,前後轉了幾圈,然後下馬進了景行之的馬車。
“小景先生,後面好像有人跟着。”
景行之凝眉,心道難道我真的成了柯南體質,走哪哪出事,走哪誰都盯着我?
不過仔細想想,景行之還是覺得自己沒得罪人,就算是跟着車隊也不會是跟着自己的。他這麽好一個大好青年,脾氣好長相好的,也不沾花惹草,也不找人打臉,多安生的小年輕啊!
景行之想着覺得好玩,反倒是笑着問道:“什麽人,厲害嗎?”
汪莊表情微微凝固:“普通人。”
就是因為是普通人,汪莊才覺得奇怪,幾個普通人跟着他們這個車隊作甚?都不夠他打的。
景行之勸說道:“說不定是奔着其他大人來的,我又不是香饽饽!再說了,就是幾個普通人,那更就不用放在心上了,等着看他們會幹點什麽吧。”
“是不用放在心上。”汪莊想了想,覺得小景先生說得甚是在理。只不過他是做下屬的,該告訴的還是得提醒一聲。
汪莊道:“那我讓人放松點,看他們要幹什麽。”汪莊說完,便要回去騎馬。
景行之有些手癢,也下去騎了一段路,任由馬蹄踏着地上的青草,感受着雨後的清新空氣。
不過景行之沒穿護具,衣物也是普通衣物,騎了沒一段回了馬車作畫。
後面的三人組看着很是羨慕,感慨做下人和做主子還是差距大,看這個“小人物”,也能騎着高頭大馬溜達,看着還挺像那麽回事,和人家貴公子似的。不像他們,人是下人,也沒享受過什麽,只給公子幹過牽馬的事,騎馬還真不會。
轉眼就到了柳條村。
兩岸的柳樹搖曳着枝條,迎着一行人進村。
村長站在村口,見了工房的人彎着腰,笑皺了一張老臉打招呼:“幾位大人路上辛苦了,小老兒是這村裏的村長,可要到小老兒家裏歇歇腳,吃個午飯,下午小老兒領你們去那段河堤看看。”
工房的孫經典是個瘦削的五十歲中年人,背脊挺直,神如松柏,他摸摸自己的花白胡須,應道:“這位老大哥叨擾了,中午正好錯過飯點。”
“哪敢當大人一句老大哥……”村長笑呵呵地領着工房的孫經典一起往村裏去,其他則由村裏其他人陪着。
景行之左看看,右看看,笑着和柳條村的人談笑問話。
這等景象落在三人組眼裏,那簡直就是戳眼睛。
聞着村裏似有若無的飯菜香氣,三人目瞪口呆。這群人有柳條村的人帶着去吃飯,他們三個怎麽辦?!他們也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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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景行之吃得飽飽的再溜達出來,一行人朝着河堤去。
不敢露出痕跡太多的三人組則是不敢打擾村裏,怕引起注意,在河裏靠着水邊養出來的水性抓了幾條魚烤着吃。而他們又沒帶什麽有煙調料,魚的味道也是一言難盡。
反正聞着遠飄來半響的香氣,差點把三人羨慕哭了。
一看人終于從村裏出來了,還有別處的人也湊來看熱鬧,三人就逮着機會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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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經典抓起一塊從河堤上掉下來的石塊,不滿地問柳條村村長:“老大哥,這段河堤應是你們村裏自己人負責的吧?怎麽幾年不到就出問題了?”
孫經典手裏抓的東西,碎石不似碎石,是石子和凝固物混合的東西。但按理來說,這玩意兒可比石頭本身還粘得穩,沒有掉下來的說法,除非是偷工減料,或者有人故意鑿了下來。
漢南府河堤的建立在幾代前,起用的工人就全都是本地人,朝堂補貼工錢,最初是以工赈災的形式。因為是自己家附近,造河堤的人對于材料和河堤的防護性都講究了許多。河堤壞了,家可就要被沖沒了,沒人敢偷偷搗亂,敢搗亂的也會被抓出來趕出村落、宗祠除名。
不過雖是用的這個法子,可河堤的建立耗費不菲,還是對于各種銀錢花銷記錄在冊。如果某段河堤出事,要查簡單得很!
老村長擔心得不行,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回大人,這河堤還是小老兒看着建起來的,哪一小段屬哪家負責,小老兒都記在腦子裏呢。小的沒問出什麽,給您把人叫來。”然後老村長回身喚道,“柳菜,你領着你家的人過來。”
柳菜看着四十來歲,面相老實,被叫了過來就急忙道:“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用統一的材料弄的。修河堤的時候大家都看着呢,誰敢動手腳,在家門前偷東西!”
孫經典一腦門子官司,冷哼一聲:“這會兒解釋也沒用,等他們查出原因吧!”
只要工房的人一檢查,還能不知道石塊是怎麽掉下來的。知道了緣由,再從緣由細細掰開去查就是,在工房做了三十餘年,孫工房也是個老人精。
孫經典剛擺着官威說完這句,他身後邊不遠處就和下餃子似的,發出了“撲通、撲通、撲通”接連三聲聲響!
孫經典想到府衙大人放下來的小公子,剛剛可不是就站在自己後面,吓得魂都要沒了,立馬就猛地轉頭。